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夏:主仆争斗
祁家是头一次发生这种主仆争斗的大事,大家伙儿都好奇地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想一探究竟,谁知大少爷立马把下人们全都赶了出来,下人们不甘心地聚在门口,想听到一句半句真相,被闻讯赶来的湛管家一驱而散。
文奇明见下人们已经出去了,屋里只剩了父母亲、魏星主仆和自己,这才开口,省略了自己回来先说要休了魏星的话,避重就轻,把阿景和自己打架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讲的时候,阿景好几次忍不住想打断他的话,被魏星死死拉住了。
祁大官人和祁大娘子听得一头雾水:“这却是为何打起来的呢?”
阿景终于抢过话头:“大官人,大娘子,你们也听听我说的。刚才是这样……所以我才忍不住动手的……”
又被魏星连瞪了几眼,阿景才不情不愿地说:“不过这却也是我的不对了,我不该还手的,应该找你们来给大少奶奶和我伸冤。”
祁大官人和祁大娘子莫名其妙,儿子去州试之前小两口还甜甜蜜蜜,如胶似漆,怎么儿子才考试回来就要休了媳妇呢?难道儿子在外面……?还是儿媳在家中……?
老两口互相望望,目光里面尽是疑惑。
祁大娘子就忍不住问道:“那我说文明哪,你又是为何要休了你媳妇呢?”
文奇明老大不情愿地说:“还不是因为这次州试没有考好。”
老两口更加疑惑了:“考不好就要休妻?”
文奇明涨红了脸:“我早就说没有金榜题名就不娶妻,你们非要我娶,结果弄得我无心复习,浪费了很多时光,这才没有考好。”
老两口哭笑不得,原来这个儿子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就把责任归咎于娶了媳妇的缘故,这岂不是胡搅蛮缠?
还没等老两口说话,阿景就又气呼呼地开口了:“难道要人人都先立业再成家?要是这样,那世间岂不都是白头的孤男寡女了?你还想生儿子?……”
话没说完,又羞又气的魏星一把捂住了阿景的口:“我的小祖宗,你少说一句你会死啊!”
听到刚才文奇明的话,魏星明白了,那文奇明分明是嫌自己的进门碍了他的学业,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嫌自己妇德不佳,只想着勾引着夫君迷恋那床第之事,不鼓励夫君求学上进。
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说小了,是女人自己的修养不够,说大了,就是娘家对女儿的教育失败。
魏星自由受母亲言传身教影响,在“德言容功”上都非常注重,想着自己出嫁后要有当家的本事,侍奉夫君时要让他无可挑剔,将来有了孩子还要亲自教养,因此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不料竟然遇上了这样蛮不讲理的丈夫,分明是自己的学业不够精进,却把责任赖到了过门才几个月的自己身上。
魏星看了看文奇明那张曾让她心醉的脸,心里疑惑:“自己怎么瞎了眼了?”
她擦擦眼泪,抬手给了阿景一个耳光:“跪下!平日里我太纵容你了,现在在大官人和大娘子面前都这么没大没小。”
阿景愣住了,这是平时的小姐吗?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魏星也双膝跪倒在公婆面前:“公公、婆婆,这事是媳妇的不对。夫君说得对,媳妇应该时刻奉劝夫君勤学向上,以天下大事为己任,不要流连闺房。媳妇知错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然后到静心庵去闭门思过三年,以赎己罪。”
说罢,魏星冲祁大官人、祁大娘子叩了三个头,就爬了起来。
阿景听了魏星的话,心慌了,跟了小姐这些年,小姐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去静心庵思过,那不是要出家吗?她急得哭了起来:“大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不该跟大少爷打架,你别这么说……”
看见魏星叩了头爬起来,阿景急忙也胡乱地叩了几个头,爬起来就拉住魏星:“大少奶奶,你别走……大官人,大娘子,你们劝劝大少奶奶啊……大少爷,你收回自己说的话吧……大少奶奶……”
魏星也只是冷着脸 ,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阿景,你去叫人来收拾我的东西。派人回家去给我娘他们送个信,说我今晚就回家。”
整个事情急转直下,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僵局。
想到这里,祁五陵顿时心灰意冷,之前对儿子的满腹期望化作了泡影。
祁大娘子则忙上前拉住儿媳的手,对文奇明怒目而视:“文明,还不赶快收回你刚才说的话,挽留你媳妇?”
祁大娘子早就看中了魏星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魏家的家教好,魏大娘子持家有方,再有就是儿媳是魏家几个女儿里最出色的一个,如果儿媳此时回了娘家,把儿子说的话一传出去,那儿子就是这永平县的一个笑话了。
祁大娘子虽不管事,但也没有盲目到认为自己的儿子就是天下最好的程度,此时再不表明自己和儿媳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话,那糊涂婆婆的帽子自己是戴定的了。
文奇明考完试出来,想了半天,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温书才考不出来,在客栈里、客船上想了许久,总算找出了原因,那就是娶回了魏星的缘故。如果没有她来分自己的心,那自己肯定安安心心复习,不至于考得这么差。
他憋了这些天,早就想发作出来,好不容易找出了自己考试没考好的原因,现在叫他收回自己的话,那不就是表明刚才自己是无理取闹,没考好是自己的原因了吗?故而他并不言语,也没有什么挽留的举动。
魏星看了心里更寒,如果这时夫君来挽留自己,说明之前他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但是他毫无动作,那说明他的心里的确把自己当做了祸水,自己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因此她也不吭声,想想又叫还没挪窝的阿景:“还不快去叫人!等着我来侍候你吗?”
阿景不敢多说了,只哀求地最后看了一眼祁大官人、祁大娘子,慢慢出去叫人进来收拾东西,又去换衣裳,要赶快过来守着魏星。
以阿景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她是那种平时看上去很柔顺的女子,但一旦拿定了主意,是不会轻易更改的,而且还说了要去静心庵闭门思过的话,那谁知道她心里还有什么念头,要是有了轻生的念头,那可不得了。
屋子里只剩了祁家四口人了。
祁五陵看看一脸固执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文明……”
文奇明张口便打断了父亲的话:“父亲,你休要多说!这件事我要违抗你的命令了,我不能再听你的话,重蹈覆辙了。孔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其言果然不缪啊!”
祁五陵听了儿子的话,这次不仅仅是叹气了,心里感到一种沉重的无奈和惭愧,他不再搭理儿子,而是走到儿媳面前,深深地施礼下去。
魏星正为文奇明刚才的话惊讶和伤心,突然见公公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施礼,吓得急忙站起身来,侧身跪了下去:“公公,你这是为何?简直折杀媳妇了!”
祁五陵没有直起身来,说:“我这是代替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向你赔罪了!媳妇啊,你别跟文明一般见识,留下来吧。不是为文明留下来,而是为了我和你婆婆留下来,为了我们祁家留下来。”
“我的想法是自私了一点,但是你过门这几个月也看到了,我们祁家就缺一个能管事的主子。我和你婆婆岁数渐渐大了,管这祁家也有心无力了,原想靠文明,现在看来文明也靠不住,媳妇啊,我这祁家就交给你了。”
听了这话,魏星和文奇明都惊呆了。
魏星这下子左右为难起来。
刚才自己说的话也很满,是因为想到回娘家去日子也不会难过,父母绝对会站在自己一边,现在如果答应了公公,不走就有点丢自己的面子,何况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已经毫无感情了。
可是公公那么恳切地挽留,婆婆虽然没说更多的话,但她那急切的眼神也无不流露出挽留之意,而且自己嫁到祁家以后,祁家全家上下都待自己很好,除了此刻的文奇明。
留下来,自己面对的就是持家的重担,且未必会得到丈夫的陪伴支持;不留,又对公公婆婆老迈之后仍要管家感到不忍。
魏星陷入两难的抉择境地。
文奇明则一声嚷了起来:“父亲,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呀?好好的家,要交给外人来管……”
祁五陵厉声说:“闭嘴!”父亲的威严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文奇明头一次看见父亲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祁五陵说:“我祁家历代传承,都是长辈指定下一辈的持家之人,现在我宣布,我祁家下一辈的主人就是我的儿媳妇魏星,你们都得听她的!”
这规矩祁大娘子知道,当年公公指定丈夫为祁家的新主人时她在场;但这规矩文奇明只是听说过,现在听见父亲亲口说出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祁家的下一代主人都应该是自己,父亲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把当家的权利交给一个外姓人呢?
好像看见文奇明在想什么,祁五陵接着说:“魏星嫁到了我祁家,就是我祁家的人。文明,你心里不要不服气,日子过久了你就知道,过日子不是像书上说是那样,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那是骗人的,你不懂持家之道、不知柴米油盐,这个家如果交给你,那不要说你的子孙,就是你的兄弟你也照顾不好。我还想我祁家传家继世,多有几代子孙呢!就这么定了,等过两天我就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