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夜乱烽火（四）

天定大陆，经历了近千年的各国割据的局面，国与国之间相互讨伐征战之事，可谓数不胜数。

甚至就连国家内部的矛盾，也一直未曾停下，比如东墨国中，丞相秦华的谋逆；又比如如今墨渊的弑君夺位。

但是这些矛盾，却大都属于那种不足以动摇国家根基的矛盾，无论最终的胜负结果如何，改变的只是上位者的顺序，而不会让这个国家就此消亡。

毕竟在四周皆有强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谁也不希望自己拼尽一切夺来的东西到头来变成了他人的嫁衣。

直到陆风辰与萧寒轩这场君臣决裂的内战出现以前，各国也从未出现那种足矣让整个国家都陷入战火之中的大规模内战。

可是如今，无论是西华国内那场还未分出胜负的君臣交锋，还是墨卿烟与墨渊这场家国仇恨的战争，其掀起的战火，都足矣将西华与东墨推向亡国的边缘。

天定大陆多年动荡分割的乱局，似乎也在这两国的战火烧灼之下，渐渐走向了一种结束的边缘。

沧澜关下，随着墨渊发出进攻的命令，沉寂的雨夜刹那间便被如雷的战鼓声敲得粉碎。

面对着沧澜关那堵看似无法翻越的高墙，墨渊大军中两万步弓手，发起了第一波攻势！

伴随着指挥者的一声令下，漆黑的战场上，上万长弓弦动，发出如雷般的嗡鸣，上万支羽箭刹那间划破夜空，那层层箭羽掠起的尖啸，仿佛正有一头从洪荒苏醒的巨兽，朝着沧澜关发出了它最猛烈的咆哮！

幸好今夜雨水未歇，那层层积云掩盖下，夜空中无心无月，否则沧澜关城墙上的士兵们便会看见他们此生所见的最可怕的一幕。

铺天盖地的箭雨在黑夜中如同无尽的飞蝗，遮盖了一切，甚至就连天空中飘落的雨水，在这一瞬也因为箭矢的阻隔，而变得稀落了起来。

“重甲兵听令！”

在守城士兵还未完全从那雷鸣般的箭啸声回过神来之时，叶长风一声厉喝，让守城的士兵们顿时如梦方醒，他们此时此刻，正身处战场。

“举盾防御！”

话音刚落，一排早已经准备好的铁盾便在沧澜关城墙上斜立起了一道钢铁之墙。

自从当初被陆风辰突袭攻破沧澜关后，这数月的时间里，叶长风也在不停的加强沧澜关的防备力量，除了那些增援而来的人马外，这一排才被打造出不久的铁盾，也是他用以加强沧澜关守备力量的奇招。

毕竟沧澜关城墙之高，足矣把任何由城下射来的箭矢力道削减到极致，再配合着这些一人多高的铁盾，不说能够完全免疫敌军的箭阵，至少可以在对方接近城楼之前，将己方兵力的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在刹那的沉寂之后，无数利箭带着慑人的寒芒狠狠的撞击在那一排铁盾之上。

沧澜关的城头上顿时响起无数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有数千人在城楼上同时打铁一般。

当然这“打铁”声，自然也不可能持续太久，要知道两万弓手射出的箭阵，对于任何军队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连续三轮齐射后，指挥者便命令士兵们停止射击。

因为虽然黑暗中他还无法完全看清楚沧澜关城墙上的动静，但仅凭那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足矣知晓他们的箭阵并没有收获所希望的战果。

虽然如果这样一直持续用箭阵攻击，可以压制敌方防守的力度不假，但这消耗也实在太大，他还得留一部分箭矢用以支援前方攻城的士兵。

接连三轮箭阵，近六万支羽箭，若是放在以往，但凭这些利箭，就可以给沧澜关上的守城士兵造成极大的伤亡。

可如今有了叶长风打造的这些铁盾，几番箭雨过后，竟然只有十来名士兵被一些从铁盾接连的缝隙中侥幸穿过的羽箭所伤。

不得不说，这在东墨国乃至整个天下的战争史上，已然算得上奇迹了。

当然，这样的铁盾防御，所带来的也不是绝对的有利，至少城下冲锋在最前方的敌军，已然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抵近城墙不过百丈的距离。

此时此刻，叶长风也终是将他那大将之风展露出来。

眼看着对方弓手不再以箭阵压制，叶长风右手迅速抽出佩剑，朝着城下一指，冷声说道，“撤盾！弓箭手准备！”

这些守城士兵们除了一开始短暂的呆滞后，如今的动作，已然恢复正常，随着叶长风一声令下，那一排铁盾眨眼间便被士兵们撤下，放置在一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排早已经将箭矢扣在弓弦上的弓手，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可谓行云流水，似乎他们已经将这一番动作演练了数百次不止。

“放箭！”

天空中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雨水在这一瞬，又被无数利箭取代，城下正朝着沧澜关冲锋的士兵们只觉得天空中的雨水顺消散，当他们抬起头时，手中的火把也在黑暗中映出无数夺命寒芒。

一切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伴随着无数利箭穿透血肉的声音，最前方的一排士兵便如同割麦般齐齐倒下，刺鼻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这些冲锋在最前方的士兵，原本是准备凭借几分箭阵压制，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城下的先锋部队。

可如今，由于己方箭阵的提前结束，他们也就此沦为了对方的活靶。

身上为了保持迅捷而穿着的轻甲，此刻在对方的箭雨下，如同纸糊一半脆弱，借着居高临下的力道，往往一支箭矢能够将人直接穿透而过。

当然，也有不少士兵疯狂的挥动手中的战刀，妄图在这夺命箭雨下侥幸求生。

只是最终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随着沧澜关城墙上这一轮箭雨落下，墨渊大军的攻势瞬间被阻断。

那些冲锋在最前方的士兵，能在这一轮箭雨中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被从天而降的利箭穿透了身体，在雨水的浸淋下，慢慢褪去最后一点余温，成为这片旷野上的一具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