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返幽州

散奇不闪不躲，坦然承受楚卓轩的跪拜，望着这天分极佳的青年高手，心中不禁生出期待，不知他能否青出于蓝胜于蓝，在武学上比边若需走得更远呢？

楚卓轩起身道：“前辈讲了那么久，又亲身示范，定然又渴又饿，不如让晚辈再给你露一手，保证比那晚的烧鸡口感更佳。”

散奇笑道：“你若想谢我，不如帮我劝劝那两个小子早日拜我为师。”

楚卓轩不由生出好奇心：“前辈名震武林，想拜你为师的人可以排成长队，为何偏要收他们为徒呢？”

散奇叹道：“我九星宗功法奇特，佳徒难求。那二人生具火猴之相，根骨大异于常人，实乃修炼逐日诀的上佳材料。要知道当年师尊苦寻一生，直到晚年才收我一人，如今我行将就木，九星宗能否传承下去就落在他二人身上了。”

楚卓轩回头望向彭大锤等人，他们正在生火造饭，商越与丁狗儿为争夺一坛美酒大呼小叫。

散奇续道：“他们性格跳脱，无拘无束，与我年轻之时颇为相像，若拜入我门下，将来的成就纵然不如你，亦不在我之下。你身为他们大哥，想必不忍心他们就此埋没，一辈子只做山贼。”

楚卓轩呆了一呆，没想到散奇对商越二人的评价如此之高，信誓坦坦道：“前辈请放心，收徒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必不叫前辈失望。”

散奇哈哈一笑：“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接着高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转身扬长而去。

楚卓轩愕然道：“前辈就这么走了？”

散奇脚步不停道：“老子今日想通了很多事情，亦有颇多收获，这便觅地潜修，当老子出关再来向你找回场子。”

楚卓轩笑道：“到时便让前辈试试晚辈昼阳七式的后四刀，希望前辈不要输得太惨。”

散奇放声大笑：“长江前浪推后浪，老子不服老都不行啦。”

楚卓轩望着他瘦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

这时商越与丁狗儿溜了过来，前者松一口气道：“这老家伙终于走了。”后者连连点头：“他若再不走，老子以后睡觉都不得安稳。”话音甫落，两人耳边同时传来散奇的一声冷笑，吓得二人跳起来四顾张望。

楚卓轩大感好笑：“这是失传已久的千里传音之术，虽然有所夸大，但以散奇的内力，两三里内还是做得到的，所以往后莫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商越倒吸凉气道：“好厉害的老家伙，若学会了这门功夫，岂不是只有你骂别人的份，别人还不了口？”

散奇在密林中左穿右插，大袖飘飞，说不出的飘逸，突然两耳耸动，内息一岔，差点一头倒地：“小兔崽子，下次老子叫你好看。”他本想显露一下高深的功夫，哪知竟被人当成骂架的手段。

楚卓轩笑道：“那老家伙的手段还不止这些，你们若拜他为师，他定会倾囊相授。”

商越与丁狗儿你看我，我看看你，一起仰天打了个哈哈，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楚卓轩哑然失笑，看来这事还急不得，须得慢慢来。

楚卓轩陪彭大锤等人用过午餐。一群大汉呼朋唤友，开始赌酒豪饮，展现出一种长河大漠般的狂野。

彭大锤怀抱酒坛，笑吟吟在楚卓轩身旁坐下来道：“兄弟相逢一杯酒，亦是为你送行，祝楚兄弟马到成功。”说着递过酒坛。

楚卓轩满饮一口，呵出一口酒气道：“幽州一战大锤寨名震天下，已成为绿林瞩目的焦点，我观大哥意在笑傲山林，并无扩张的野心，此次返回山寨只需封山静养，勿要再与人起不必要的争端。”

彭大锤一拍大腿道：“楚兄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不过楚兄弟不用担心，我们有大衍乾坤阵护寨，纵使散奇来了也必讨不了好去。”

楚卓轩眉头微皱。

彭大锤立即举起双手道：“假诸外物不能长久，增强自身才是正途，大哥回去后定会带领诸兄弟日夜苦修昼阳藏精诀。”

楚卓轩点头道“大哥能明白这道理最好不过。”随后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大哥多保重。”随后与商越、邬元等人告别，独自带着丁狗儿前往幽州。

当楚卓轩到达杨业的军营时，夜幕再一次降临。

帅帐内灯火通明，杨家军高层包括呼延赞及赵德芳在内正争吵得不可开交。

呼延赞怒冲冲地走来走去，布满短髭的脸膛上尽是暴虐的情绪：“皇上怎会如此糊涂？金沙滩会盟若是辽人设下的鸿门宴，谁来承担这严重的后果？”

杨业端坐太师椅内闭目养神，身后八个儿子你看我，我望你，他们深知呼延赞的脾性，心里有火就得找机会发泄出来，可他们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知机地紧闭嘴巴。

赵德芳劝道：“事已至此，呼王爷稍安勿躁。”

呼延赞怒道：“明日便是会盟之期，你让我如何能安静下来？”随后矛头直指赵德芳：“八王爷，你和皇上是亲戚，自家人好说话，你为何不再劝劝皇上。”

赵德芳讥讽道：“你也看到了，昨日早朝，本王话说一半便被一帮老臣反对，我天朝上国脸面为大，生死是小。”

呼延登时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这帮老东西，看明天老子把他们统统带上，若真是辽人的圈套，先让他们一个个死翘翘。”跳脚咒骂一阵，转而望向杨业。

杨业心有所感，睁开眼睛道：“我还未靠近行宫便被李公公挡了回来，皇上根本不会见我。”

赵德芳接口道：“这两日潘太师往寝宫跑得倒是勤快，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在给皇上灌迷魂汤，令公纵然见到皇上，只怕也是无功而返。”接着叹道“我们唯有希望明日金沙滩一行，辽人是真心臣服我大宋。”

赵德芳话刚说完，营帐外一个声音响起道：“王爷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对手身上，不如自己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楚卓轩掀开布帘，走进帅帐。

呼延赞脸上的暴虐消失不见，哈哈一笑，上前用力拥抱楚卓轩一下：“俺老呼就知道楚兄弟洪福齐天，连散奇都收拾不了你。”接着戒备地望向楚卓轩身后：“那老家伙有没有跟过来？”

楚卓轩笑道：“若是那老家伙知道呼王爷敢在他面前提老字，必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随后与杨业、赵德芳等人一一见礼。

杨业欣然道：“几日未见，小兄弟风采气度更胜往昔，想必武功大有精进。”

楚卓轩从不知谦虚为何物：“令公目光如炬，嘿！法眼无差。”

呼延赞大笑道：“俺老呼就喜欢楚兄弟这坦率的性格，可惜老呼没有女儿，否则定要招你做上门女婿。”

杨延嗣插口道：“呼延伯伯以前总爱说招我做上门女婿，你要生两个女儿才行。”

呼延赞笑骂道：“小兔崽子，毛没长齐便想老婆啦。”

诸人说笑一阵，夜已深。突然侍卫来报，有人求见。不多久，丁狗儿风尘仆仆走进营帐，在楚卓轩耳边低语几句。

楚卓轩望向赵德芳等人，正色道：“这是我大锤寨的兄弟，脚程极快，现已打探清楚金沙滩的虚实。我敢保证，明日会盟必是辽人设下的圈套。”

杨业抱拳道：“这位兄弟辛苦了。”

丁狗儿连称不敢，随后杨业召来近侍带他下去休息。

赵德芳神色变幻不定，猛一咬牙转身拉开布帘。

杨业道：“贤王爷要到哪里去？”

赵德芳道：“本王要进宫面圣，无论如何都要皇上收回成命。”

杨业摇头道：“历代帝王最大的渴望无不是开疆拓土，四海臣服，皇上亦难跳出这格局，辽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怕皇上不上当。”

赵德芳急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乖乖看着辽人的阴谋得逞吗？”

杨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能做的便是陪君入瓮，然后随机应变，以身报国。”

楚卓轩叹道：“能想出这条毒计的人不仅精于世故，又极擅把握人性的弱点，辽国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难缠的人物。”

杨业脑海中浮现出潘仁美邪异的面容。

呼延赞不耐道：“老子情愿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也不想让人背后这样算计。”

营帐内陷入沉寂。

明日金沙滩辽人图穷匕见，将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

各人想着心事，准备散场后回去写下遗书，交代后事。

楚卓轩感受气氛的变化，环目一扫，心中一动道：“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那人三十岁许，立于杨业身后左侧，身材高瘦挺拔，双目藏神不露，右手轻按佩刀，雍容自若。

杨业笑道：“这是我长子杨延平。”

楚卓轩躬身道：“杨将军气度不凡，令我心折。”

那人抱拳回礼：“楚兄弟火烧韩昌粮草，独斗盗圣散奇，勇武盖世。”

呼延赞没好气道：“都是自家人，你两个就别互相吹捧了，老子真受不了。”

楚卓轩笑道：“呼王爷，令公子显英俊潇洒，谈吐不凡，当是天下第一的风流人物。”

呼延赞嘎嘎一笑：“老子的种能差到哪里去，不过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才是天下第一。”

杨业知道楚卓轩绝不会无缘无故注意到自己的长子，笑道：“我这八个儿子个个也都不差，小兄弟若有用得到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楚卓轩道：“我有一计可破辽人的阴谋，还可将计就计，但需要杨将军来配合。”

呼延赞大喜道：“什么计策，快讲！”

赵德芳忍住心中的激动，侧耳倾听。

楚卓轩静静望着杨延平：“此计若实施，必会让杨将军处于最危险的境地，随时会丢掉性命。”后者仍是镇定自若，楚卓轩不禁暗自赞叹，虎父无犬子。

杨延平淡淡道：“我杨家儿郎从无贪生怕死之辈，延平任凭楚兄弟驱策。”

楚卓轩沉默半晌，道：“杨将军请随我来。”转身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