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视觉渐渐清晰的时候，眼前曾航俊的重影终于变成一个时，他才缓缓开口。

“醒了？”朱潆阮看着他，心情窒闷的她连一句：“嗯。”也不想多说，转过头望着旁边刚生了个女婴的少妇，孩童正在熟睡，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间为她按压襁褓，继而又战战兢兢得压了压孩童的右脸，或许太过于幸福，眼里的喜悦才不经意漏出，带着一丝的犹豫。宛如一道锋利的匕首，在她心口上挖出一个小洞，继而又挖出一个稍大的洞，少妇注意到朱潆阮在看她，笑颦如画的她往朱潆阮点了点头，朱潆阮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脸颊都是未干的泪痕，这样笑起来会不会把她吓倒了？

即使如此想，她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从小被母亲抛弃的她，她以为只要她尝过当母亲的感受，她就或许会理解她母亲的苦衷，可是不能了，她是个因肺病而无法生育的女人。

“谁送我进来的？”朱潆阮用手把脸颊擦了擦，又往太阳穴里擦了擦，眼泪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如今还在流淌着。

“是于鸣。”曾航俊笑了笑，用手摸了摸朱潆阮的眼角，恰巧一个泪珠无声降落在他食指上，即便朱潆阮快速挪过头，也还是改变不了事实。曾航俊把手缩回，偷偷用拇指和食指摩擦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或许也只是另一个恰巧罢了。

朱潆阮笑了笑，怎么会是他，当时她转身，全然没有他的身影，他走了，可曾航俊没有理由会骗自己，无谓多想，想太多容易精神崩溃，更何况像她这样，肉体都快崩溃的人，保全灵魂的完好，也只是一种无奈。

“送进来的时候，你已经昏厥了，出街要带伞，没带伞怎么也应该找个避雨的地方，淋雨很浪漫，也要想想身体承不承受得住。”曾航俊突然宛如一个老妈子的在唠叨，眼泪又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是谁说过，相对于困难，一句简短的关心，更能击溃人类的泪腺。即使曾航俊的关心，有点长。

“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乐观点，有什么坎过不去，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的病，我会尽力帮你治好。……好了好了，别哭了。……算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曾航俊无奈得摇头，哭声愈加发大，引得隔壁的婴儿醒了，少妇唤来月嫂，把孩童推出去。

曾航俊抓住她的手，她愈加发力得抓住曾航俊的手，最后，竟然不知所以得跟曾航俊抱在一起，她突然发觉自己仿佛小时候躺在奶奶的怀抱那样，不怎么安全，但足以闭眼，曾航俊不停抚着朱潆阮的后背，嘴里不停喃喃着：“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吧，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有我在，放心吧。”说话声突然转小，朱潆阮突然想听清楚，可是又被自己的哭声覆盖，不理了。

病床是靠边的，此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病房外，伫立着一位男子，手里攥着一鞥汤水，眼眸无神地看着他们，少妇走了，让他有更辽阔的视野，看的更加清晰，他忘不了朱潆阮的背影，当然也认得出曾航俊的正脸，嘴角怯怯得触着朱潆阮的发丝。

他，才是真正不要紧的人。

后来哭得累了，也就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隔壁的少妇不知去哪了，曾航俊也不见了，仿佛今早的事情，只是一个梦，空留一个婴儿箱，奶腥为充斥着整个病房，她现在才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