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命数
“程先生，非儿当真没事吗？”白奎虽然信任此人，但仍然放心不下，甚至开始怀疑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是错的，那含章公主嫁过来才一天，他的儿子就被气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无妨，含章公主嫁过来，不是坏事，可保公子一世平安。”程拓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奎，霜白的鬓发衬得他十分慈祥，堪堪十几年的光阴，如今的他已是儿孙满堂，只要解决了那孽缘，便可无忧而去。
“当真？”白奎仍不放心，程拓淡然一笑：“当真，白大人信我便是。”
“当然是信任先生的了。”白奎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先生可否再替我儿算一卦，看看这门亲事如何？”
程拓摇摇头：“白大人，联姻之前，我就已经替你算了一卦，命数未改，多算少算，结局都是一样的。”
白奎听了，方才作罢，又陪着人喝了一会儿茶，闲谈了几句，才起身，打算送人离开。
“白大人，能否让程某再看看三公子？”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白奎自然一口应下来，带着人就去了。
彼时的白宁非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倚在床头和母亲说话，林恬一口一个心肝儿，满嘴都是对宋含章的不满。
白宁非宽慰她：“含章只是一时离了王宫，不习惯，敏感了些，不碍事的，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劣迹斑斑的姑娘，哪有个公主贤良淑德的样子！”林恬恨恨地骂了一句，白宁非只是叹息：“她母亲去世的早，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她母亲就是个狐媚子，就算不死，也教不出个好东西来！你姨母先前受了多少气，我到现在都记得！”林恬不依不饶，白宁非就笑了：“那母亲还让我娶她？”
林恬一愣，继而缓和了下语气，哄道：“非儿，程先生说了，娶了含章公主能保你一生平安，母亲单单图她这一点，结果呢，你看看，母亲这心啊，可得疼死！”
白宁非笑笑：“母亲的心意，孩儿都明白，只是谁都希望过舒坦日子，您放心，我会和含章好好沟通的。”
林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妥协：“好好好，母亲依你，过段时间再看看！”
“多谢母亲体谅。”白宁非笑着，温温顺顺的模样，林恬便又对宋含章多了几分厌恶。这时候，白奎领着程拓进来，白宁非笑着：“父亲，程先生。”
“白夫人，三公子。”程拓也上前行礼，林恬赶忙让位，欠身道：“程先生。”
程拓道：“我有话想与公子说。”
林恬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对方微微点头，她便笑道：“程先生请便，我就不打扰了。”
“多谢。”
林恬带走了房里的侍人，顺带将门关上了，程拓问道：“公子感觉如何？”
“胸闷心悸，很害怕。”白宁非无奈，“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完全好起来。”
“夺去了一条人命，这是老天的惩罚。”程拓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公子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多行善，剩下的，交给程某便是。”
“先生当真能窥探天命么？”白宁非突然问道，许是快到当年的期限，心有惶惶吧。
“不能。”程拓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先生怎么知道自己算的卦象准不准呢？”
“准不准，不在算卦之人。”程拓注视着白宁非，缓缓道，“万事只图个心安，不是么？”
白宁非不语，半晌才呢喃道：“先生，倘若当时我父母没有给出个人来，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去考虑如果这件事了。”程拓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锦囊，交到白宁非手上，道，“程某要出个远门，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这里头是些药粉，平时泡点水喝，以后动气就能暂时压住心神了。”
“多谢。”白宁非恭敬地接过，藏进床下的暗格里，程拓拱手道：“那程某就先走了，公子多加保重。”
白宁非点头：“好，先生保重。”
程拓此去，是去祭拜了一个人。在某个深夜，潜入王陵，供上香火，为墓主人祈福。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烛火微弱的光亮，照耀着这个人扭曲的心灵。
“叶夫人，当年是程某一时大意，害了您的性命。如今您的女儿命中有劫数，程某定拼尽全力保住她，还望您莫要在府君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让我一家老小能有善终。”
磕上三个响头，程拓便念起了经文。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没有遭到反噬，没有遭到报应，并不是老天网开一面，而是有人，替他蒙住了神明的眼睛。而他则在十几年的惴惴不安中，不断地麻痹自己，他所说的劫数，哪个不是他推波助澜造成的呢？换句话说，他只是想让白家夫妇顶罪而已，只有他说一句卦象不好，白奎万不可能同意，宋昭琦再撺掇，哪里比得过白宁非的命？
可是他没有，他决定扮演一个好人，决定帮助宋含章复仇，即使这个孩子从未知道自己母亲的死亡到底是因为什么。没关系，他是在做好事，只要他成功了，他就能获得原谅，就能摆脱数十年来的罪恶感。
于是，程拓在黑暗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怖又可怜。
不出所料，宋含章的事迹很快传到宋昭琦耳朵里，这位信安县主当时就大笑：“那女人也有今天！”
她甚至命人备马，顶着探望表弟的名义，千里迢迢来看宋含章的笑话，楚征自然也被带了过去。
宋含章听闻此事，只是冷笑，闭口不谈此事。白宁非身体好些后，照旧与她住在一起，分床而睡，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聊上几句，也只是互相嘱咐要注意的事项。没几天，白宁非就把赵雨霖要了过来，时刻陪着宋含章。为此，这位公主殿下难得道了声谢谢。
“不用，公主开心，这日子就过得去。”白宁非似笑非笑，小心地试探着宋含章，对方也没跳脚，笑着：“公子只要顶得住压力，我就乖乖地站在你身后，绝不强出头。”
“自然的，公主放宽心，不看僧面看佛面，表姐不会硬要和你冲突的。”白宁非也听说过两人之间的传闻，如今看来，不少是真的了，便在此许了承诺。
宋含章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她是不信任这人的，聪明归聪明，却只是那种正经的聪明，不可能是宋昭琦的对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再闹一番，白白被人耻笑。
“她就算硬是要和我冲突，我也会让她几分的。”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妥协，剩下的，谁知道呢？
白宁非笑着：“多谢。”
如此，便是达成了共识，一旁的赵雨霖也甚是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