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夏:夫妻关系
湛应全应了一声,心里开始翻腾起来:“大官人这是何意呢?难道嫌我办事不力?不像啊。”
她这敬一杯酒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祝贺文奇明,一方面是趁机给文奇明一个机会,就看文奇明怎么对待了,他若有心缓和这一个多月来很僵的夫妻关系,就接了魏星的话头,把酒喝了,自己下了这个台阶。
祁五陵见儿媳妇的举动,不由暗自点头:“这孩子,肚量大,好!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就转眼去看儿子的反应。
先前文奇明听见报录人来了的消息,心脏狂跳,不知是自己上榜还是纯梓上榜,紧接着跑来的上英看着他在书房里转着圈,不由想笑:“大少爷,你和纯梓都上榜了!”
文奇明双手一合:“哎呀!”脸上一下子绽开了出了考场以后的第一个笑容,然而,等到听了报录人的报榜之后,脸不由得又沉了下来:“有没有弄错,那个无名小卒会比我考得好?”
但纯梓的名次领先自己太多,怎么看也不像是弄错了,文奇明上榜的喜悦心情被冲淡了不少。
他看父亲看纯梓的眼光,觉得那里面充满了慈爱,简直比看见自己还要亲切的样子,文奇明心里十分不满:“为一个外人高兴成这样子,真偏心!”
纯梓脸上拘谨而含蓄的笑容在文奇明的眼里也显得十分刺眼:“这个小子,凭什么能赢得父亲的喜欢呢?”
平素十分爽口的梨花白此刻在文奇明的口中变得十分苦涩,席上的欢笑声也异常刺耳,妻子突然的话语让他茫然,他应声举起酒杯,想起回家后对妻子的迁怒,不由迟疑了。
这些日子他一个人住在书房,冬天已至,冷衾孤枕,想起魏星的柔情蜜意,文奇明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说出的话,可每次都转念一想自己的考试结果,马上又冷静了下来:“大丈夫何患无妻!”
现在面对妻子的温柔笑颜,抬眼看见父亲希求的眼神,想想自己州试结果也是出乎意料的满意,文奇明终于说:“谢谢娘子美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祁五陵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举起酒杯:“文明哪,你也别怪为父我不把这个家交给你当,你不合适。如今你既已通过州试,那就要准备下一场会试了,你就放放心心读你的书,你媳妇肯定能帮你把这个家管得好好的,让你无后顾之忧。”
“纯梓啊,你也是,家里的事也少做点,还是要在文章上多下点功夫。”见纯梓点头,祁五陵又接着说:“不过你们也先别急,先轻松一下,把这个年过完了再用功也无妨。”
旁边文奇礼就大声说:“是呀,大哥,别老是一天只会读书,读成死书了,有空跟我一起练练武,强健一下体魄,别真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大家听了,想起那天他跟阿景打架的结果,都不禁哈哈大笑,这个高兴的日子,就在大家的一片笑声中度过。
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再掩饰,从起先默默关注他变成大胆的注视,再后来便想着为自己的心上人做点什么。
这可苦了阿景了,她平时针线女红本就不十分擅长,此时想做出几样像样的东西来就有难度了。
她又不愿意求人,这毕竟是做给自己心上人的,只好一有空就埋头苦做,终于引起了大少奶奶魏星的注意。
自从魏星接下这当家的大权后,整天虽然忙碌,然而她是自幼接受过这当家的训练的,指挥安排起家中大小事情都渐渐上手,正经手下的人倒还忙碌起来,阿景就是其中的一个。
魏星就感到奇怪,怎么这个平时就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的丫鬟,现在变得这么安静了,除了忙完自己安排她做的事情之外,一有空就静静坐在那里埋头做女红,遇上难题不时还跑去问其他女红做得好的丫鬟仆妇。
观察了几天以后,魏星明白了,阿景不是在做自己的东西,她在做一件男式的长衫。那么,那个男人是谁呢?
这天,阿景刚刚陪着魏星去看了要给大官人、大娘子他们做新衣裳的料子之后,回到房里,魏星就装做不经意地问:“阿景,我看你给你爹做的长衫快要做好了吧,哪天我放你半天假,给你爹把衣裳送回家去?”
阿景呆呆望着大少奶奶,半天才回过味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得红了脸:“大少奶奶,那长衫……不是给我爹做的……”
魏星故做惊讶的样子:“不是给你爹做的?那是给谁做的?你没有兄弟呀。”
阿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痛快话,魏星有的是主意:“我看呀,就你这手艺,任是谁也看不上……”
阿景抬头就分辨道:“哪里的话,纯梓最好了,他不会嫌弃的。”
“哈哈,原来是给纯梓做的!”
阿景捂嘴已经来不及了,脸色益发红艳。
魏星就说:“你倒是好眼光,纯梓他人不错嘛。人长得好,读书也强,这些天据我看来,办事、处世能力都不错。要不,我帮你说说去?”
阿景脸更红了:“不,还是先别说。我听说他是有未婚妻定了亲的……”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魏星想了一下,就说:“等我帮你打听打听去。”
改日,魏星到婆婆房里请安,聊了一会儿,就说到了这纯梓身上。
祁大娘子就感叹:“这孩子命苦,但人也太争气了……真希望他能赶快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来……”说着就把纯梓的来历详细地讲了一遍,又提起曾向他提过跟璇儿的亲事被他委婉拒绝了的事。
魏星抬眼看看璇儿,那丫头脸上略显羞涩,却无被拒的懊恼,显见并不十分在意此事。
魏星把头向璇儿略偏一偏,低声问:“那璇儿……”
祁大娘子笑了笑:“纯梓的模样讨人喜欢,可这男女之事上倒好像不十分上心,家里瞧中他的丫头多了去了,没见他对谁特别好,可能真有未婚妻吧。”
虽然州试回来时文奇明的话冷了魏星的心,但祁家现在是自己当家作主,又有公婆为自己撑腰,她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可以通过努力改变文奇明对自己的看法,事实也的确如此——看现在文奇明对自己言听计从就知道了,那么,纯梓的存在现在变成了一种潜藏的威胁。
对于这种威胁,魏星并不害怕。
首先,只要自己把握好大局,不让纯梓接近祁家的财务大权,不让他在祁家上下笼络起人来形成跟自己对立的小团伙,那就不是太大的问题。
其次,纯梓不是祁家的人,就算他将来有什么异动,只要自己或公公发话,那他在祁家也呆不下去。
第三,经过这些天来的观察,魏星发现纯梓真的很能干,那不利用好这优势资源就太可惜了。何况有祁家救了他这顶大帽子压着,他出于报恩的目的也会为祁家卖力的。
第四,将来,有可能的话,纯梓真的金榜题名了,那对祁家就更有利了。
所以,魏星对纯梓的态度是:防范加笼络。
当她知道阿景喜欢上纯梓之后,心里便有了个主意,想利用阿景牢牢控制住纯梓。
阿景自幼跟着自己,对自己是忠心耿耿,如果纯梓娶了她,那他永远只能是祁家的下人了,将来还不是被自己掌握在手中。
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魏星想方设法要把两人凑做一堆。
从婆婆那里打听到纯梓曾经拒绝过婆婆做媒之后,魏星发现纯梓还很有主见,那自己打算直接把阿景许配给他的想法看样子也不行了。
于是,魏星隔三岔五就派阿景去书房给大少爷送东西,知道阿景下午随着纯梓他们习武,她也故意在那个时辰不安排阿景做别的事,让两人增加相处的机会。
阿景那里知道主子的心机,只为自己天天能接近心上人而高兴。
纯梓接过阿景为自己做的长衫后,抬头看看阿景绯红的脸庞,脉脉含情的眼神,终于明白了——这姑娘喜欢自己。
以往祁家的丫鬟们给自己做荷包、鞋子的也不是没有,对她们,自己心里好像没有丝毫男女的情意,每次都是收下后就拿钱给对方,并礼貌地表示感谢,要是对方不收钱,自己就托湛管家拿给对方。
这么做了几次以后,丫鬟们发现自己并不能打动这个漂亮青年,陆陆续续识相地收起了爱慕的心。
阿景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是不会在意的吧,就那样一心一意地喜欢这个人。
纯梓犹豫了,该不该拿衣裳钱给阿景呢?
这么一想,他的心跳了起来:“难道自己也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于是,他关注阿景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他想弄明白,自己对阿景,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魏星觑见那风筝落的方向好像是书房那边,她知道今天下午文奇明要和纯梓做一篇策论,现在肯定在书房,眼珠一转,喊住了要去捡风筝的丫鬟:“小真,让阿景去,你先收了线轴。”
阿景遵命跑去捡风筝,一走近书房,她的心就“嘣嘣嘣”地乱跳起来,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望着书房。
看不见纯梓的身影,阿景失望地找寻起风筝来。
风筝高高挂在一棵桃树上,桃花已经开得盛了,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阿景四下看看,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工具,那树的枝干也够粗壮,于是,挽挽袖子,掖了掖裙边,三下两下就爬上树去了。
阿景的老家在乡下,小时候,她像个猴儿似的,爬树摸鱼都是小菜一碟,到进了魏家,跟着魏星,便学起了各种女儿家的规矩,收敛了那爱玩爱动的天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