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碍于身份悬殊，陆云萱心中在不情愿，还是给华贵妃跪了下去，只是一双明眸冷冷的打量着那群人，丝毫不畏惧眼下的情形。在她看来，只要这陆灼华不傻，就该知道这时候动不得她，太皇太后最是清明，皇上也不是糊涂之人，此时动她，只会平添麻烦，虽然你二皇子最有即位储君的可能，但毕竟轩辕景正当壮年，会不会立储，立谁为储都还只是未知之数。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岂不是蠢不可言？不过陆云萱这次显然错估了形式，她这个姑妈一辈子只知道宫斗宅斗，与人斗，与天斗，却偏偏缺少了那么些政治智慧，只一味的小家子气。

而且，陆云萱此时也正暗自思量方才的对话，恐怕她刚刚已然说中了，看那陆灼华那瞬间变幻的脸色，就知道太子出事多半与她也有些干系，到了此刻，陆云萱第一次为太子殿下担心起来，原先以为不过是失踪，那不过是天灾，可若是有人下黑手，就是人祸了，太子究竟能不能回来，此时可真是难说了。

心下百转千回，暗自思考的陆云萱，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个姑妈居然真是个蠢的，竟然要让琥珀对她掌嘴一百，以示惩罚。

这宫里的掌嘴，可不是直接用手扇打，而是由行刑宫女用一条长方形的硬木进行抽打，这打法上也有讲究，若是不想伤及筋骨，那就是假打，听着声音渗人，却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若是真打，表面上看着伤势不显，却要伤筋动骨了，纵然以后好了，怕也要口齿不清，说话漏风了。

陆云萱毫不怀疑陆灼华对她的恨意，更不认为琥珀会对她手下留情，此时还真有些骑虎难下，她今日身边只带了方紫姬一人，连个跑去报信的都没有，而华贵妃与姜淑妃身后却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内监，陆云萱自幼习武也不是打不过这几个普通太监，只不过这样一来，她会武功之事就暴露了，解释起来，也甚为麻烦。况且一旦反抗，这事儿可就严重了，她在怎样得宠，在宫里动手，冲撞嫔妃，也够她吃一壶了。

一直跟在陆云萱身后的紫姬闻言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华贵妃真的要责罚云萱小姐，连忙上前几步，将陆云萱护在身后，俯身下跪道，“华贵妃娘娘，您打奴婢吧，云萱小姐是您的亲侄女，您要是生气就责罚奴婢好了，奴婢愿意替云萱小姐受罚。”

“紫姬，你先退下。”这傻丫头，怎么上赶着找罪受呢，这陆灼华会放过她才奇怪，还不躲得远远的去，别在被她连累才是。

“呦，这不是月前救了太后娘娘的紫姬姑娘吗，长得还真周正，这么迫不及待替你主子挨打？放心，少不了你的，绿珠，给本宫一起掌嘴。”陆灼华闻言双眼微眯，鸦青色的羽睫覆盖住眼底的寒光，冷笑一声，对着旁边另一位宫女下令道。

陆灼华早就想动手了，陆云萱今日穿的那身浅青色鲛绡薄纱是她早先看中的，她身负盛宠，重华宫富丽堂皇，自然不缺稀世珍宝，可这鲛绡却极其难得，她也只有几件罢了，还是往年圣上赏赐下来的，颜色她早已看的厌烦了。本来，这东西虽然难得，对她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但是她陆灼华想要的就必须是她的，你陆云萱算什么？！竟然敢与她争锋！

到了此刻，已然是山穷水尽，陆云萱心中苦笑数声，正欲动手……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跪了一地。”声音威严中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疲惫。

轩辕景？！天不绝我，此时，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陆云萱真想仰天大笑三声，看看她那好姑妈的表情才是。

来人正是刚刚下了早朝归来的天佑帝——轩辕景。

今日早朝，轩辕景本就因着户部尚书李钢生了一肚子气，肝火旺盛，只带了李程几人来到这御花园，借着满园芳色平复怒火，谁知又碰到了陆灼华一行人，见陆云萱及其婢女跪在旁边，琥珀更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方有此问。

只见身着明黄龙袍的轩辕景背负双手立于不远处的紫藤花树之下，李程与几个内侍皆是低目垂手不发一言的站在轩辕景身后，悄然而立。

陆灼华心中慌乱难言，狠狠地瞪了跪在身前的陆云萱一眼，刚刚只顾张扬得意的她不知轩辕景究竟何时到来，更不知方才那一幕轩辕景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心中暗道糟糕，却还是对着轩辕景露出一抹艳若春花的笑容。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万福金安。”

陆灼华与姜宛如连同身后内监宫女一起俯身参拜，语气恭谨，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张牙舞爪，剩下的只有无数温柔，笑意嫣然。

跪在一侧的陆云萱暗叹，不愧是宫里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不服都不行。

“免礼，平身吧。”轩辕景打量了艳若桃李，衣着光鲜的华贵妃几眼，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见跪着的众人一一起身，陆云萱却还跪在原地，轩辕景不由的挑了挑剑眉，有些疑惑，“云萱，你怎么还跪着？”

轩辕景的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陆云萱主仆二人身上。

陆云萱抬头看向皇上，几番开口后又闭口不言，最后俯身愧疚道，“云萱有罪，正在给贵妃娘娘赔礼，不敢起身。”

 轩辕景乍闻此言，大为惊奇，“请罪？好好的，你有什么罪？说来给表舅听听。”

陆灼华本就因为陆云萱的行为有些心慌，生怕她说出什么来，当听到轩辕景的这声表舅时，心就更是慌乱无章了。

“皇上，也没有什么，臣妾不过在于云萱玩笑罢了。”华贵妃敛了敛长眉，故作欢笑的说道。

轩辕景看了看陆灼华，又瞟了眼陆云萱，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吗？”

“云萱实在有罪，不敢有辱圣听，请琥珀姑姑用刑吧。”陆云萱做出一副罪孽深重，毅然决然的样子来。

有辱圣听？动刑？既然好好的，用什么刑？

这倒有趣了，轩辕景转眸玩味地看向陆灼华，“既然云萱不愿说，那么贵妃，你来说。”

“这…臣妾……臣妾。”华贵妃一向也是得理不饶人，这次却实在心虚，不知道皇上究竟听到多少的她，实在不敢轻易妄言。

“皇上，我们家云萱小姐是冤枉的，小姐见太皇太后思念太子殿下，夜夜无法安眠，紫姬又略通医术，小姐才特意让奴婢陪着来御花园摘取鲜花制成‘花间露’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使用，可姜淑妃娘娘和华贵妃娘娘一来就讽刺小姐，说太子殿下已经故去了，小姐身份尴尬，以后也没人敢娶，要是还要点廉耻，就该自尽以全名节……”

“放肆，紫姬，谁让你说的，不要乱说话。”陆云萱跪在一旁，低声轻斥。

“云萱小姐，奴婢知错，可是，紫姬实在不忍看你受委屈啊。”说着说着，方紫姬双眼含泪，似有无限委屈，无处可诉。

“嗯？”轩辕景轻哼一声，看了看已然面露慌张神色的姜淑妃与强自镇定的陆灼华，沉声问道，“朕记得你，是你救了朕的母后，说吧，如实道来，朕要好好听听这其中经过。”

紫姬打量云萱一眼，心中明了，开口将方才经过细细润色，一一道来，“自殿下失踪，太皇太后就彻夜难眠，云萱小姐实在心疼她老人家，奴婢陪小姐查阅古书，制成了这‘花间露’，此香清甜安神，太皇太后极其喜爱，这几日也渐渐有些好转之色。因着香丸即将用尽，这才起了大早来御花园选取鲜花入香。谁知碰到两位娘娘……如此这般，就要掌我主仆二人的嘴，奴婢不过下人，身份卑贱，挨打也就算了，可小姐何辜，竟要受这般折辱。奴婢紫姬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还请陛下为云萱小姐做主。”

陆灼华几次张口欲言，却被轩辕景冰冷幽深的目光骇了回去，只好心虚不安的继续站立在原处，拉扯着手中的娟帕，发泄心中愤懑。

“李程，你去扶云萱起来。”待到陆云萱起身之后，“你家婢女说的可对？”轩辕景端坐在李程搬来的酸枝木雕花扶椅上，温声询问。

“回禀陛下，云萱本不应该欺瞒表舅您的，只是太子殿下失踪，表舅与外祖婆婆本就劳心劳力，心力交瘁。表舅您还要上朝，更是需要保重龙体，如果在听到这些诛心之言，难免心伤，故此云萱才闭口不言，谁知紫姬这丫头竟然如此心直口快，让表舅难过了，云萱惭愧。”陆云萱颤颤巍巍的站立在一旁，两腿发麻的她此时看起来摇摇欲坠，可怜极了。

“你惭愧什么，你的孝心，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正该惭愧的另有其人！华贵妃，姜淑妃，你们二人，身为正一品宫妃，本应言行得体，德行出众，可你们二人，既无妇言，又无妇德，其心可诛，其行可议，从今日起在自己宫内幽禁反省，太子一日不归，你们也不必出来了。”

刚刚处理完前朝之事，后宫就给他峰峦迭起，竟还一口咬定他的太子回不来了，心中气愤难平的轩辕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女人。既然如此喜欢搬弄是非，那你们就好好在自己宫里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