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散人去
巧云给胡雪岩换上那一声衣服之后，胡雪岩便带着巧云来到了大堂。翠环刚刚服侍着老夫人睡下。胡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心思却十分灵敏，这些天胡府上下所有人都低着头走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老太太也发觉了一些不正常，刚刚还跟翠环询问胡雪岩的事情呢。
看到胡雪岩穿着旧时的行头坐在椅子上，翠环笑了笑：“今儿玩的又是哪一出，怎么把这一身给穿上了？”
胡雪岩笑了笑：“旧时闲来无事，念旧了。”
看到胡雪岩淡然的样子，翠环以为阜康也没什么大事儿，心里先送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胡雪岩便说道：“你去把后院的姑娘们都叫过来。”
虽然后院住着的都是胡雪岩的小妾，但是胡雪岩从未称呼他们娘子，只是当作花楼里的姑娘称呼。
听到胡雪岩这么一说，翠环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吩咐人去叫人。
后院的姑娘们形形色色，什么样式的人都有。这正是午后，有睡不着的正在养花逗鸟，有的正在做女工，有的则喊着丫鬟一起踢毽子……家丁去后院喊人的时候，有的刚睡下，被人吵醒心里很是不高兴，还骂骂烈烈嚷了家丁几句。
不一会儿，后院十一房小妾并着七姑娘都来到了大堂。
姑娘们有的散着头发，有的穿着拖鞋，有的还领着鸟笼，一个个都不知道胡雪岩大中午的把大家伙儿叫过来是什么意思。
胡雪岩看到人来起了，颇有些难受。
“今儿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看到胡雪岩一本正经，大家也都不敢吱声，只有笼子里的一对儿金丝雀叽叽喳喳叫着。
“阜康钱庄估计就要倒了。”
这话一说，众人大惊失色，翠环看了大家伙儿一眼，赶忙说道：“老爷，你说什么胡话呢？”
胡雪岩继续说道：“可能你们也有人听说了，京都那边已经有要查办我的消息。这些年我做过不少好事儿，但是为例的事情也没少做，朝廷要是真查，我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今儿以后，这胡府随时都有可能被查抄没收，大家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都散了吧。”
这些姑娘跟胡雪岩本也就没有相处几年，感情也谈不上身后，胡雪岩这么一说，一些个早听到消息的，二话不说就往后院赶，生怕迟了便走不了似的。
有人带头，众小妾便都乱了。
不一会儿，大堂里就留下了七姑娘，巧云香雪和翠环四个人。
胡雪岩看向香雪：“你不打算走吗？”
香雪也不多说，只是淡淡笑了笑，靠着椅子做了下来。
翠环和七姑娘都还坐着，看到香雪坐下，却也没多说什么。
“雪岩，已经这般严重了吗？”翠环待人走了以后问道。
胡雪岩叹了一口气：“是啊，夏同善给我来信说，文煜已经被革职，太后亲自拟定钦差，正我那个江南而来，这一次恐怕我说逃不过去了。”
说完胡雪岩站了起来，跟她们说道：“我出去走走，晚饭就不用给我预备了，你们自己吃就是了。”
巧云几步赶了上去：“胡大哥，我陪你。”
胡雪岩回头摇了摇手：“不用了。”
从胡府后门走了出去，胡雪岩戴上了墨镜。穿着过时的旧长袍，加上两块黑镜，看上去颇像是一个算卦的先生。
一路走到阜康，发现阜康这边已经人满为患。
挤兑风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胡雪岩接到了夏同善的消息，浙江的官员也都各有门路。原本对胡雪岩很有信心的官员也都纷纷带着兵丁前来提款。
胡雪岩早有预料，也不惊讶。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在杭州阜康门前，他竟然看到了左宗棠。
左宗棠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消息，专门赶到了杭州，一落轿便鸣锣开道。胡雪岩看到左宗棠大踏步走到了富康门口，刘金厚见了赶忙就要下跪。
此时阜康门前来提款的浙江官员便有几十个。左宗棠冷眼看了他们一遍，然后问刘金厚说道：“你把账本拿过来，我帮你来兑银。”
胡雪岩不知道左宗棠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是害怕自己不给他们兑银子？想到这里胡雪岩有些心寒，他帮了左宗棠那么多，此时左宗棠竟然要落井下石吗？
浙江官员看到左宗棠亲自坐镇，也都一个个兴高采烈，不害怕兑不出银子。
杭州都统赶忙赶上前去，交出银票，说道：“大人，我先来的，先给我兑。”
刘金厚赶忙接过银票，把账本翻到了督统留案的那一页。左宗棠看了一眼账本，眉头一皱：“十万两银子？”
“没错，利息我就不要了。”督统谄笑着，意思是把利息孝敬给左宗棠。
谁知道左宗棠不仅不领情，反而一声怒喝：“放屁，我一年的俸禄也才一万两，你一个小小的督统，俸禄不过是二千担，就是不吃不喝当一百年官也没有这么多银子。你这些银子都是哪里来的？”
督统当时就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宗棠大手一挥：“你先回去给我想清楚了再来兑银子，要是交代不清楚，别怪我不客气！非要参你一本，好好把你查一查不可！”
紧接着左宗棠看着账本喝到：“刘长瑞哪一个？”
杭州知县刘长瑞赶紧赶上前来：“大帅，是我。”
左宗棠冷冷看了刘长瑞一眼：“你的银子也不少嘛。”
看到一脸惨白吓得哆嗦的督统，刘长瑞哪里敢乱来，当下说道：“大人，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可能是账本记错了。”
“很好，刘长瑞二百两，提银！”说着左宗棠在账本上一划，直接让刘金厚那银票兑银子。
这杭州知府胡雪岩是有印象的，刚上任不久便存了两万两银子，现在左宗棠大手一挥，直接变成了二百两，分明是在帮阜康渡过难关。
不过半个时辰，这一应官员的银票便全被左宗棠强行收了过来。完事儿刘金厚叩头说道：“左大人，您真是及时雨啊！钱庄里银子已经见底了，今儿要不是你，阜康就要倒了。”
“别喊我大人，我已经告老还乡了。”显然左宗棠也憋了一肚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