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两拨千斤
曾友生走了以后，胡雪岩和郭庆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东家，别的不说，就做生意，你这信誉名声绝对是最好的。现在有了这笔银子，我们怎么用？”
胡雪岩看了郭庆春一眼，刚刚湖州放定银的事情还没有0着落，你倒是先高兴起来了。他收敛了笑容，淡淡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用呢？”
“现在上海市面有点古怪，不过囤货肯定是不错的。茶叶、地皮这两样我看最稳妥。”
“做生意要看机会。市面不好也是个机会，市面好也有机会。当然，这要看眼光，看准了赚大钱，看走眼了亏血本。现在银根都很紧，都在脱货求现。低价收购等着来年高价抛售，茶叶地皮确实都不错。但局势不好，短时间内也没什么作用。”
“那还是放拆息吧，这五十万两，现在放出去。运作好了转个两成不是问题。”
“放拆息更不必谈。”胡雪岩有些生气了，站起来一挥手说道。他不明白郭庆春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怎么着，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不能跟自己一条心。他继续说道：“我们开钱庄，本来就不是为了赚同行的钱。”
郭庆春低下头，无奈的说道：“东家，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那生丝市场现在真的就是死水，你再往前面游会溺死的！”
“不！”
胡雪岩猛地站到了郭庆春的面前，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杯子里到了一杯水，说道：“你看到没有，这一个碗，就好比是丝场，现在我已经到了一杯水进去。你倒是瞧瞧有什么门道？”
郭庆春盯着茶碗里的波浪，不知道说些什么。
胡雪岩于是继续说道：“现在的上海，就是这么一个空碗，你不论在哪里添水，想要有盈余落下来都难得很。但是唯独这只碗，我们已经舔了大半杯水，于是乎这一碗便与其他不一样了。”
说着胡雪岩再往那茶碗中倒水，只是一柱水下去，茶碗中的水顿时溢了出来。他笑了笑，说道：“你看，这便是四两拨千斤。你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倒多少喝多少，盈余实在有限。只要眼光够好，力量够强，在这关键的一只碗里下那么一丁点儿的注，立马就能赚的彭满钵满。”
胡雪岩放下手中的茶壶，说道：“银子到账之后，你立即送到湖州。另外湖州的定银不能停，立马开始发放。现在生丝，是我最关键的生意，容不得一丁点儿放松。”
郭庆春听到胡雪岩绕了半天还是想要说服自己，当下便有些无奈：“东家，你这……”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是东家，你照我说的做，即便是赔了，也不会少了你的年薪，你怕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郭庆春也感觉到胡雪岩心情有些不好，当下便猛地跺了一下脚，气冲冲离开。
郭庆春走了以后，胡雪岩慢慢踱步到大堂，坐在了原本漕帮为魏老太太准备的太师椅之上。
魏老太太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自己也已经从一个中年人步入了老迈之姿。年纪越来越大，看事情却看得分外明白，当初若不是魏老太太把漕帮交到了胡雪岩手中，此时的漕帮早已经在海运开禁之后没落了。
胡雪岩坐在这太师椅上沉思，老管家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魏老太太……
美国丝商自山姆金盆洗手之后，隐隐有以吉伯特为尊的意思。
就在美国国内因为铁路引发的经济危机不断蔓延的时候，吉伯特却嗅到了一丝商机。此时不光美国，全世界的生意都不好做。他想着若是自己在这个物价下跌的时候低价收购一笔生丝回到美国那可了不得。现在美国工人们都没有活儿干，劳动力成本也很低，自己完全可以自产自销……
于是没等着春丝上市，吉伯特便来到了中国。
他深知胡雪岩是个厉害的人物，要是让胡雪岩猜到自己要收购生丝的计划，那自己肯定要被胡雪岩牵着鼻子走。所以他这一次是随着茶商一起来到中国的，为的就是避人耳目。
现在上海地区的生丝场上硝烟弥漫，即便是混迹在茶商之中，吉伯特也能够感觉到胡雪岩和各国商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听到怡和洋行多次与胡雪岩商谈，已经把生丝价格提到了六两，胡雪岩还是不愿意出售，吉伯特心里感觉这次生意有些难办。
毕竟生丝一年比一年多，现在的市价差不多就是四两，胡雪岩却不愿意六两出售，这明显是要把生丝抬高到以往十多两的价格上。
“胡先生，现在可不比往常了，您要是真存心要卖十多两，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岸之后吉伯特看着庸碌的码头，自言自语说道。
他跟着美国商人山姆，经历了三次丝战。两次是胡雪岩与洋商的，一次是胡雪岩与中国内地丝商的，这三次都是胡雪岩大获全胜。吉伯特这一次带着所有存款前来，就是打算火中取栗。
上岸之后，他装模作样去美国公馆签了到，又往个茶行问了问茶价，逗留几天做足了表面功夫之后，已经摸清楚了现在上海的局势。
算上今年，胡雪岩是连着卖空了三年的上海生丝。但此时上海市面已经崩盘，金嘉记丝行因为拉火与胡雪岩打擂台，去年在地方上参与“集资同购丝”的行动，导致了巨额亏损，已经倒闭。而金嘉记丝行的倒闭，更是影响到了十多家给他放银子的钱庄。胡雪岩连着三天囤丝，到现在抬抬手还能打垮一家金嘉记，这让吉伯特有些摸不清虚实。
思来想去，他最终找到了庞氏丝行。
记得来中国之前，山姆曾经特地跟他交代过：“当年特姆生与胡雪岩在生死上纠缠，那朱福年本是一计妙招，最后却被胡雪岩给破了。但我看那朱福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死棋，你去了中国要是打不开局面，可以试着从朱福年那里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