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倭贼犯华 山河泣血（十九）

杨父看着这爷孙俩，脸色愈加沉重起来，他的手紧紧攥着，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些狗日的！”他愤愤的骂了句，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是有军队吗？还能让日本人进了城？”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军队？军队有啥用？被鬼子三两下就打没了，人少，人家有炮，把守城的部队全打没了。”老人家有气无力的说着，话语里充满了无助。

杨承林看着他，脸上闪过些许悲伤，轻轻的叹了口气，良久才开口说话，“除了大同，还有啥地方在打仗？”他眉头紧皱，有些焦急的问道。

“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死人，日本人来了，这天变了，我们都活不成了！”老汉有些惊恐，拉着孙子抱在自己怀里。

杨父本想还再问些什么，看到他这副模样，只好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站起身时，不远处却喧闹起来，他心里疑惑，连忙走了过去。

“晕了，又饿晕了一个，这是第八个了，要是再没吃的，我们就要全被饿死了哟。”城墙根下，一个中年汉子看着身边突然晕倒的人，脸色苍白的嘀咕着，挪动着身子吃力的朝那人靠了靠，用手推搡着他，“小伙子，醒醒啊，不敢睡呀，你还年轻，这一睡可就再也醒不过来啦，快醒醒！”他虚弱的朝倒在地上的人呼喊着，眼中闪过的忧伤痛苦而无奈。

杨承林穿过人群，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脸上毫无血色，瘦骨如柴，不由得心里一沉，“这人是咋咧？”他皱着眉，有些急切的看着中年人。

“哎——”中年人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眼中布满了沉痛，“饿的，饿晕了，我们一路跑到这里，干粮早就吃完了，路上有好几个人都倒下了，再也没能起来。”他悲伤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脸上涌出淡淡的悲伤和恨意，“这已经是第八个人了，狗日的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连小孩和老婆子、老汉也不放过，这些禽兽，简直不是人！我媳妇就是被狗日的硬生生的给糟蹋了呀！他们在街道上挨家挨户的抢东西，见人就杀，还一把火烧了所有的房子，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中年汉子眼中闪着泪光，脸色虽然惨白无力，可是话语间尽是泣血的愤怒。悲痛已将他的表情折磨的麻木迷茫，但他心底依然怨恨着，在干裂着颤抖的嘴唇里，在脸颊上泛着泪痕的痛苦中。

“混账！”杨承林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愤怒，眼中涌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志国和志远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微风卷着天色的暗沉将城墙上的孤草吹的瑟瑟发抖，杨承林抬头看着天空，脸色愈加阴郁沉痛，他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低下头看着中年汉子，俯身将他扶起，“伙计，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他有些担心的问道，话语满是沉重。

“从阳高县，日本人打进了晋北，现在到处都是枪炮声，我们这群人害怕，就只好朝南跑了。”中年汉子晃了晃身子，脸色忧愁的看着他。

“这群狗日的！”杨父愤愤的骂了声，眉头紧皱着扫视了一圈身周的人们，他们像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睁着朦胧的双眼，有气无力的喘息着。

淡淡的沉痛像是一记重拳般打在了胸口，让人沉闷着，却愤怒疼痛着。空里卷动着些许悲凉，将天空染成了淡漠了暗色，人们的呻吟声在耳边清晰可闻，泛着沉重的不安在空里弥漫着。那些围观人的脸上，除了不知所措，似乎还浮现起了淡淡的惊慌，甚至他们害怕的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这些落难的人。这些流落的难民们，面容倦怠，瘦骨嶙峋，那脸色苍白如鬼，还有那破烂的衣衫上，是血淋淋的伤口，是惨死同胞的血溅，虽然已结痂变得红黑，但却依然醒目，在沉暗的光亮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杨承林脸色平静的看着这些人，在他们早已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找到一丝生气。仿似这坐着的，躺着的人身上没了灵魂，只痛苦麻木的活着。心头的悲凉若悄然奔涌的泉水，又如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边是疼痛，一边是愤怒，在心里纠缠着，肆虐着。良久，他才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但惨痛的画面已经历历在目，他的脸上浮现出几许沧桑，宛若又回想起了血洗下难忘的岁月。

“志国，带着这些人去马场吧，把他们安顿在那里，把驮马，驮马都拉出去买了吧。”杨承林睁开眼，话语沙哑的说着。

志国有些吃惊，看着父亲一脸漠然，本想上前说什么时，却听到了一声害怕的尖叫，他有些迟疑，朝人群中看了过去。才看到，一个老汉正对着一个逃难的女人说着什么，可那女人害怕的乱叫着，满脸的惊恐。

杨承林没等志国应声，便起身走了过去。听到了尖叫声，围观的人们都朝那边移动，没一会儿就涌出了一道人墙。

志国和志远挤到前面，却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像是烂掉的猪肉的味道，让人心里直恶心。

“娃儿已经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吧，好让他去脱生重新做人呀。”老汉皱着眉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女人，眼里满是悲伤。

女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老汉，紧紧抱着怀里的娃，将娃又裹了裹，双臂牢牢的拢在脏的发黑的被子上，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全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我娃好好的呢！我刚刚还听到他叫唤（哭）了呢。”女人脸色害怕的将孩子抱紧，眼神盯着地上游离不定，“他叫唤（哭）了，一定是饿了，对，一定是饿了，该喂我娃吃奶了。”她傻笑着，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迫不及待的解开自己的上衣，也不顾旁人的眼光，露出奶子，将孩子的脸从裹着的棉被中揭开，朝自己怀里一抱，脸色温暖的看着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