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了能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顽强的生活下去，张瑞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找了份兼职，晚八点到凌晨十二点，每晚小时十五块钱，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勉强满足基本的生活花销。酒吧名字叫“Talking”，是一个美式风格的小清吧，门口两侧用栅栏围起来，里面摆放着时下里盛开的花草，160多平的屋内是美式木屋风格，淡黄色的墙上挂满了老板从美国带回来的原版电影海报，一到夜晚酒吧里灯影琉璃，回荡着经典欧美老歌。张瑞其实挺喜欢这种调调，再加上老板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店里的氛围还算自由和轻松，从大一开始张瑞在这间小酒吧里工作了快三年，他感觉自己就像店门口的几只流浪狗一般，在这座繁华却失去归属感的城市里，寻找着一丝能包容自己的角落。
今天忙着收拾新家差点忘了上班的时间，等张瑞急急忙忙跑出院门站在路边时，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颐和路公馆区本就是由许多交叉纵横的小巷组成，一到夜间，路边高耸的梧桐树将昏黄的路灯遮掩在一块封闭的世界中，看着身边四处延生不见尽头的小路，张瑞犹豫了一会后还是跟着感觉迈出了脚步。巷子两边的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漫步其间甚至还能闻到高墙后腊梅的清香，在昏黄的路灯投影下，一切都是自然和安宁。此时的张瑞有些烦躁，在这一条条看上去都差不多的小巷中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可还如同迷宫般找不到出路。张瑞此时靠着一户没有门头的院门站着，一辆正在巡逻的警车开了过来，两个一老一少的警察下了车走到张瑞面前。
“您好，需要帮助么？”腰间别着单警装备和手枪的老警察先朝张瑞敬了个礼然，然后两人迅速的一前一后站在张瑞的左右前方。
张瑞解释完后红着脸坐上了警车，“小伙子这倒不怪你，颐和路确实有些绕，我们平时也会遇见新搬来迷路的群众，你记着要这么走就可以拐到北京西路路口，马路对面就是金银街了。”开车的老警察十分热情的说道。
“恩，我记着呢，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嘛。”坐在副驾驶一个年轻的警察笑道。
警车抄着小路几分钟后就到了金银街路口，看着此时热闹的小街和满眼金发碧眼的老外留学生，年轻的警察感叹道，“乖乖，这是到了外国呀，这么多老外。”
“金大的海外学院就在金银街北边，所以老外特别多，我们店里也是主打美式风格的请酒吧，欢迎两位警官下次休息时来坐坐。”张瑞笑道。
“行，等有时间过来看看。”年轻的警察笑道。
张瑞刚进店里就被老板大刘逮到，“不好意思呀老板，今天路上堵车。”
“堵你妹，你连电动车都没有，还堵车呢。”大刘笑骂道，“赶紧换衣服去，今天迟到20分钟，老规矩。”
“不是吧？”
“是的。”大刘得意道。
吧台里的小美看到张瑞蔫蔫的样子，笑着跟另外一个店员小胡说，“嘿嘿，今天你不用洗厕所咯，瑞哥比你多5分钟。”
“谢天谢地，瑞哥终于迟到了，我都连着扫了一周厕所了。”小胡嘟囔着嘴结果装满酒的托盘道。
晚上九点迎来了上客的时间，此时店里原木色的长形木桌上摆着琉璃台灯，奶黄色的灯光十分温柔的照着每一位客人，天花板上的球形射灯将七彩的灯柱投射到每一个角落，四周是轻缓的怀旧音乐，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和啤酒的香味，眼前的世界在酒精中让人感觉到慵懒和迷离。
忙碌了一圈的张瑞喜欢闲下来时靠着吧台，看着每桌形色不一的客人，从他们的脸上去阅读着那些隐秘而又丰富的内心世界，在Talking打工的每一个晚上，在他眼里都充满着新鲜感，未知的客人，未知的故事，交织在这个一百多平的小世界中。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点半，张瑞发现落地窗边3号桌上还摆着留客牌。
“估计那个白富美今天不会来了。”刚到吧台拿了一打黑啤的小胡，瞥了眼此时店里唯一空着3号桌跟张瑞嘀咕道，“要不位置别留了？”。
“她以前这个点都会来的，还是先留着吧，等到了十一点后看看再说吧。”张瑞揉了揉鼻子，有些失望的跟小胡说道。
“你看你，一脸春意盎然的表情。”小胡打趣道，“不是弟弟说你，你看她每次来穿的衣服和拎的包，估计不是白富美就是被人包的，她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哥您悠着点哦。”
小胡说完将托盘交道张瑞手里，“5号桌点的艾丁格黑啤，别楞了赶紧送过去，那桌可有2个美女哦，不比你那个白富美差。”
“您好，这是您点的艾丁格黑啤，还有赠送的洋葱圈。”张瑞把托盘放在木桌上，一边正在抽烟的女孩看了张瑞一眼笑着说：“帅哥，劳驾开下。”
“先开几瓶？”张瑞看了桌边三个20多岁的女孩问道。
“全开！”抽烟的女孩一边把烟头狠狠的按在烟缸里一边十分豪气的喊道，旁边另外两个女孩也十分开心的喊着，“今天姐姐过生日，咱们现在这里暖暖身，一会等他们到齐了去1912嗨去。”
张瑞挂着服务员职业性的微笑着把啤酒打开，端着盘子退到一边。他已经习惯现在90后女孩在酒吧里的做派，也有些羡慕他们无忧无虑肆意挥霍青春的生活，在她们那个年纪陪伴自己的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习题和背不完的单词。就在张瑞走向吧台的时，门口的风铃响了下，“欢迎光临！”站在门口的小胡喊道。
一个穿着红色鹿皮绒大衣的女孩走了进来，纤细骨干的双腿因为黑色天鹅绒丝袜越发的修长，随着她的出现整个酒吧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门口，女孩拎着与大衣同色的菲拉格慕秋季新款手包，她优雅的坐在落地窗边留好的座位上，朝站在吧台边的张瑞微微笑了笑。
小胡一看立刻用肩膀蹭了下张瑞打趣道，“呦，白富美来了，快去吧。”
“还跟平时一样么？”张瑞没有拿菜单，站在一边笑着问道。
“恩。”女孩点了点头。
张瑞走回吧台，对着小胡说，“3号桌点单….”还没说完就被小胡打断。“知道，老规矩，雪球一杯，小果盘和原味牛排一份，我都能背下来了。”小胡嘟囔道，“可惜了上号的菲力牛排，又要喂狗了。”
在吧台等单的时候张瑞像平时一般看着坐在窗边的女孩，长发被一根木质的钗子随意盘起，如古人般云鬓微垂，一缕黑发搭在耳后，拖着腮正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一颗精致的钻石耳环偶尔在射灯的照射下闪着清脆的光芒，越发凸显耳垂的娇小和白皙。女孩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丝毫不在意身边热闹的客人，仿佛一片白云，落在万马奔腾的草原上。张瑞还在看着她，张瑞很喜欢看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如紫水晶般清澈的眼神，不含一点烟火气息，如湖面泛起的薄雾一般，让人感觉到安静和自然。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找不到啦。”吧台里的小美笑着敲了下桌子说，“东西好了赶紧送过去吧。”
张瑞端着盘子走到3号桌前，“您点的雪球鸡尾酒和小果盘，还有牛排。”
女孩抬起头看了张瑞一眼，朝张瑞笑笑，葱白的手指十分优雅的端起鸡尾酒。
张瑞着将托盘置于胸前说，“今天小黑到路对面跟女朋友约会了，估计要迟一点回来。”
“啊，小黑是小公狗呀。”女孩有些惊讶的抬着头看着张瑞。
“恩，放心你以前那样摸它不算调戏。”张瑞笑道。
女孩摇了摇头，笑着喝了一口雪球后又继续看着电脑。
由于不是周末的缘故，到了十一点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买单，热闹的酒吧慢慢的清净下来，女孩还在一边小口抿着鸡尾酒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
“汪汪！”窗外响起了几声狗狗叫声。
女孩抬起头看到一只黑色小狗正在开心的扒在窗台上看着自己，小尾巴开心的摇着，在它身后跟着一只有些胆怯的小狗，小眼睛有些害怕的看着窗户里奇怪的世界。
“小黑你来啦？”女孩开心的凑过去摸着小狗的脑袋说道，“等下哦，姐姐给你切肉。”说完就将摆在一边的牛排切成了细条状从窗户扔了出去。
小黑十分迅速的咬住牛排，走到另外一只小狗身边放了下来，原本有些胆怯的小狗闻了闻牛排，看了女孩一眼就叼着跑开了。
“别走呀，还有呢。”女孩有些失望的看着消失在路边的小狗，这时小黑也估计没闹明白，看了女孩一眼后也跟着跑开了。
“那只是对面小区里的流浪狗，估计有些怕生。”张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女孩身边。
“小黑怎么也跟着走了？”女孩问道。
“那只黄狗一看是狗妈妈，估计叼着肉回去喂宝宝了。”“你怎么知道是狗妈妈呀？”女孩看着张瑞不解的 道。
“因为我前几天跟着小黑去看过，哎，小黑又干替别人养老婆孩子的事了。”张瑞调侃道。
“小黑是只负责任的好狗狗。”女孩十分肯定说着。
“哈哈。”张瑞笑了起来，刚想再聊几句时有客人按铃，只得朝女孩点了下头去忙了。
女孩等了十几分钟见小黑还没有回来，朝张瑞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
“好的，下周老时间见。”张瑞说道。
“桌上剩下的牛排记得要热一下再给小黑吃，还有去超市买一点脱脂奶，狗宝宝还小吃不了太多肉的，要多喝奶。”女孩一本正经的说道。
“行，我替小黑谢谢你。”
“小黑不是这样讲话的。”女孩笑着看着张瑞。
“好吧，旺旺！”张瑞无奈学了两声小黑招牌式的叫声，惹得女孩开心的笑了起来，揉了揉张瑞头发，转身走出了店门。
女孩走了没多久店里就收工了，出门时张瑞看了眼花盆边用木头做的小窝。“小黑怎么还没回来，”张瑞嘟囔道，只得拎着装着牛排的塑料袋走出了金银街，过了马路到了一个老式小区门口，小黑突然从黑暗中蹦了出来，开心的朝张瑞叫了两声，咬着他的裤腿往里面自行车棚里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