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矛盾
次日清晨,新婚的“夫妇”二人就去给白家长辈敬茶,宋含章扫了一眼身边的侍女,道:“撤了这几人,我用着不习惯。”
白宁非闻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赵姑娘暂时过不来,等过几天,我去管事的那里通融一下。”
宋含章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几天?”
“五日。”
“行,给你这个面子。”
白宁非长舒一口气,点头道:“多谢公主体谅。”
宋含章狡黠一笑:“若是五日后见不到人,我屋里的,你看着办!”
白宁非无奈地摇摇头,不想与她多做辩解,考虑到这段时间特殊,能忍几分是几分。宋含章心里得了劲儿,面上却又收敛了些,只装作乖巧的模样。
白家夫妇坐在上位,俱是一脸慈爱,尤其是林恬,绾着高高的发髻,雍容华贵的打扮,和王宫里那位的神情,别无二致。捧着茶杯的宋含章不知怎的,那两个称呼就是叫不出口,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白宁非以为她不情愿,担心着急地在一旁小声提醒她,然而这回他偏偏猜错了宋含章的意思,不是不愿意,是压根儿叫不出来,觉得陌生,觉得羞耻,她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对自己生身父亲都只是陛下陛下地唤,更不用说对着几面之缘的白大人和王后的亲姐姐了。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整间屋子的人都冷了脸,林恬不悦,本来是听了外甥女和姐姐的建议,才决定让宋含章入门的,结果呢,一来就给她脸色看,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宋含章是个机灵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今天一过,恐怕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人都会在背后嚼舌根。白奎倒是稳得住,只淡淡地说道:“非儿,带公主回去,怕是累着她了,好好伺候着。”
白宁非左右不是人,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孩儿,先行告退。”说罢,他就牵起宋含章的手,祈祷这位主子别脾气上来,反手就给他一巴掌,还好,公主殿下也识趣,乖乖跟着走了。
等到完完全全出了长辈们的视线,白宁非挥退了跟随的侍人,独自拉着宋含章去了自己的书房。
“你怎么了?”
没有过多的责备,平平淡淡的语气,甚至还夹杂着几许担忧。
宋含章只轻飘飘地侧了侧身,道:“没什么,不高兴而已。”
这下白宁非就真急了:“公主殿下是聪明人,怎么在关键时刻压不住性子?要是传出去,以后就难做人了。”
“哼,本公主做事,向来图个高兴,你管得着?”宋含章一听就不乐意了,这种事情她不懂?只不过不屑和人讲,如今这白宁非还要来多嘴,等于火上浇了一把油,她能不气?
白宁非见状,只能婉言道:“你若是一直这样,赵姑娘的处境也不会好的。”
宋含章猛地转头看着他,对方的眼神很亮,充满了陌生的温柔。虚伪,宋含章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的居然是这个,大概良心真没了。她冷笑:“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就这么不堪了?”
白宁非蹙眉:“凡事须小心,我家比不得宫里。”越是庞大的家族,所藏匿的肮脏手段便越多,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啊!
宋含章注视着眼前人,良久,才缓缓问道:“白宁非,你凭什么要求本公主收敛些,是关心我,还是巴不得看我笑话,故意说反话?”
因为欠你一条命啊,白宁非默念着,想起小时候那位程先生的嘱咐,只能无奈地轻笑:“公主信也好,不信也罢,言尽于此,还望多加小心。”
“你明天就把赵雨霖弄回来,我就小心些。”宋含章似是玩笑,白宁非答道:“那可不行,再快也要等到后天。”
“那我先去见见她,你带路。”
“现在?”
“是啊,现在。”宋含章抬眉,“肯是不肯?”
“公主殿下发话,哪有不肯的道理?”白宁非叹息,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随我来吧。”
这次,白宁非走在前头,宋含章跟着,隔了不大不小的距离。路过几个仆人,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便各自去忙了。有个小丫头走过的时候,一不小心抬了头,正正好对上宋含章的目光,眼里的笑意一时没收住,赶紧低下头去。这可得了,在公主殿下看来,简直是对她极大的挑衅。
“啪!”宋含章抬手就给了那丫头一个耳光,呵斥道:“你家嬷嬷没教过你,见了主子该怎么行礼吗?”
那丫头委屈地捂着脸,却不知怎么办,就只单单地站在那里。
宋含章更是大怒,反手又要给人一巴掌,被白宁非拦下,“你这是做什么?”
“她顶撞我!不该打吗?”
“她哪里顶撞了你?”
“你问她,刚刚是不是笑话我来着!”宋含章用力挣开人的手,“更何况,我训她,她居然还站着和我倔!我打她还脏了自己的手呢!”
“冤枉啊三公子,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多看了三夫人一眼!”那丫头一听,气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宋含章最见不得这娇滴滴的模样,冷笑:“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多看我一眼,怎么着,不服气?那你有本事就爬上你主子的床,说不定得了宠,就把我比下去了呢!”
“够了!”白宁非见她越说越离谱,气得直哆嗦,人都有点站不稳,“你最好别胡闹,不然,有你好受的!”
宋含章听了,就更不想顾忌,出言讽刺道:“你这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好果子给我吃?能活久一点就不错了!”
“你——”白宁非被这一气,一下没缓过劲来,老毛病就犯了,直接倒了下去。那丫头赶紧扶住他,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呀!三公子又犯病了!快来人啊!”
宋含章显然也愣住了,她知道白宁非身体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经气,一下就倒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小丫头的呼声很快招来许多人,一群老老少少慌忙地将白宁非带回去,看都不看宋含章一眼,只当她是个笑话。
林恬见到宝贝儿子晕在路上,心疼得不得了,对宋含章的不满更甚。白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请了程拓来,已年过半百的术士仍然精神抖擞,进门便算了一卦,说是公子无碍,好好休息就行。白奎这才放下心来,请他去书房说话。
宋含章一眼都没去看,坐在房里发呆。她很愤怒,很焦躁,却无处可发泄,徘徊在危险的边缘。现在的她,大概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吧,哼,宋含章甚至庆幸起来,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有人给她多余的关心,活着也不会心软了。
“含章,含章,你在不在?”
窗户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含章忽然一阵战栗,一下红了眼眶。她没敢开窗,仍然坐着,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白公子病了,过来看看你。”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隔着窗户,隐隐显出那人的轮廓来,只一眼,宋含章就觉得隔世经年。
“你怎么过来的?”
“管事的被白夫人找过去了,我偷偷过来的,你怎么样,有没有人难为你?”
“哼,哪有人敢为难我?”
宋含章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地流泪:“你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我马上就走了,你开个窗户,我给你带了东西。”
宋含章抹了抹眼睛,打开一条缝,一个小盒子被塞了进来。
“出宫的时候,我藏在箱子里的,一直没机会给你,托人又怕弄丢了,你好生收着,我先走了啊!”赵雨霖温柔地说着,便悄悄离开了。
宋含章打开一看,是一枚印章,刻着四个字“叶氏思敏”。她急急打开窗户,可哪里有赵雨霖的身影呢?她握着那印章,突然就哭了,低声唤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