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夜乱烽火（三）

“该死的！他们不是援军，是对方的埋伏！”

洪云抬手一抹脸上，温热中带着刺痛的血腥，顿时不由得心神一颤，若是方才那一箭再准一点，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与此同时，又有数支箭矢从前方的黑暗中飞来，随着几声惨叫在雨夜中响起，洪云身旁的几名士兵应声倒地。

“撤退！弓手迎敌断后！”

在分辨出敌友的瞬间，洪云也知道对方的兵力远远超过了自己，当下再也不敢停留，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的同时，他远远瞧见对方似乎都是以骑兵为主，便命令弓手射击断后，阻碍对方追击。

“谁下令放的箭？！”

夏杰原本还在琢磨着此事诡异的地方，然而身旁的士兵中，已经有人不顾他的命令朝着对面开弓射箭。

就在夏杰打算开口询问对方人马的同时，洪云下令反击的一轮利箭便将他的嘴彻底封死！

这一次， 箭矢却是之前的数倍有余，面对着箭阵的攻击，夏杰带来的轻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出现了大量伤亡。

“敌袭！”夏杰身旁那名士兵再也顾不上将领的命令，立刻大声喊道。

刹那间战马嘶鸣，雨夜下，尚有余温的鲜血染着战刀下的寒光，这一万轻骑便如同潮水般朝着洪云的部队冲杀而去。

眨眼的功夫，双方人马便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官道林间。

与此同时，两旁的树林里，那黑暗中，无数双目光静静的看着这两方人马的厮杀，或兴奋，或喜悦，但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

毕竟直到此刻，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这本是同一个阵营的两方人马，怎么就突然间厮杀在一块儿了。

不过疑惑也好，惊骇也罢，沧澜关的士兵都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墨卿烟的计策，也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情。

于是当这些士兵再次把目光投降黑暗中那道看似纤弱的身影时，眼睛里的色彩已然由崇敬渐渐转化为一种奉若神明的狂热。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墨卿烟已然与神通广大这四个字挂上了勾，在她的带领下，这些士兵也相信自己能够击败任何敌人。

感受着士兵们那灼灼的狂热目光，墨卿烟也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命令胡玉从前方战场边缘接应出十来名士兵后，便带着这百余士兵迅速消失在树林之中。

墨卿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一来是因为自己手上这点人，也做不了渔翁得利那样的事情，二来，此处的战场，无论交战的双方损失多少兵力，都不再是她关心的问题。

这个雨夜，注定被鲜血染红，然而此地的血腥相比于数十里外的沧澜关，却还是远远不足！

沧澜关东面城墙下，原本连绵成片的树林经过墨渊大军连日的砍伐，早已经变成一片光秃秃的荒地，取而代之的那些由工匠临时打造出的攻城器械。

虽然由于是临时赶制的缘故，这些攻城器械看上去还十分粗糙，但却没有任何人会质疑它们对沧澜关形成的威胁力度。

整整九万大军，当他们同时列阵沧澜关城下时，不得不说，那在雨夜下连绵成片，宛如另一番苍穹星辰的火把寒光，足矣带给任何人极大的压力。

要知道，当初陆炎带着十万大军进攻沧澜关时，由于沧江之水的阻隔，其实他也一直没能将自己的兵力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甚至在陆炎选择总攻的时候，也因为墨卿烟提前击碎江面上的冰层，使得西华大军被江水分割开来。

以至于当时沧澜关守军真正面对的敌军，也不过三万不到。

如今看着墨渊整整九万人马在沧澜关集结列阵，那人数差距锁带来的压迫感，即便是叶长风第一时间登上城楼看见这一幕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他都如此，更别提底下的士兵了。

那些城墙上的士兵望着城下数万敌军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寒光的盔甲战刃以及那雨夜下攻城器械近乎狰狞的黑影，没有一个人不是心神震颤。

甚至由于墨卿烟此刻未能留在沧澜关镇守，士兵相互间竟开始流传墨卿烟提前畏敌潜逃的流言。

一时间城墙上的沧澜关士兵，皆是人心惶惶，就连手中紧握的战刀，也开始在风雨中轻轻颤抖。

战争既是死亡，而这个世上，或许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不畏惧死亡！

好在叶长风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眼看着守城士兵士气越发低落，他便让自己麾下严阵以待多时的士兵登上城楼，一来是为了补充城上的防御力量，二来这些曾与西华十万大军交锋过的老兵，也能很好的提升一下其他将士的士气。

毕竟战场之上，悍勇之气，往往是可以在人与人之间相互传递的！

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那些常胜将军大都会亲自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的缘故。

当然，叶长风也很清楚，此时此刻，无论士气也好，守备力量也罢，都不是今晚决定胜负的关键。

至少，这沧澜关的城头，迟早会失守，区别只是墨渊大军凭借自己的实力强行攻下，还是叶长风刻意将他们放进沧澜关！

就在沧澜关城墙上人头攒动，火光寒芒闪烁之时，城下墨渊大军也是严阵以待，大量步弓手早已经将利箭扣在弦上，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率先对沧澜关那堵坚实的城墙发起第一波进攻！

“启禀陛下，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对沧澜关发起进攻！”

在大军最中央的位置，墨渊站在由士兵临时搭建而成帅台之上，一双犀利的眼睛平视着前方雨夜下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

在他身旁，几名副将执剑而立，每一个人眼中皆是战意翻涌，等待着帝王下达进攻的命令。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吗？”

听见身旁副将的话，墨渊眉梢一挑，一双眼睛里精光浮动，尽管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他却并没有急着下达进攻的命令。

因为他明白，此战的胜负，决定着他的生死，也决定着东墨乃至整个天下的未来。

此战，对于墨卿烟而言，不容有失；对于墨渊而言，同样如此！

而此时此刻，在没有得到那条最关键的情报以前，他对于这沧澜关，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夺下！

“还没有……”，一名副将扫了一眼前方人头攒动的军阵，缓缓摇了摇头。

然而不等他说完，满身泥水的传令兵便气喘吁吁的跑上帅台，一个俯身，跪在墨渊身前，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城中的斥候已经传回了消息！

墨卿烟此刻的确不再城中，城墙上防守的兵力，也不超过一万！”

“没想到你竟然真敢选择兵行险招！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管怎么看，都不似你会做出的选择！”

墨渊微微一愣，面对这条绝对有利的情报，他心中尽管期待已久，可却始终蕴绕着一种不详的预感。

毕竟他不怎么相信如墨卿烟那般精通兵法谋略之人，会把最终的胜负交给一次兵行险着的赌局来决定。

然而尽管墨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可大军已经集结城下；就连城中斥候收集而来的情报，也在无声的告诉他此刻的时机千载难逢。

若是面对这种对他绝对有利的局面他还不敢下令进攻的话，那也就妄为一国帝王了。

“罢了既然墨卿烟你敢如此兵行险着，那么朕也不妨赌上一回！看这一战你我二人，究竟鹿死谁手！”

默然半响后，墨渊终是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平静的扫过帅台前方无数雨夜下寒光森然的铠甲，天空中不停飘落的雨水，此时此刻也熄灭不了将士们手中的火把，一如他们心中翻涌不熄的战意！

墨渊目光一凝，沉沉压下了心中那最后一丝惊疑。

一把抽出自己腰剑佩挂的宝剑的同时，在数名副将的注视下，猛的站起身子。

随着他猛的一剑挥出，手中宝剑刹那间寒光四溢，锋锐至极的剑锋带着慑人的杀意，直指雨夜下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

“所有人听令！进攻沧澜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