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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衡阳雁去无留意 下

作者:叶岚微雨 | 发布时间 | 2017-05-13 | 字数:5024

轩辕景闻言,扯了扯俊美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愉快的笑容,“刚刚朕见你在给皇祖母讲故事,说的什么这么有趣,也让朕听一听。”

陆云萱微微一笑,婉转回禀道,“讲的是神话故事,已经讲了十来章了,表舅多半也不爱听那些,不如云萱给您说一段别的,您听听。”既然提到了二皇子,陆云萱自然想到了她那容貌绝世,艳冠六宫的姑妈来,听文妃娘娘讲,陆灼华隐隐有重获盛宠的苗头,这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陆云萱思虑片刻,计上心头,方有此言。

“嗯?你到说来让朕与皇祖母、母后听听。”轩辕景端起酸梅汤轻呡一口,笑道,“说的好了,有赏。”

“那臣女可就讲了,说的不好表舅切勿见怪。”陆云萱轻摇臻首,撒娇道。

“有好当奖,有错当罚,云萱你要对自己有点自信。”轩辕景逗趣的说道,不过小姑娘罢了,他身为天子哪里会去真的罚她。

陆云萱微微嘟着嘴巴说,“哪有讲故事还被罚的啊?外祖婆婆、太后娘娘你们可要给云萱做主啊。”表情娇俏可爱,陆云萱对这样的自己也有些无言了,她两世为人,年近不惑,却得表现出十三岁女孩的娇憨天真来,幸好这张脸极具欺骗性,姑且在扮上两年吧。

太皇太后见状摇摇头,无奈叹道,“这丫头,皇上你可看见了,云萱这孩子就是个促狭的,日日来哄哀家与你母后,可偏哀家还就吃她这套。”嘴上这样说着,可太皇太后的语句中透出的那几分开心与疼爱却又真实可见。

见此情形,轩辕景朗声一笑,道,“好,好,云萱你只管讲,朕答应你,咱们今天就只有奖没有罚。”

“谢表舅,那云萱就讲了,说起来那是一个前朝时期的故事了。”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陆云萱清了清喉咙,语调清扬的说道。

“当时正是深秋节气,天高气爽,有一年轻书生赶往并州应试,在官道旁见到一捕雁人,网着两只死去的大雁,沿街售卖,见观看者众多,这年轻书生也甚是好奇,就一块儿围了过去看个热闹。听了一会儿,方才知道,原来竟是那名捕雁人在与人讲故事,这讲的,自然就是那两只雁子的故事了。”陆云萱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掉了掉胃口,继续说道。

“表舅知道,一到深秋季节,大雁自然会南下越冬,却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有两只孤雁双双离群,后来两只大雁误中那位捕雁人的陷阱,被其在山上捉到,拼命挣扎后,却又因能力有限,无可逃脱,被那捕雁人用雁网兜着将这两只大雁挂在背后准备带到市集上去售卖。一路上,其中一只受伤较轻的大雁强行挣脱着雁网,努力将身子自网间较大的缝隙处探出逃脱,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只拼命努力逃脱的大雁趁着捕雁人没有留神身后,挣脱出来,一飞冲天。”

“那捕雁人见到辛苦捕来的大雁飞了一只,自然心痛难忍,他不过一猎户,还要靠着这些猎物养家糊口,为了防止另外一只也脱网而去,就拎起手中木棍当场将网中大雁打死,这样虽然没有活着的大雁值钱,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陆云萱讲到这里,又看了看轩辕景与两位太后听的有些无趣,似是不解她的用意,陆云萱微微一笑,随后声音直转而上,“那只挣脱的大雁见此情景,悲鸣几声,似是无限哀伤,久久徘徊在猎户身旁不愿离去,如此过了一会,捕雁人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哀鸣,抬头看去,只见那只侥幸逃脱生天的大雁,竟然从天空直冲而下,用尽全力狠狠地撞在捕雁人不远处,殉情而死。”

太皇太后姑侄听到这里都有些惊讶,不敢相信动物竟这般有灵性,而轩辕景却皱了皱眉头,心下伤感,叹息道,“世间自是有情痴,朕没有想到,竟然连大雁也这般多情,难怪古人云,情到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说到这,忍不住又看了看陆云萱,追问道,“后来呢?”

“正是这样,情到深处无怨尤,生死相许更是极致的深情。在后来,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了,猎户觉得惊奇当做奇闻异事说与人听。而那个往并州赶考的年轻书生却心下伤悲,不忍见这忠贞之鸟入人肚腹,便自捕雁人手中高价买下,将它们埋在汾水旁边,累石为丘,后人称之为雁丘。”故事到这里已经说完了,陆云萱低头饮了一口已经不在冰冷的酸梅汤,思索接下来如何开口是好。

“这么一说,那书生到还不错,是个有情有义的。这个故事的确是令人伤感又有着几分感动。”太皇太后叹息一声,感慨道。

“是啊,外祖婆婆,云萱因着这典故做了一首词,念来给您听听可好?”陆云萱抿着柔柔的薄唇,含着一抹微笑轻轻说道。

“好啊,是云萱做的吗?”太皇太后惊讶的说道。

“自然,云萱感慨大雁多情,做了这首《雁丘词》,也请外祖婆婆和表舅为云萱品评一下。”语罢,扬首低吟: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心有千千结……” 陆云萱将元好问的雁丘词与张先的《千秋岁》巧妙融合,说是咏物实则抒情,听的太皇太后姑侄与皇帝不断感叹。

“好一个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轩辕景闻言,击节而赞之,很是欣赏陆云萱的文采。心中却有些黯然神伤,他与梓潼本也是相知相守,生死相许,可惜天不假年,终生离死别,人生之大憾。

“那吗?表舅觉得云萱故事讲的怎么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可不正如这对大雁一般,只不过天家帝王,无法任性妄为罢了。不过多少还是可以勾起些帝王的感怀的,毕竟真实的经历胜过千言万语。这样虽不能阻止华贵妃复宠,却也可以给她添些阻挠,只要皇上心里始终牵挂着先后,太子殿下就有保障,她陆云萱自然也安全无虞。

“很好,故事说的好感人至深,词作的也好,果然颇富才情,李程,去朕的库房把今年万寿节收来的一对琥珀藏蜂和北海红珊瑚赏给云萱,再赏碧玺头饰一套,红绿宝石首饰各一套,蜀锦十匹。”

“是,奴才这就命人给陆小姐送到来仪殿赏玩。”

“云萱谢表舅赏赐。”看到轩辕景的表情与丰厚的赏赐,陆云萱就明白她已经成功了,皇后永远是陛下心中的白月光,而她的姑母这一生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边疆长孙元帅传来急报,太子殿下他……他,失踪了!”刚刚出门不久的李程急惊风似的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封请罪的折子,心神俱焚的他,连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李程的话方一落地,整室的欢笑戛然而止,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太皇太后双手颤抖,手中的茶盏竟似拿不稳地跌落在地,打破了一室的静默。

听到这玉瓷茶盏破碎的清响声,轩辕景忽地反应过来,炯炯有神的一双锐利双眸直朝李程看去,目光清透明亮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惊怒,道,“你给朕说清楚,朕的太子怎么了?”轩辕桀是长孙淑琬与他唯一的子嗣,他虽因着种种原因,对他有些疏远,可血浓于水,轩辕景又怎可能不关心轩辕桀呢!

太皇太后此时也冷静下来,双目如利剑一般向着李程看去,“说,哀家也要听听,太子怎么了?前几日不还传来喜讯吗?”

李程虽然是宫里的老人,可这事着实太大了,已然不是他能说的清楚的,犹豫再三,李程悲声说道,“听送信的亲卫说,大破咸宁关那日,太子殿下在咸宁城中发现了北漠皇帝萧景昀的踪迹,殿下不愿错过良机,带了六千人马与亲卫亲自去追击萧景昀了,刚开始还有消息传回军营,可几日前,消息就断绝了,长孙元帅派人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奴才就只知道这么多了,这是元帅写的请罪奏折,还请陛下御览。”语毕,李程低下头,不敢再看陛下的表情,颤颤巍巍的将奏折递了上去。

李程事情说的很清楚,可就是太清楚了,才让太皇太后的一张面孔彻底失去了血色,太后娘娘也是频频拭泪,抽泣不止,殿内诸人都明白在北漠腹地失踪是怎样一回事,身边只有六千人马,却深入敌国腹地,那几乎就是绝地,而能够逢生的机会,微乎其微。

轩辕景早已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事件已然分明,太子在五日前失踪,长孙无忌派了不少神武军去搜寻太子的踪迹,可几批人派下去,不是查询无果就是杳无音信甚至连派出去的人也渐渐没有回来,没有办法,自知有罪的长孙无忌,特地上折请罪,若是找不到太子,他提头来见。

陆云萱呆呆的坐在那里,心中杂乱无章,这算什么事?好好的太子殿下居然失踪了,这简直太可怕了,她虽然不喜欢嫁入皇家,可陆云萱清楚的明白,她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条线上,且不说,满朝文武贵胄都知道她将要嫁与太子为妃,若太子回不来,她这辈子就只能待字闺中。更为重要的是,若是太子殿下不幸身亡,最有可能即位的,可不就是她姑母生的那位二皇子吗?宫宴一事他们已经反目成仇,将来他若登基,哪里还会有她和母亲的容身之处,少不得连晟国公府也要受此牵连,心思百转千回,却也无计可施。

“李程,让承旨学士传旨下去,让长孙元帅继续找,朕的太子,成天所受,绝不会这样轻易的失踪不见,你告诉他,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找不回来,他就在咸宁关呆一辈子吧,君无戏言。”轩辕景的声音愤怒中带着两分微不可见的颤抖,可属于帝王的霸气早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宫殿中悄无声息,轩辕景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与克制语调清晰,条理分明地对着李程下旨。

“是,奴才这就去翰林院找承旨学士拟旨。”李程低头应道,不敢多待片刻,扭头向殿外疾步行去。

太后娘娘双眼含泪,起身抓住了皇帝的双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皇帝,哀家的……皇孙好好的怎么会……失踪的?他那样聪明孝顺,哀家……从小把他亲手带大,他是哀家的命根子啊……是谁?是谁害了他,哀家就不该……就不该让他离开的。”太后本就柔弱,对于太子又一向疼爱,突闻此事,心神已然慌乱了,说着说着,突然脸色雪白,人竟渐渐站立不稳,向下滑去……

 “母后……来人啊,传太医……”轩辕景离得近,一把扶住太后的身子,有些慌乱的他,单手打横将太后抱上软榻,不知所措地轻轻晃动着梁太后,希望母后能清醒过来。站在不远处的秋芸嬷嬷闻听太后娘娘晕倒,立刻带了几人去宫中太医院宣太医。

而这边太皇太后见侄女昏迷过去,加上太子失踪带来的打击,年过七旬的她也有些摇摇欲坠,陆云萱上前一步,扶住太皇太后,轻轻拍抚太皇太后的前胸,温声镇定的劝慰道,“外祖婆婆,您放心,太子殿下有神明庇佑,自然会否极泰来,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否则太子殿下回来了,不得伤心吗。”

“太医呢?还没有来吗?!”轩辕景看着太后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却泛着淡淡的紫色,看到母后这般情景,轩辕景的理智之弦越绷越紧,直至逐渐崩溃,不由得高声怒喝道。

此时,站立在陆云萱身后的方紫姬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下跪轻声低语道,“陛下,太后娘娘可能是骤闻打击,突发心悸,奴婢的爷爷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形,还请皇上将太后娘娘身体放平,头部微微后仰,让太后能够呼吸,不要在晃动太后娘娘,以免情况继续恶化。”

“你是何人?”已经慌了手脚的轩辕景依言照做后,冷声问道。

“奴婢方紫姬,为来仪殿宫女,可否让奴婢看一下太后的情形,以免耽误了太后娘娘的病情。”方紫姬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回禀道。

见太后情形似乎有些好转,呼吸也更为平稳一些,轩辕景皱了皱眉头,太医此时还没有到,可母后却不能在等了,深吸口气,冷声喝问,“你可有把握,若是太后有个闪失,你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方紫姬闻言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抬眸看了一眼陆云萱,心中有些为难,医者父母心,她自然不愿看着太后娘娘耽误病情,可,她是云萱小姐的奴婢,若是失手,云萱小姐与爷爷可就要被她连累了。

陆云萱此时也打量了一眼方紫姬,她来自高度发达的未来社会,这样的突发心脏病并不罕见,时间是最重要的,一旦延误,后果不堪设想,太后娘娘对她不薄,紫姬也是信得过得,赌一把吧,太子生死未卜,她的前途也是风雨飘摇。如果此番成了,凭此功绩以后谁也轻易动她不得。想通了的陆云萱松开了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臂,跪在方紫姬身侧,叩首低拜,坦言道,“表舅,臣女云萱愿为紫姬作保,所有后果,云萱也愿意与她一应承担,还请皇上允许紫姬救治太后娘娘。”

“云萱,你这孩子,这可不是小事,可想好了。”太皇太后闻言,有些心疼与无奈缠绕在她的心间,珍儿是她的侄女,她自然想救,可这也太过冒险,说不得还得赔上陆云萱一条性命。

“表舅,外祖婆婆,太后娘娘对云萱很好,云萱愿意为了太后娘娘赌上一把。请陛下、太皇太后能够允许。”陆云萱目光坚毅,言语感人,开始先称表舅,用以表明她与皇帝乃同根所生,关系密切,必然会倾尽全力救治太后,后一句称陛下,是告诉皇帝,她心意已决,明白所做决定带来的后果,并且不改初衷。

轩辕景垂首打量了云萱几眼,不愧是颖怡表妹的女儿,虽然柔弱,却心性坚强,叹息一声,低头应允。

到了此时方紫姬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陆云萱,她不过一介婢女之身,身份卑微,何德何能竟被云萱小姐这般信任。

“去吧,我相信你能做到。”陆云萱微微笑了笑,原先几分做出来的天真可爱尽数散去,属于现代社会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陆云萱正透过这层皮囊,静静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