第82夏:州试得名
纯梓照往常一样,出来迎接客人进屋,他举目一看,脸上绽开了欢喜的笑容:“米大官人,你来了!快请进!……贝兄,别来无恙!”
贝磊只是淡淡一笑:“自贤弟!”
纯梓知道贝磊的脾气里是有点傲气,想着又是米大官人带着来的,恐怕是有什么事,不便立即跟自己招呼,当下也不生气,忙忙地把客人请进屋里去。
厅里,米大官人正向祁五陵介绍贝磊:“这位是文正县的士子贝磊,这次州试中得第八名。”
祁五陵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冲贝磊点点头,那贝磊神情也颇倨傲,只是略欠欠身,并不施礼。
米大官人也不以为意,接着介绍:“这位贝年兄呢,愿意做上次我来跟你说的那事,价钱呢,我们都商谈好了,祁兄你就别操心了。现在我带他来,让他跟文明认识认识,歇息几日,差不多就可以出发去承天府了。”
见祁五陵和贝磊两人都不讲话,米大官人笑了:“祁兄,你就放自在一点,这里你是主人,我走了以后你要招待贝年兄,别太拘谨了,要不往后容易露出破绽来。”
“这位贝年兄是最好相处的一个人了,我跟他还颇讲得来,我还邀请他将来来帮我做事呢,不过他可没有答应,哈哈哈哈……以他的文才,可以一直帮文明考进殿试,只是殿试的事……等到时候再说吧,那时,这位贝年兄也许会帮我们想出办法来的。”
“祁兄,你不知道,上一次科举试这位贝年兄就是帮了一位士子一直考进了殿试丙等第三名,厉害吧!听说那人后来就授了官了?”
贝磊点点头。
祁五陵觉得脸上发烧,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对贝磊拱起手来:“那往后这几场科举试,就有劳贝年兄了。”
看见祁五陵老脸上的尴尬,贝磊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他似乎也明白祁五陵的心情,便收敛了一点倨傲的神情,站起来冲祁五陵施礼:“祁大官人,你就放心吧,我既然接受了你们的请求,那一定会将此事做到最好的结果。”
“不过……”说着,贝磊坐了下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有几样事情我要说在前面。”
“一个是刚才迎接我们进来的管家,纯梓,那是与我交好的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跟他如何相处,是我的事,你们别干涉,这替考的事,无须让他知道,我也不会向他透露半个字,我的嘴紧得很,你们只需管好你们的嘴巴。”
“还有一个,是我之所以答应来帮你家大少爷替考,除了我需要钱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我不来,你们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大概就只有逼迫纯梓去替考了,那是我不愿意看见的,所以我来了。但是你们也别用纯梓来要挟我,我不吃这套,科举试场上的明里暗里我熟悉得很,只要我一句话,大家统统得去坐大牢。我一无所有,无所谓,你们呢?”
“再有一个,这事先米大官人只和我讲了会试的价钱,没有同我商量过省试、殿试的价钱,越往上,这价钱就越高了,你们可考虑好了?”
“还有,到了殿试,那要打通关节的地方就更多了,我也不能保证会十全十美,这使出去的钱和结果也不一定会成正比,你们可要想好了?”
贝磊说完,也不看面前的两人,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祁五陵和米文夫交换着眼色,米文夫就忙开口了:“贝年兄,这钱的事情,好说,如果怕我们抵赖,那可以签下文书的。”
贝磊神色不动,说:“文书当然是要签的,这何须你说。只是这文书要写得详细些,好各自行使义务。两位大官人,那就这样说定了?”
祁五陵和米文夫频频点头,一场交易,就此达成。
文奇明尚不知自己的老父已经为自己的将来铺好了路,到席间一看,只冲着米大官人施礼:“米世伯”,对贝磊那个他心目中的穷酸不屑一顾。
祁五陵见状心中难受,这个儿子,怎么如此势利?
“文明哪,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文正县的士子,贝磊。”
文奇明眼睛看都不看贝磊一眼,双手草草一拱:“贝年兄,久仰久仰。”
纯梓不待米大官人介绍,就忙站起身来:“贝兄,近来可好?”
贝磊也站起身来回礼:“祁年兄,久仰了。自贤弟,我一切均好。”
各自落座,饮了几杯酒以后,贝磊就举起了酒杯:“我来敬祁大官人一杯。”
“感谢祁大官人出资助我往后这几场科举试,大官人古道热肠,在下借这杯水酒,略表谢意。”这是他和祁五陵、米文夫之前商议好的,对外就说是祁五陵资助他考试的费用,与文奇明纯梓一起去参加考试。
祁五陵心里感叹:“这贝磊,简直行事太周到了,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极低的位置上去,让他人占尽风光。”急忙说:“哪里那里。”
文奇明一听是父亲出资资助那贝磊进学,心里就不悦,但碍着客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心里嘀咕:“资助了一个纯梓还不够,还要资助别的人,以为我们祁家是金银满屋?”
纯梓听了,敬佩地望着祁五陵,心想:“祁大官人心地真太好了,帮了我还不算,还要帮助贝磊,将来我一定要帮祁家好好做事,回报祁大官人的善心。”
又想:“那贝磊岂不是要和自己一路去承天府参加会试,那真是太好了。”想着两人又可以重聚畅谈,心里高兴莫名。
席间,那贝磊也没有再喝酒,只是默默吃菜,不时回纯梓一个微笑。
席后,贝磊自去安歇,祁大官人、米大官人就叫了文奇明到祁大官人的书房去谈事情。
纯梓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了酒桌,湛管家毕竟有了年纪,现在又乐得清闲,只告诉纯梓这时要泡何种茶叶送进去,自去睡了。
天已经黑了,纯梓打发下人去休息,自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托着茶壶茶杯就往祁大官人书房去。
刚走近书房门口,就听见大少爷文奇明的声音:“不行,这万万不行,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做!”语气一反常态的激烈。
纯梓楞了一下,想想还是走上前去敲门,门里顿时鸦雀无声。
纯梓轻声说:“大官人,我送茶来了。”
里面祁大官人应道:“进来吧。”
纯梓推门进去,见屋里祁大官人和米大官人坐着,文奇明一个人站在博古架前,满脸愤懑,紧闭双唇。
纯梓觉出屋里气氛古怪,赶快放下了茶壶茶杯,倒好了茶水,就急忙退出了书房,才走出几步去,手里的灯笼骤然熄灭,纯梓伸手在怀里摸不到火石,心里懊悔:“刚才怎么没想到带上。”又伸手往灯笼里一摸,却是蜡烛烧尽了,纯梓摇着头,想回自己房里去。
他又想起刚才书房里的气氛,不由得回头往书房看去。
也许是看见纯梓已经走远,天已经太晚不会有人再来,这次书房的门没有再关上了,可以看见祁大官人和米大官人站起来,在大少爷身边压低声音轮流劝说他的样子,那文奇明一脸颓丧,慢慢坐了下来,似乎已经接受了两人的意见。
“阿景,这位是我去崇宁时结识的兄长,贝磊,你叫他贝大哥就行了。你招呼着一点!”
阿景冲贝磊福了一福,贝磊急忙还礼,并打量了一下阿景:“自贤弟,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就成亲了。恭喜恭喜!”
“贝兄,说来话长,等有空慢慢聊。我今天要陪湛管家去庄子上一趟,不到天黑回不来,就不能陪你了,你自便吧,我去了。”说完话纯梓匆匆走了。
贝磊望着纯梓的背影,冲阿景笑笑,自己回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纯梓忙着祁家的铺子里的事、为祁大娘子做寿的事、雨季来了祁家的房屋有好几间漏水需要修缮的事等等,跟贝磊讲话的时间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打个招呼就匆忙去做事了,只留下贝磊看着他的身影直摇头。
纯梓是想要在自己出发去承天府之前把祁家的大事小情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这样一是报答了祁大官人,另一个是自己出门在外也能放心一些,毕竟自己的娘子还住在祁家呢。
等到纯梓终于把事情安排妥当了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文奇明对贝磊的态度变了。
这天下午,纯梓终于有空了,忙着就到文奇明书房来拿书,准备把书拿回自己房中以备晚上温书,然后就去找贝磊好好聊聊。
远远就看见文奇明正跟贝磊坐在一起,两人的头挨得极近,像是在商量什么事,贝磊提起手中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文奇明凝神细听着,眼睛看着贝磊落笔的地方,不住地点头,神色颇为恭敬。
纯梓心里大奇,这文奇明一向以财势取人,在崇宁时对贝磊的态度更是极其傲慢,就只差不屑一顾了,现在怎么看上去两人相处甚欢的样子,甚至有点像一对好朋友的样子。
纯梓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好像自己被贝磊背叛了一般,但他转念一想,贝磊受祁大官人的恩惠,对文奇明恭敬一些也是必然的,他文采既好,跟文奇明切磋切磋也是有可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文奇明自然也会对贝磊客气一点。
想到这里,纯梓摇头笑着自己的多心,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两人闻声抬起头来,贝磊神色自然,好像是刚写完文章休息一下似的,放下了手中的笔:“祁年兄,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大家都休息一下。我正好跟纯梓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