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父亲是不大生气的，他看到朱潆阮回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心虚，在沙发隔壁的柜子里抽出一份报纸，遮住他的脸，朱潆阮细看了看，是前几天的。冯荣华也识趣，不敢作声，自个生着闷气，朱潆阮听不到事情的全部，只听见冯荣华的那句话，所以事情她是不大清楚的，回想起来，若是朱原雄盼着自己搬出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子承还在外头玩着，全然不知家里的事情，即使知道了也是这样，朱潆阮和冯荣华要吵起来，那是全然不顾孩子的。若朱子承在，就怕吵得更凶，当着孩子的面，被丈夫前妻的女儿参一本，那可是要竭力反抗的。

“唉，这个家没法过了。”冯荣华边说着便往外走着，她走得很快，而朱潆阮还在门边立着，肩膀或是有意无意得撞到了朱潆阮。她那皮包骨的身材任谁看到都会生惧，冯荣华并没有用力撞上去，谁会这么傻，拿自己的肉去撞她那一副白骨。

那简直是个噩梦。

冯荣华走后，门是很顺手不关的，朱潆阮讨厌她这一套，她走后的一霎，朱潆阮便把门关了。转身，朱原雄手上那已生皱的报纸已放下，有些沧桑的双眸凝视着朱潆阮。

“阮儿，坐下。”朱原雄拍了拍他身边的沙发，朱潆阮望了望，沙发陷落了许许，又上扬许许，是方才冯荣华坐过的，即使朱原雄拍了拍，但年久的沙发还是很松弛的。朱潆阮不想坐下，但还是坐下了，本深陷的还是深陷的。深陷的旁边，是更加的深陷，气氛是有许许静默的，无声的空气仿佛把这两父女本要说的话语都吞掉了。

朱潆阮低着头，二指间宛如还有方才捏出汁的细草，那是不可能的，早就被她丢掉了，那残留的汁液呢？那或许是有的，或许也是干了的，二指间有种紧缩感，不大舒服，继而二指有开始揉搓，稀疏的头发从肩头缓缓耷拉在双颊边上。

墙壁外传来的是冯荣华与朱子承的嬉笑声，窗户投射进来的是他们追逐的身影。朱潆阮死盯着他们，朱原雄又死盯着朱潆阮。

记得，朱潆阮比较小的时候，那时候冯荣华也在，可是朱子承还没有。比较开心的，冯荣华给她抠耳朵，疼，并不疼的，只是朱潆阮总故意大声得喊着疼。朱原雄总挥手让冯荣华走开说：“好了，好了，别扣了！”如今她长大了，多了个朱子承，冯荣华竟然就这样成了弱势群体了。

良久，朱原雄出声。

“阮儿，你妈咪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能忍忍就忍下吧，你这病……怄气又有什么益处呢？”她的病一直是朱原雄的心病，也找过几遍医生了，起先大家都挺积极的，可这病就是越看医生越猖狂，到最后朱潆阮也不愿去医院了，朱原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大家心知，这个病是熬不到多久了。

“怄不怄气又怎样，反正一死罢。”朱潆阮自从不去看医生开始，就怀着必死的心态，即使是大家心知的事，如今从她口中说出，多多少少有些无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