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烤鸭
自从老王头不辞而别之后，两兄弟过的一点都不好，一方面是因为心情沉重，毕竟养育自己十余年恩师的突然离去，任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另一方面则是南疆的寻毒之旅进展的一点都不顺利。撇开对毒源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说，两兄弟现在到底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都成了未知数。
老王头在的时候，两兄弟只需要跟着自己的师父走即可，具体怎么走，吃什么，喝什么，方向何许全都不用操心。引路人的不辞而别，着实让两兄弟慌了神。
师父离开的第一天，两兄弟就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林子里瞎溜达了一整天，直到太阳快落山之际，方才发现了处熄灭的火堆。原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当地人，哪知越看那个火堆越眼熟，旁边还散落着几棒啃过的玉米棒子，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早晨的出发地。辛辛苦苦一整天到头来却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地。无奈之际，两兄弟只能吃些残羹冷炙，和衣而睡。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教训，两兄弟出发后，每过一段时间便在树上做个记号，如此小心翼翼，方才不至于又原地打转。
但老天明显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捉弄两兄弟的机会。
正午时分，先是乔戒突感腹痛，随即扯了几片树叶子便向密林深处跑出，身影刚消失，密林中便传来龌龊的声音。毛子刚准备好好嘲弄那厮一番，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自己也面露痛苦之色，赶忙捂着肚子，连树叶都来不及扯，就钻进密林之中。
诸如刚才的情节在这一日中反复出现了数次，每隔几柱香的时间，两兄弟就要扯了树叶子，“相约”往林子里跑。直到最后，两人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坐在树下，虚弱的喘着粗气。
“毛子哥，我饿了！”乔戒虚弱的嚷嚷着。
“我也饿！”毛子显得少气无力。
“我们今晚吃什么？”纵使如此，乔戒这厮的胃口却丝毫不减。
“吃个屁！我们都这样了，凑合一晚上得了。”
“我饿的睡不着！”乔戒抗议道。
“旁边有条水沟，你喝饱了就不饿了。”
“。。。”
拉了一整天，此刻两人谁都没有多余力气和精力去打猎，只能这么干躺着，忍饥挨饿的度过了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所幸，第三天正午，腹痛终于有所缓解。哪知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乔戒便嚷嚷着饿的能吃下一头猪。幸亏毛子还有些理智，及时打消了乔戒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现在别说打猎野猪了，就是遇到一只野猴子都能把两兄弟给欺负了。
毛子扫了眼周围，发现四周翠竹林林，当下思量着竹林里定是有不少竹笋可吃，若是再采点蘑菇炖汤喝，先垫垫肚子，等恢复了体力再做打算。
想法虽然是好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有意外出现。乔戒这厮不知怎么的，竟被竹青蛇咬了屁股，那蛇通体幽翠，远远看去竟与周围翠竹融为一体，极难发现。而且蛇头呈三角状，一看就是剧毒无比。
乔戒吃痛，一脚踢飞了竹青蛇，捂着屁股，蹦蹦跳跳的跑到毛子身边。
“毛子哥！快快！帮我吸毒！我被毒蛇咬了！”
毛子有些犹豫了，若是换个其他位置，拔毒疗伤，绝无二话，只是这伤口的位置实在太过尴尬。
“毛子哥，你再不救我，我就死这儿了！”乔戒着急的粗着嗓门喊着，“我现在已经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了。”
一番纠结与挣扎，毛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柜，用嘴印在了乔戒臭烘烘的屁股上。
刚吸个干净，毛子就蹲在旁边一脸痛苦，由于胃中空空如也，只能往外吐酸水。
“毛子哥，谢谢啦，我现在感觉已经不头晕眼花了。”
“我开始有点头晕眼花了。。。”
“啊？你也被蛇咬了？伤口在哪里？”
“什么被蛇咬！我是被你的屁股熏的！”
“。。。”
暗无天日而又漫长无比的三天终于过去了，可能是上天也终于厌倦了继续捉弄兄弟二人，接下来的事情都顺风顺水，甚至有些超出预期。
在给乔戒拔过毒之后，毛子惊喜的发现某棵竹子旁边竟然有一窝竹鼠，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干净之后，与乔戒两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饭毕，又找了条干净的小溪，统统快快的喝了个饱，只觉山泉清凉可口，甘甜美味，甚为过瘾。
一番忙活下来，早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缓缓洒下，将整个竹林映成了金黄色，甚为好看。
两兄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找些干草铺在身下，静静的斜看夕阳西下，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酣睡。
只是，一只脚刚刚跨入梦想，旁边的竹林中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在这个原本寂静的林间显得突兀刺耳。
“毛子哥，你去看看竹林里有什么？我怕又被蛇咬了屁股。”乔戒紧闭着双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哼唧着。
“不去，我也累死了，蛇要是想咬，就让它咬吧。”毛子极为不情愿的敷衍道。
“万一又咬了我的屁股，你还要再帮我拔毒。”
“。。。”
乔戒的这句话显然产生了神奇的效果，平生第一次，毛子万份渴望自己被毒蛇咬。
想归想，毛子终究还是一脸不情愿的坐起了身子，不满的踢了乔戒一脚，向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去。
随着距离声源越来越近，原本大大咧咧的毛子愈发的警觉起来，竹林中的声响虽然不大，但显然不是普通动物闹出的动静，而是有人想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而不经意间发出来的。
跟着老王头练了十年，这点功夫还是有的，毛子屏住呼吸，犹如潜伏的猎豹，借着乔戒鼾声的掩护，绕了一个大弯，来到了声源的后方。抓住时机，腰背一弓，一个箭步弹射而出，飞起一脚直踢神秘人的面门。
伴随着一声娇呼，一双无辜的、清澈的如山泉般的眼神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呈现在毛子的眼前。
毛子来不及收脚，只能改变方向，刚猛的脚劲竟将旁边手臂粗细的翠竹一折两段。
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这个浑身颤抖的弱女子竟用刚毅的眼神，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毛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万没想到看似纤弱的翠竹如此刚毅，震得毛子双脚酸疼。
眼前的弱女子身着南疆特有的传统服饰，皮肤白皙，面容娇美，如夏日池塘的片片荷花，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只是原本娇嫩的面庞上夹杂是诸多伤痕和污垢，头发也颇为凌乱，手腕处有着诸多大面积的红肿和淤青，一看就是被人绑了后偷逃出来的。
“。。。”
面对毛子的询问，女子一言不发，继续用刚毅和决绝的眼神盯着他。
南疆民风彪悍是老王头之前就向两位徒弟提及过的。只是毛子万没想到，刚与师父分别三日就遇到这么个硬茬。况且对方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软的不行，又不能来硬的。毛子无奈的抓了抓脑袋，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神秘女子不答话，毛子也没继续发问的意思，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未几，神秘女子见毛子没有下一步动作，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歇息起来，还时不时偷偷舔一舔早已干涸开裂的嘴唇。一看就处在体力透支和严重缺水的状态。
看到姑娘这些奇怪的动作，毛子心生疑惑，若说是连夜偷跑，体力透支倒也能理解，但南疆多水，随便走几步就有河沟或者山泉，停下脚步喝几口肯定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姑娘渴成这样都不喝水，要么是脑子有问题，但细看那双充满灵气的双眼，又觉得不像痴呆之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能够行得通——周围的泉水有问题。
正在毛子思索揣测，旁边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紧接着，一连串刺耳的叽里呱啦的言语从身后传了过来。
正在休息的姑娘眼中顿时升起一阵怒意与恐惧之色，毛子赶紧笔画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伸出一只手想把姑娘拉起来。
姑娘盯着毛子伸出的大手，略微思索片刻后，终究还是拒绝了。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毛子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手臂，指了指一旁的密林，继而隐入其中。
姑娘这次没有再驳毛子的面子，刚刚跟着他隐入密林之后，脚步声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并夹杂着听不懂的语言。不过从语气上不难判断出，这群人一定是冲着这个女孩子来的，此刻想必也找了一整天，都显得颇为暴躁。
一群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叽里咕噜的嚷嚷着什么。最近的时候，距离毛子他们的藏身地仅有五步之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毛子长吁一口气，扭过头去刚准备开口问话，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乔戒正在不远处睡觉呢，以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就是一群聋子从旁边经过，也能察觉到。
身后的姑娘见此刻毛子的脸上阴晴不定，困惑之色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只见毛子回过头去，低声而又严肃的说道，“姑娘，不管你是何人，犯了何许事情，我都不会向那帮人告密，但在下有一个兄弟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完，不待那个女孩子再说什么，便拨开竹林走了出去。
乔戒正做梦吃美味，金黄焦脆的烤鸭香气四溢，师父撕下一个鸭腿，笑眯眯的递了过来，乔戒毫无犹豫的接了过去，正准备狠狠的咬一口，就被人一脚踢醒了。
“毛子哥，啥事儿啊，我正做梦呢，你去检查竹林里的毒蛇了吗？”乔戒懒得睁眼，还对刚才的事情念念不忘。
“嗵”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了乔戒的肋骨处。
乔戒恼怒的睁开眼睛，正准备跟毛子好好理论一番。哪知刚一睁眼，就发现身边围满了身着怪异服装的壮汉，少说也有十来个。领头的是一个独眼龙，满脸横肉，皮肤黝黑，左侧的嘴唇上还穿着三枚银质的银环，手里拿着个不知名的棒子，好像是某种高大动物的骨骼。
“你们干什么？”虽然明显能感觉到来者不善，但乔戒刚被扰了美梦，肚子里全都是火，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领头的独眼龙明显听不懂乔戒的话，自己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发现乔戒也是一脸茫然，当下无奈的向人群中摆了摆手，一个颇为清秀，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出来。
书生先是恭敬的向独眼龙行了个礼，继而用十分生疏的楷语（注：泽西大陆中原地界的通用语言）说道，“我们的。。额。。首领，想知道。。。小女子。。。去哪里了？”
“什么小女子，老子不知道，老子只知道烤鸭。”
“烤。。鸭？”书生皱着眉头，对这个词显得颇为费解。思索了片刻后，面露恍然大悟之色，赶忙扭过头去，向独眼龙叽里咕噜的解释起来。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书生再次开口道，“烤。。鸭，你是从哪里来的？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乔戒一听自己被称之为烤鸭，顿时火冒三丈，大声骂道，“你才叫烤鸭！你全家都叫烤鸭！老子来这里做什么，用得着你管吗？”
虽然书生对乔戒的话语有些一知半解，但看乔戒上窜下跳的激动神情就能明白，此人正在发怒。
书生又向独眼龙嘀咕了几句后，独眼龙的面目顿时狰狞起来，用南疆方言大骂的一句后，便抡起骨棒子向乔戒狠狠砸去。
乔戒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机灵的躲闪开骨棒的袭击后，一口唾沫直挺挺的吐到了独眼龙的脸上。
纵使文化习俗再有差异，但任谁都明白，被对手把唾沫吐在脸上是极为羞辱性的。更何况独眼龙身后的弟兄们都眼睁睁的看着呢。
独眼龙又是一声爆喝，巨大的骨棒被他抡的猎猎生风，狠狠的向乔戒砸去。
骨棒的速度之快，力度之大，乔戒始料未及，躲闪的颇为狼狈。独眼龙看在眼中，自然明白了对手的实力到底有几分，当下嘿嘿一笑，又抡起骨棒，以相同的招式向乔戒砸去。
乔戒虽又一次躲闪而过，但早已成强弩之末。渐渐的被独眼龙凛冽的攻势逼至绝境，退无可退。
独眼龙见乔戒犹如困兽，便收起的攻势，如同抓住了老鼠的猫咪一般，带着玩味的眼神，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毛子哥！毛子哥！”乔戒深吸一口气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的求救。
其实毛子早就藏身在周围的密林中，密切的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出于逗趣的心理，迟迟没有出手相救。
独眼龙就这么看着乔戒在那里大喊大叫，等乔戒终于停下来后，独眼龙指着乔戒的鼻子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便抡起大骨棒向着乔戒的脑门砸去。
眼看着大骨棒直落面门，一根纤细的竹竿从旁边的树林中嗖的飞了出来，直挺挺的扎进了独眼龙的右前臂。独眼龙吃痛，大骨棒应声而落。
“你怎么才出来，我差点被砸死！”乔戒埋怨道。
“烤鸭老弟，我能来救你就不错了，其实我本来准备直接开溜的。”
“你才烤鸭呢！”
独眼龙见刚刚出现的这个年轻人竟自顾自的聊起天来，全然不把自己放到眼里，顿时怒不可赦，拔掉胳膊上的竹签之后，顾不得处理伤口，便捡起地上的骨棒，向毛子砸去。
面对势如破竹的骨棒，毛子竟不躲不闪，伸出左手，硬生生的接住了这一击。
场上的其他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连独眼龙自己都将唯一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毛子虽然面色坦然，其实心里叫苦不迭，骨棒的威力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此刻整个左臂被震的又痛又麻，后悔自己不该呈一时之勇。
只此一招，独眼龙就摸清了对手的实力，当下不再轻敌，扯掉上衣，双手握棒，机警的围着毛子缓缓踱步。
与独眼龙的严阵以待所不同，毛子一脸不在乎的冲着刚才的那位书生招了招手，开口说道，“我若是输了，我俩随便你们处置。但若是我赢了，就放我们兄弟二人离去，可好？”
书生思索片刻之后，又用手指了指乔戒，操着一口极为生疏的南疆口音问道，“你说的。。。两个人，是指你跟。。。这位烤鸭？”
毛子“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顾不得乔戒的强烈反对，大声说道“对，就是我跟这位烤鸭先生！”
书生听闻，点了点头，便走到独眼龙身边叽里咕噜的说了起来。只见独眼龙连连点头，显然是对毛子的提议颇为认可。
“我们首领说。。。可以依据你的提议。”书生用楷语费力的翻译着。
“那就开始吧。”毛子扭了扭脖子，开始热身。
书生临走前又补了一句“我们这里的。。规矩。。是杀死对手后。。。方才算作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