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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挨打
此刻,李早联恰巧打开的柜门是尚兵藏身的那个,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黝黑的小脸,并且在那暗淡的空间里面,小黑脸上那一双深深的黑眸中,还蓄满了无限的惊恐•••。
尚兵此刻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另外一只手连连对着李早联摇手示意着,那意思无疑是告诉他不要揭穿他此刻的存在•••。
李早联先是被惊呆了半晌,随继便明白了这其中所有的蹊跷,他一时间竟然被一个小毛孩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犹如突然被冻僵在那里,伸出去的一只手臂却怎么也没有能力缩回•••。
尚元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见李早联良久的呆立在那里,就如突然傻掉了一般,他先是疑惑了很久,以为那个李早联刚刚犯了什么来自身体上的毛病,他的心立即悬在嗓子眼上,不禁呐呐道;“李老弟,你•••你怎么了?”
见后者依然没有反应,尚元林刚要再次发问,突然,他心里一凛,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立即冲上前去,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般•••。
尚元林忽然出现在柜子前面,见到那里果真藏着一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见到自己儿子的面孔上此刻几乎用‘面目全非’的字眼去形容也全然不会过份,其中左侧脸颊有道明显的带有淤血的疤痕,而右眼下缘也已经有一小块乌青印记在接近眼角处,他上身的那件深蓝色上衣其中的几个纽扣都已经不翼而飞,下身一条淡绿色军裤上面,也有几处翻卷出的洞口在张牙舞爪的肆意显露着•••。
说来也怪,在没有见到儿子之前,他觉得儿子只要能够安全出现,他就会在第一时间里忘却自己一天以来寻找儿子的所有辛劳,选择原谅儿子曾经发生的一切过错,但是彼此的面孔一旦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了一起,却一切的一切都会彰显的截然不同起来•••。
他看到了儿子,并且已经被遭禁成如此那般邋遢的一个儿子,他在一瞬间便改变自己所有的初衷,他——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甚至舍不得触碰儿子女儿们一个手指头的尚元林,此刻,却被眼前这真实的一幕激起了所有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巨大波澜,他彻彻底底的愤怒了。
还未等李早联出手进行阻拦,尚元林早已经将平日里一直在家里家外干着许多年粗活的两只大手狠狠的伸向了儿子的两个正在发抖的臂膀,他几乎用劲全力的将尚兵从那个黑咕隆咚的柜子里面整个的提到了外面,随着尚兵的暴漏,那个已经接近破损的柜门子同时也被‘咣当’一声带上了,然后,在‘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相继传来后,那个柜门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静,出奇的静。
同样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的包理智此刻已经将尚兵被活捉的这一幕看的呆愣了良久,无疑,此刻的他不由从尚兵父亲的身上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影,他知道若是面前的这位父亲换做是自己父亲的那个暴脾气,那么此刻的尚兵就是死定了。
他越想越不敢想下去,他想溜走,却不知究竟往哪里去溜,他想留下,却不忍看见尚兵在这里被活活扒皮,一时间,他被急的暗暗咬牙,剧烈的思想斗争在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进行着,经过一番仔细的权衡利弊之后,他最终选择‘缴械投降,尽快回家’这条光明大路,他知道那个名为九营村的地方才永远是属于他包理智的家,他是逃不掉的,而这里,却是东倩,是属于尚兵与李开的地盘,他们最终的下场都是如这眼前的尚兵一样,逃得了一时却逃不掉一世•••。
“要打要杀,由他去吧!”包理智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一块沉重的石头在他的心里卸了下去,他知道他战胜了自己,反而轻松下来,其实人的一生最大的敌人无非就是自己本身,若是能够战胜自我,也就战胜了一切。
想到此,于是包理智对身旁相比之下要“老练”许多的关朋小声嘀咕道:“唉,哥们,我想家了。我要回去。”
“你不怕你爸。你看‘兵’现在这个样子多惨。”关朋一脸担心的看着包理智道。
“怕是没用的。”包理智无奈的苦着脸,无疑,他已经下了决心铁定要回家了。于是,他又在李开的耳边耳语了一番,然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告别。
“天都黑了。你要小心。”关朋与李开都不忘嘱咐着包理智道。
“会的会的。”包理智一边答应着,一边悄悄的从李开的家内退了出来•••。
可就他前脚刚刚跨出李开家的门槛之时,他的耳畔突然听到了屋内传出了一记清脆又响亮的重音:“啪!!!——。”
他吓的没敢回头,他知道那是尚兵被其父亲惩罚的信号,那信号此刻仿佛划破了寂寥无声的夜空,就连那轮刚刚升起的明月也似乎好奇的对着人间探下了一弯妙不可言的身姿•••。
包理智不由在心里颇为同情的暗暗叹道:“看来这小兵子以后再也不会说什么‘从未被他爸打过一个手指头的’大话了。”
包理智撤了。
而尚元林的火气岂会轻易撤去。
看着眼前的这个刚刚被自己打过的儿子,不但没有解气,反而他的心变的更加冰寒起来。
他刚刚将那一记巴掌重重的掴在了儿子已经带着伤痕的脸上,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自己所生养的孩子,现在的心中个中滋味都有,唯独没有的就是悔意。如果一定要谈‘后悔’两个字的话,那就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一巴掌打的太迟了。
无数次,曾经有无数次,他都想好好打打这个对任何事情都那么懈怠,那么不屑一顾,那么不争气的儿子,但是他都没能忍心下手,这不仅仅是因为尚兵是尚家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男丁的问题。
他记得当初自己还在西安没有正式调回黎城之前,他便得到了家人的电报,那就是儿子尚兵降生了,只因当时的任茹是独自一人卧在医院的病榻上生下了儿子,并且由于上火而没有奶水给儿子吃,所以,尚元林认为自己的心里是有愧的,他觉得这娘俩在最最需要自己的时刻,自己却没能陪在他们的身边,也因此,他对儿子始终有种亏欠感,他发誓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子•••。
但是他可能对儿子的这份好好对待‘好’的有些太过离谱了。爱,当它无休止的演变成溺爱的时候,其本质意义就会发霉了,失效了。甚至,永远也不能再被修复成原来的外表与质地。
当此刻面对着一脸伤痕的儿子的时候,尚元林忽然间顿悟了许多,同时他又发现,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恼火着,后悔着,失落着,他认为自己活的真是很不成功,而且这不成功表现在包括事业包括子女教育等等方方面面•••。
此刻,尚兵手捂着被父亲煽过的面颊处,他感到了火辣辣的刺痛,他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那双冒火的眼睛,但那与生俱来的一脸的不屑,却犹如板上已经钉钉的右眼角处的一颗黑痣般,永远也褪却不掉了。
“尚大哥,你的裤子•••。”
李早联忽然发现了尚元林右边大腿外侧的裤子上,已经被刚刚那来自田家的狗给咬破了一个大洞。
“尚大哥,明天赶紧去防疫站打防犬疫苗吧。你要知道狗的细菌潜伏期是很可怕的,免得日后落下个隐患什么的。”李早联好心的劝道。
尚元林此刻却看也未看自己的受伤处,他沉闷了良久,一张痛苦的脸显然已经变的扭曲起来,他满腹心事,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李早联不置可否的说道:“已经落下隐患了。”
说完,他便低垂着头默默的转身离去•••。
李早联一时间没有掌握尚元林说此番话的本意,但还是急忙送尚元林走出了家门,然后回头又对仍然撮在那里的尚兵催促道:“小兵子,赶快跟你爸回家啊。”
“啊?•••哦。”
尚兵结巴着,犹豫着,最后,还是不得不的颠颠的跟在了尚元林的身后•••。
关朋见两个哥们都已经相继离开,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李家唯一的多余人物,于是,他也识趣的对李开说道:“开,看来我也得回家了。”
“朋,你就留下吧。”李开不由望了望自己父亲的背影,央求关朋道:“你若是前脚一走,我爸后脚就得打我和我弟。你若是留在我家,情况还好些。我爸一向不在人前打我俩的。”
“你弟弟又没在外面打架,他打他干嘛。”关朋不理解道。
“唉。”李开不由苦笑道:“你还真是不了解我爸,人家尚兵他爸是冲着自己孩子在外面惹事打儿子的,可我爸是只要喝完酒就要耍酒疯的,换句话说,我和金子就是他喝酒之后的出气筒。”
关朋虽然已经听懂了李开的意思,但他此刻也有自己满肚子的苦衷无处述说,他何尝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躲到这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明天自己还要去上学的,若是明天父亲找到学校里,那就更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也同刚刚离去的包理智一样,抱着一个‘喝出去’的想法,他一想到明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由暗道:“即便是丢人也要把人丢到家里才好。”
于是,他实则无奈的对李开说道:“不行啊,开,我真的是要回家了。你知道我在你家终归不是办法的。我们明天还得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四个字也终于点醒了李开,李开于是点头同意,同时嘱咐关朋道:“那你路上千万当心啊。”
“没事,咱俩家距离多近啊。没什么好怕的。我,回去了。”说完,关朋也对李开急匆匆的做了道别。
就在关朋从李开家走出的时候,他发现李早联在送走了尚元林父子二人后,正从外面走进来,他几乎与关朋是擦肩而过,李早联尽管对自己的儿子们是一副棍棒相加可恶姿态,但对其他的孩子还是很平和的,他不由摸摸关朋头上缠绕的厚厚的纱布,对着后者客气的说道:“小朋啊,不在玩儿会了。”
“不了叔叔,我回去了。”关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那些纱布,然后笑嘻嘻的离去了。
就在他离去的片刻时间内,李早联那毫无尺度的撒野之音从他家的窗户处便一直传到了外面很远的地方:“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今天老子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们不可•••操你个妈的,操你个姥姥的•••。”
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杂东西的声音•••。还有的一个最为让人心颤的声音就是——来自两个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的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