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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从未打算放过他

作者:舒青 | 发布时间 | 2017-05-17 | 字数:6000

这只纯白羊脂玉镯我小时候曾在一个锦盒里见到过,据说这是由姚家的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一大块上好的羊脂玉石打磨的,爷爷将它当做彩礼送给了我奶奶,并要她等我长大后送给我作为嫁妆。这是我从小姑姑那儿听来的,不过真假我也不好定夺,后来爷爷去世、我离开姚家,关于这镯子的下文便也不了了之。

我早已不再觊觎的镯子,此刻却圈在我的手腕上透着些许凉意,比镯子更凉的是金玉琦的眼神,她正向我走过来,目光像是一把快要将我刺穿的剑。

我爸扭头看向她,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将她拦住,然后对她小声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回去说什么?!”金玉琦斜眼瞥向他,突然扬声道。

“姚镜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啦?!喏,我早准备了礼物,等着千金回家呢!”话锋突转,意料之外的剧情。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锦盒送到我面前,却对我身后的几个西装打扮的男人说:“几位媒体朋友,这位小姐的确是姚董一直养在外面的女儿,是姚家的血脉无疑,既然你们不请自来了,就请如实报道。”

“姚镜,这是一枚足有十克拉的绿宝石戒指,算是阿姨送你的见面礼,欢迎回家。”金玉琦很一厢情愿地抱了抱我,而我僵硬的像块石头。

我透过人群看向我爸,他的脸上带着笑,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气愤,周围的人也不安分起来,都在小声地说着什么,从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来看,我想不会是好话。而站在人群之中的秦沐原却更使我心酸,他消失了这么多天,再见面与我形同陌路。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但当我踏进夜色之中,后背上袭来阵阵凉意,我看着自己被昏黄的路灯拉长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我想我上辈子一定造了天大的孽,竟在这辈子受到这么多摧残,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就这样被打断,而我却无处喊冤。

“嘿!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用看也知道是白笑含!我皱起眉头,回头看向他,“你能不能换一种香水?”

白笑含受到刺激,抬起胳膊左闻闻、右闻闻,然后尴尬道:“不好闻吗?这款香水女孩儿都喜欢的啊!”

“其实我不喜欢男人来着。”我苦笑道。

如果现代生物科学技术发达到可以随时切换性别,那么我此刻真想变成男人,然后扑上去就给他一顿暴揍!NND一个大男人抹什么香水啊,还是和佟明山相同的一款!

“借我点钱。”我随手脱下高跟鞋递给他,“或者我可以把这鞋子抵押给你,这牌子你认得的吧,我只穿了一次。”

“我没有收藏高跟鞋的癖好。”白笑含笑笑,“我比较喜欢你这件衣服。”

“好啊!”我拉拉裙角,随即抬眼严肃地看着他,“不过我只卖衣服不卖身。”

白笑含笑得更无赖了,“我要回城,要不我捎你一段?”

就这样,我上了白笑含的车,这家伙一上车就打开音乐开启自嗨模式,而我只得被迫接受他的低端审美。好在后来他筋疲力尽了,我才得以片刻的安宁。在这难得的安静中,我将刚才的画面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金玉琦那个女人不是善茬,今天扮笑面虎,明天就是吃人狼,往后我得小心了。想得入神,以至于车子已驶进市中心都没发觉,直到响起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我才回到现实中来。

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贝拉,但白笑含却没有要接的意思,而我也懒得理他,扭头继续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喂,姚镜,帮我按掉!”

“为什么?”

“不想接。”

“你自己按!”

“我在开车。”

“哦。”

“喂,姚镜!”

我没理他。一来不想掺和他与贝拉的事情,二来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在耍我。此时铃声已断,我也正好甩锅,不知为什么,此时只要与贝拉有关的人统统不想沾惹,好不烦闷!

这个城市一到晚上就出奇的热闹,人们都躁动起来,街道广场上均是一派烟火气息。而我呢?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样糟糕,连呼吸都是沉重的。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夏夜的暖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很舒服,如果没有今天的这一幕,我的人生会逐渐步入正轨,不会有别墅加身,但至少平淡安宁。

“姚镜。”

“嗯?”

“那个玉镯,你为什么不要?”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扭头看向他,笑笑,“白笑含,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你不要越界了。”

“拜个把子就是咯!像桃园三结义那样。”

他笑着看向我,黑夜衬得他的牙很白,而我却无意欣赏他的美,仍旧回过头去趴在窗户上看风景。他哼哧了几声之后也终于安静下来,车里又响起了恼人的摇滚乐,无聊的狂野吵得我耳壳疼。

在快要接近晨星公寓时我叫住了他,他猛地一刹车,我歪着的头差点被这惯性扭断。

“Sorry!我不是故意的!”白笑含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我强压住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随即一咬牙,两手一撑硬是把头给掰正了过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迅速解开安全带,然后跳下车。

“这条马路……你家?”他看看窗外,又看看我,用眼神对我讲“你耍我呢吧!”

“还有几步,我走回去就好。”我冷冷道。

“你看你打扮得这么妖艳,多招人啊!你一个人回去我哪放心呢?还是上来吧,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了,谢谢。”

我说完就走,却不想白笑含又跟了上来,我俩就这样一个车里一个车外龟行了数十米后,我终于忍不住气极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冲他发了一通火之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笑含,你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是你能追得起的。”

“我没想要追你啊!”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那你缠着我做什么?”

“我没缠着你。”

“这样最好!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姚镜!”他变了脸色,突然叫住了我。

“干吗?”我没好气地问他。

“我必须去你家!”

“不可以!”

他突然软了下来,一脸祈求地看着我,“你就行行好吧,再憋下去膀胱就要爆炸了。”

我一窘,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我一个女同志家的马桶,除了邵凌,连秦沐原都还没坐过呢!

我板起脸,对他的请求严词拒绝:“前方两百米处就有一个公厕,喏,站这儿就能看到。”

白笑含苦巴巴道:“求你了!我没带纸,没零钱,车不好停,忍不住了!”

“好了打住!”我白了他一眼,随即跳上了他的车,“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就是我家,快点吧!”

就这样,我把一个认识了还不到八个小时的男人带到了我家的卫生间,然后容忍他在里面一待就是大半天,而我则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当然越刷越难过,整整一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我,甚至我刚刚从宴会上消失,我爸那边都没有发来一个短信询问,我想我真是个傻得可以的大傻叉!

“姚镜,你……”白笑含从卫生间走出来,还要说什么,却被我的一声“关门!”给喝止了。

“干吗呀你,大半夜的练声啊?”

“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我尽量憋住气。

“看你洁癖的!我便秘了,根本什么都没排出来。”他叹了口气,随即坐到我旁边。“你不是医生吗?通便的药你家应该有的吧?”

我被他吓得娇躯一震,心想这男人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我是医生没错,可谁规定医生家里就必须常备通便药?什么逻辑!我干咳一声,随即掰了瓣香蕉递给他,“额,香蕉比什么药都管用。”

“是吗?”

我点点头。

我看着他把桌上的五根香蕉悉数消灭,心想一定要尽快打发他走才好,不然待会儿他那什么畅通之后,家里的马桶就该遭殃了。

“咳咳。”我干咳两声,“嗯,你卫生间也上了,香蕉也吃了,现在可以走了吧?你看看,已经快十点了,我要休息了。”

“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万一这几根香蕉在你赶走我后就起了作用,姚镜你是要负全责的。”他嬉皮笑脸道。

“白笑含,我是认真的!”我板起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也是认真的。”他仍旧笑得很欠揍。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疲累地瘫倒在沙发上,“我没工夫、也没心情陪你玩儿。”

“我有工夫啊!”他跳到沙发上,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姚镜,你同我说说苏的事情吧,你俩是怎么好上的?我超好奇的!你不知道他有多难追!”

哦,原来是因为秦沐原。

“你追过他啊?”我问他。

“怎么可能!”他抱头做崩溃状,“我不喜欢男人好不好!”

“哦。”我点点头,“不过你喜欢也没用,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和贝拉的关系很好,看上去你和贝拉的关系也不错,这段三角关系里,显然你并不占优势。”

“那你呢?”白笑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我该说什么?我很无奈,我很愤恨,我很悲剧?

“我想睡了。若你执意不走,你可以待到十一点,如果秦沐原还回来的话。”

“你们同居啦?!”他叫道。

“他住对面。”

我撂下一句话就去屋里换衣服了,这件价值不菲的裙子,穿在身上别扭且难受。只有换上自己的衣服,才能回到原本的生活,我追求一切有仪式感的东西,所以我将一直随身带着的那几份合同尽数撕掉,就让它和糟糕的今天一起消失吧!

“其实你没必要心情不好的,苏和贝拉是不会在一起的。”白笑含咬着冰棍,歪在门框上看着我。

“与他们无关。”我把废纸扔进纸篓,然后看向他,“为什么他们不会在一起?”

“看吧看吧,你还说与他们无关,你明明在生气。”他像是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似的,得意地叫嚣道。

“不说就算了。”我走出卧室,坐回到沙发上。

“要在一起早在一起啦!他俩有缘无分,你才是苏心尖上的人。”他坐到我跟前,身上的味道喷了我一脸。

我往角落缩了缩,然后命令他吃完冰棍立即离开。佟明山的味道,多闻一秒都会崩溃!

“这是真相!你不信?”他很自觉地没有凑上来,但仍旧不忘为自己辩解。

“白笑含,你不要耍我了行吗?你还嫌我今天不够衰?且不说他的心里有没有我,就算他与贝拉有什么,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白笑含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良久之后,他叹口气道:“姚镜,你这么冷静可不好,女孩子要学会撒娇、示弱、黏人,那样男人才会心疼,尤其是你偏偏选了一个无比优秀的男人。”

若说他对秦沐原没有歪心思我还真不信,一个男人能用“无比优秀”来夸赞另一个男人,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缺心眼儿,就是他俩的感情早已超越性别,上升到我等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你确定你对秦沐原没什么别的感情?”我弱弱地问道。

“My god姚镜!你的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看起来就那么gay味儿十足吗?”

我笑笑,其实白笑含很阳刚,目测应该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极品,单从外表看,他与贝拉倒很相配,都是那种典型的ABC长相,浑身透着浓浓的老美味儿。只是这么一个极品帅哥给我的第一印象却是便秘,看来我这辈子活该桃花稀缺。

“看来你用不到马桶了,你可以走了。”我指指墙上的钟,笑着对他说:“你看,快十一点了,秦沐原还没回来,所以我不能收留你了。”

“姚镜,你这样冷静,让我觉得你半点也不在乎苏,或者说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在乎。”他说。

“哦?你想象的是什么样?”我笑笑。

“你颈上的链子,是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自刻的,他很在乎你。”

“是吗?忘了告诉你,就在刚刚,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珠宝设计师,Bella Su的首席珠宝设计师。Bella Su你不陌生吧?Ham,中文名字白笑含,你不也是个名气很大的设计师吗?首席设计师雕刻一个小小的坠子,一个月是不是有点多了?”

我抚摸着颈上那枚小小的坠子,凉凉的,如同初看到百度上对他们的介绍一样冰冷。Bella Su,美国新锐珠宝品牌,由贝拉小姐一手创立,为了纪念她此生最珍贵的爱情,而Su,便是秦沐原吧。

“姚镜,我以我的人格打包票,苏和贝拉,永远不会在一起。”白笑含看着我,难得很认真。

我对他笑笑,“你为秦沐原作保算什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再说我从未打算放过他。”

大概白笑含是被我急转而下的话锋搞懵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笑着补充道:“我早说了,你完全不必为他解释,无论他对我隐瞒了什么,在他亲口告诉我真相之前,我都不会先放手。”

“漂亮!”白笑含叫道。“看来是苏想多了,其实他刚刚一直在跟我微聊来着。”

“微聊是什么?”

“微信聊天啊!”

……好吧

“姚镜,其实你很爱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爱。”他又认真起来。

“刚刚是谁说我不在乎他来着?”我斜眼看向他。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是世界上最怪的一对情侣,他明明爱你,却又和贝拉纠缠在一起,而你明明也很爱他,却装得很冷淡很不care的样子,真叫人头疼。”

“我没有冷淡,也没有不在乎,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他。”我纠正他。“你也说了,他与贝拉纠缠在一起,或许对他来说贝拉比我重要。”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了?姚镜你信我的话,苏与贝拉,注定只是过去,而你才是他的未来。他回美国的一个月里,每天泡在工作室不眠不休,他说要设计一串最特别的项链送给一个最特别的女孩,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让他重拾珠宝的女孩就是你。”

“什么叫重拾珠宝?”我问他。

“苏已经有好多年不碰设计了,具体什么原因,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哦。”我点点头。“白笑含,跟我说说他的事吧,我想了解他的过去。”

白笑含笑道:“你是想了解他与贝拉的过去吧。”

好吧,面对如此八卦的男人,我只得被动承认。其实,贝拉于我,从来构不成什么威胁,我不害怕她,只是不喜欢她,她让我觉得我与秦沐原之间总有隔阂,而那个隔阂是一个秘密,有关他与贝拉。我想,我与秦沐原之间的障碍,是他从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或者说他从没有一次主动与我谈起贝拉、谈起他的过去。

白笑含见我没说话,又接着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和贝拉已经有五年没见到苏了,五年前他支教结束回美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放弃珠宝设计,背起包环游世界去了,没想到那小子倒握的一手好笔杆,竟捣鼓成人气作家了。”

“Bella Su是由贝拉创立的不假,但涵义绝非像网上解释的那样无聊,只是因为第一件产品是苏设计的,所以贝拉便用他们两个的名字命名。”

你这么解释只有鬼才信吧?我用眼神质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我这么说的确有为他们开脱的嫌疑,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他俩的确有过一段,不过那就相当于青葱岁月时期的过家家,不作数的。你就看这么优秀的我吧,曾经还迷恋过贝拉一段时间呢,更何况优秀程度比我略高一点的苏呢?”

我撇撇嘴,表示对他的实话很抗拒。

他笑道:“你这个反应我还是很欣慰的,吃醋代表你在乎他。”

“我没吃醋。”

“烧高香吧姚镜!在美国时苏几乎是全校女生公认的难追,他很难动心的!”

“那贝拉呢?”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道:“算是初恋吧。”

我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我可以接受贝拉是秦沐原前女友中的一个,但我不能接受她是他的初恋,初恋犹如一座高山,任何后来者都不可能跨越。

“为什么分手?”

他耸耸肩做无奈状,仿佛我问出了一个傻问题,“分手还有什么原因,不喜欢了呗!那个时候贝拉很任性,漂亮有钱所以任性,苏镇不住她。”

原来不是因为秦沐原不爱了,而是贝拉不爱了。我的心隐隐作痛,果然过去如苦药,尤其听到的还是别人的过去。

“你……不会不要他了吧?”他一脸犹疑地看着我。

我笑笑,“怎么会呢?我还得烧高香呀!”

“唉!要不是Lily女士去世,苏可能永远也不会主动联系我们。那五年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甚至贝拉的婚礼他都没有参加。”

“贝拉结婚了?!”我很惊讶。

“你不知道?看来苏没打算告诉你有关贝拉的任何事。贝拉的丈夫Steven两年前因病去世了,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心理医生建议她重拾Bella Su,而在这之前,她已经很久没碰设计了,我想苏此次加入进来,也是为了帮帮贝拉吧,我们在美国时就是铁三角。”

我点点头,“这的确是秦沐原的作风。”

他笑笑,“你不瞎怀疑了?”

“我从没打算放过他啊!”

我从没打算放过他,只要他还在意我,我就不会先放手,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永远都不会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