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鏖战沧澜（一）

战争往往意味着死亡，而置身于战场的士兵，虽说他们有着悍不畏死的勇气，但这并不代表他们面对沧澜关守军那铺天盖地的箭雨时，还会寻死一般冲上去。

随着两轮箭雨落下，墨渊大军中那些身着轻甲的先锋部队在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后，开始迅速后撤。

只不过这些士兵也不愧是戍守东墨北境多年的士兵，此刻在战场上尽管随时都有可能被从天而降的利箭夺取生命，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慌失措。

后撤的同时，他们还不忘将地面上阵亡士兵的尸体背起。

其实这倒不是说他们此时此刻还有空闲替那些士兵收尸，而是面对着天空中落下的利箭，他们除了这些尸体外，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了。

这种办法在道义上显得极其卑劣，可却是一个非常实用的办法。

更何况，战场本就是无情残酷的，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或许比那些所谓的道义要重要百倍。

“不许退！给我冲上去！”

看着先锋士兵们如潮水般退了下来，负责指挥将领顿时不由得扯着嗓子喊道，然而任凭他手中战刃如何挥舞，声音如何响亮，却也阻止不了士兵们的后撤。

毕竟谁也不会蠢到去白白送死的地步。

“陛下，先锋营被敌军箭阵击退了，看样子，应该是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帅台上，一名副将望着前方开始后撤的先锋部队，转身对着身后的帝王恭敬开口道。

“撤回来多少人，”墨渊此刻同样关注着前方的战事，深邃的眼睛里寒光一闪，淡淡的说道。

“有六成士兵存活撤回，其余的……应该是死在敌军的箭下了！”

副将闻言，犹豫片刻后，沉声说道。

他也是一名戍守北境多年的老将，其实若是按照以往他们与北荒交战的手段，面对这种攻城战，他是绝对不会让只身着轻甲的士兵率先打头阵的。

要知道两军交战，但凡第一波攻势，往往也会遭遇对方最猛烈的反攻，因为这第一波交锋也是鼓舞士气的绝佳机会。

这个问题，他一开始自然也给墨渊说过，并且极力劝阻了一番。

毕竟任何将领，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白白送死。

然而墨渊始终坚持，第一波先锋部队必须是轻甲士兵，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沧澜关城下，给予敌军压力。

同样也只有让敌军看见这些近乎送死的士兵出现在城下时，他们才会以最凌厉的手段反击，用以鼓舞士气。

而这也是墨渊的主要目的，因为不管是陵丹城的烽火求援也好，还是斥候送回的情报也罢。

他至今也不相信墨卿烟真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兵从沧澜关离开，去偷袭陵丹城。

而且有一点，也是他一直有所怀疑的地方，那便是墨卿烟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那么多士兵从他们的眼皮子低下溜走，从而偷袭陵丹城。

毕竟夏杰为了提防墨卿烟趁夜偷袭，早已经在沧澜关外设下来重重暗哨，但凡沧澜关有任何异动，都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顾及这些士兵的性命，让他们冲锋上前，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沧澜关城墙上的守军，是否真如斥候所言，只有一万左右。

至于士兵的伤亡，在他眼中，只要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也不过是一道命令罢了。

“能有六成士兵撤回，看样子墨卿烟的确从沧澜关中调走了一部分士兵，否则以沧澜关进三万守军的防守力量，能在这一轮反击中活下来的士兵，应该不会超过一成！”

从副将那里确认消息后，墨渊这才轻笑一声，心中再无任何疑虑，看着雨夜下那座坚城，他忽然间抬起手，朝着沧澜关遥遥一抓，视线所及之处，在这一刻似乎整个沧澜关都被他握在手心。

“是时候看看那些工匠连日打造的攻城器械是否真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般威力，传令下去，全军进攻沧澜关！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这座城！”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金鸣响彻，却是墨渊将手中宝剑狠狠的插入帅台之中，雨水斜落，滴碎寒光，帝王令下，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将军，敌军似乎暂时被击退了！”

沧澜关城上，守城士兵看着城下被箭阵击退的敌军，脸上还有残留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在任何一个沧澜关守城士兵的眼中，这一战的惨烈都不会逊色于当初面对西华大军的一战。

毕竟敌我双方的兵力差距就摆在那里，虽然这一次守城的士兵远远超过了当初，但他们也失去了沧江这道天险。

一增一减的情况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也与当初没有太大的差距。

然而如今仅仅是几轮弓箭齐射，攻城的敌军似乎就开始撤退，如此轻松取得的胜利，他们自然有些无法相信。

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士兵，竟然天真的认为战争就此结束。

比起士兵们心中的喜悦，叶长风此刻却是眉头紧皱，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那些撤退的是敌军仅仅是敌军的先锋士兵，但即便如此，这些士兵也实在撤退得太过迅速，甚至连像样的反击也没有。

就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撤退一般。

否则守城士兵几轮箭雨下去，这沧澜关下，早已经尸横遍野，而不是此刻仅仅能从空气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墨渊这么做，到底有什么企图？”

相比于普通士兵，叶长风自然不相信敌军会就此罢休，只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墨渊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反正总不可能是单纯的派一些士兵冲上来送死就是了。

“敌军撤退的只是一些试探的先锋部队，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高兴得太早！”

叶长风沉默半响，才勉强得出了这个结论，当即大声喊道，让士兵们不要掉以轻心。

话音刚落，城下漆黑的雨夜中，便传来了雷鸣般的战鼓声，那一波接一波的声浪，犹如汹涌的惊涛，朝着沧澜关的城墙扑打而来。

与此同时，近百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出现在那些狰狞的黑影之上，却是墨渊大军中的攻城器械，开始展露它们真正的獠牙。

而在攻城器械的下方，近万重甲士兵分成数个军阵，以手中的坚盾为掩护，保护笨重的冲车缓缓靠近沧澜关。

墨渊集结的这十万大军，在短暂的试探之后，终于随着帝王的一声令下，开始展现他们真正的战力。

墨渊与当初的陆炎不同，曾经与墨卿烟并肩作战过的他，更加了解墨卿烟，在当初见证了这个女子以一己之力粉碎了秦华的阴谋后，他对墨卿烟的忌惮远远超过其他人。

也正因为如此，在墨卿烟露出了如此大的破绽后，他才更要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夺下沧澜关，一击取胜，不给墨卿烟任何回转的余地。

他手中的大军，不进攻则已，一旦进攻，那便是倾全军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定破沧澜！

“将……将军……”。

上一刻还为敌军撤退而感到欣喜的士兵，此刻早已经被敌军的攻势所震慑，所幸雨夜下，除了那连绵的火把外，他们也无法看清楚其它东西，否则但是十万大军那黑压压一片的军阵，就足矣让这些士兵丧失一切信心。

毕竟兵力的悬殊就摆在那里，纵然沧澜关城墙再怎么坚厚高大，也挡住人心中的那本能般的畏惧。

“慌什么！”眼见敌军开始真正的攻城，叶长风当即一声怒喝，猛的向前跨出一步，站在城墙边上，手中握着宝剑寒光四溢。

尽管士兵们此刻还看不清他脸上那坚毅如铁的神色，但那道在风雨中毫无畏惧的身影，顿时也将他们心中的恐惧驱散了大半。

两军交战，士兵的士气往往胜过一切，而一个出色的将领，也能够在任何情况下，让麾下的将士保持高昂的士气。

“所有人，坚守城墙！

弓箭手自由攻击，其余人听从所属将领调遣，任何敢擅自离阵者，斩！

弟兄们，这一战，尽管我们的对手不再是他国的敌军，但只要踏上了这片战场，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不少人对此战的缘由有所怀疑，但是自古沙场之上，从来没有对错，只有生死，胜负！

你们的犹豫，你们的迟疑，你们的畏怯，只会让敌人的战刀落到自己的头上，只会加速你们的死亡！

记住，战场之上，胜则对；败则错！”

叶长风冷静沉稳的声音在城头上缓缓响起，他知道此时此刻，仍有不少士兵对这一战的对错缘由保持着怀疑不定的态度，而这，也是影响士兵们战力与士气的因素。

因此他必须在两军真正交锋以前，让这些士兵明白，一旦踏上了这座城墙，那么他们心中的对错已经不再重要，只有拼尽一切守住沧澜关，在战场上活下来，才是他们此刻应该，也必须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