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丹蓉妙真成姐妹

“老爷，新任益都防御使大人和姝令主大人求见。”

完颜承晖府邸内，王管家正在同完颜承晖通报杨安儿兄妹俩的拜访。

完颜承晖此时正在书房内看书，听说两人前来，便招呼王管家请两人到正堂饮茶，自己随后便去正堂。

府邸正堂中央竖着一块匾额，上面是烫金写作的“忠义乾坤”四个大字，匾下的两根房柱上挂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一门忠义恪守庙堂清廉容四海”，下联是“三代良将镇守边疆威武撼八方”。

原来完颜承晖家族三代为将，为大金国征战沙场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完颜承晖的原配夫人瑾夫人，也就是完颜丹蓉的生母，曾也是跟随完颜承晖征战的女中豪杰，丹蓉三岁时，瑾夫人在河北平乱，在押运粮草辎重时，被反贼伏击，瑾夫人身负重伤以一人之力突围，保护住了粮草辎重，后来却引伤重，最后不治而亡。

大金国感其功勋追封为一品诰命护国夫人，并在中都建立“巾帼护恩瑾娘祠”，后来完颜承晖娶得第二位夫人李氏，是文学阁老李昌之女，此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可就是不会武功，原来完颜承晖自从原配死后，他心思神伤不愿再承受夫人再战沙场的痛苦，便将李氏留在中都照顾女儿，这李氏二娘对完颜丹蓉视如己出，对她可是溺爱至极。

因此，完颜丹蓉性格刁蛮任性也可以理解。

完颜承晖到了正堂，妙真和杨安儿起身行礼：“完颜将军。”

完颜承晖示意两人免礼，他正襟危坐在主位上：“妙真、安儿，两位今日到府所为何事啊？”

杨安儿回道：“完颜将军，我与妙真今日是来答谢您的。”

“答谢我？”完颜承晖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迷糊：“你们答谢我什么？”

妙真拱着手说道：“完颜将军，你为我们益都百姓做了主，不仅让皇上免去了我们兴兵之罪，还为我们兄妹俩惩治了完颜绰兄妹，为我们父亲报了仇，如此大恩，妙真终身难忘。”

完颜承晖笑道：“妙真，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初见在益都大街，我让你唤我什么？”

“言大叔啊。”妙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可知其中含义吗？”完颜承晖又问了句。

“这个……”妙真不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言百姓之事，观万民之生。”完颜承晖意味深长地说道：“唐朝时期魏征就曾对李世民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就是大唐兴盛长久的原因，如今，我大金国也需要这种治国之道，我等臣子就该为天下百姓言其事，安其心，这是我的本职之事，你们不必谢我。”

“将军心怀天下百姓，杨安儿佩服！”杨安儿听完完颜承晖的话，他除了内心钦佩之外，他也开始反思自己的兴兵，他的兴兵造反为得只是一城百姓，在完颜将军面前自己的行为显得渺小的多。

“且不可这么说，你们俩今日就在我府上用餐吧，正好我可以将我的女儿介绍给你们认识，她今年十七和妙真差不多大。”

午间，杨安儿妙真两人在完颜承晖的府邸用餐，席间完颜承晖将自己的女儿和夫人介绍给了杨安儿俩兄妹。

“这位是我的夫人。”

完颜承晖首先介绍的是他的续弦夫人李氏。

李夫人比完颜承晖小三岁，今年已经三十五了，但从面容上看却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露出的痕迹，她云云乌丝，似绸帛一般，黑亮顺滑，面色白皙，淡淡的颊晕，像是恰到好处的点上了桃色的胭脂，一张樱桃小嘴上唇珠像是一朵菡萏微微凸着。

“将军夫人。”

李夫人向桌面按按手掌，手腕上露出支祖母玉镯：“两位不必客气。”

“这位是我的女儿。”完颜承晖还没把话说完，完颜丹蓉就自己介绍起自己来：“我叫完颜丹蓉，你们就是杨安儿兄妹吧，爹爹都给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了，认识你们很高兴。”

完颜丹蓉见到杨家兄妹很是热情，毕竟他们是同龄人，其实对于完颜丹蓉来说，最开心的是以后有人可以陪她玩了。

吃过午饭，完颜丹蓉硬是要拉着妙真去大街上买东西。

她们俩来到一家珠钗店内，老板娘一眼就看到了完颜丹蓉，这可是名门小姐大财主啊，那老板娘见丹蓉出现眼睛都泛出了绿光，她扭捏着身子，像是喝醉酒一般，姿势妖娆地快速来到丹蓉面前，尖着嗓子招呼着：“哟！是丹蓉小姐啊，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的小店里来了，您呐，随便看随便挑，满意了我派人把东西送你府上去。”

完颜丹蓉最见不得老板娘这幅德行，她低头摆弄着珠钗，没好气地说：“你去忙吧，这里我们自己看。”

老板娘被泼了一生冷水，也不再装模作样了，她回了一句：“行，二位你们看着吧。”

说罢，转身瘪嘴翻了个白眼。

珠钗店内放着各式各样的珠钗，项链，手镯，玉坠……琳琅满目，完颜丹蓉看上一对金镶玉簪，那对玉簪前段是两朵蔷薇花，一大一小，紧紧挨着，是用白玉雕刻的。

玉簪的枝干是鎏金包裹着白玉，鎏金淡淡蔓延在枝干上，像一片片的羽毛。

“妙真，你看着对簪子怎么样？”完颜丹蓉把两只簪子捏在手中，问询着妙真的意见。

妙真仔细地打量着，嘴里赞美道：“挺好看的。”

“老板娘，这两支簪子我要了。”

完颜丹蓉叫来老板娘。

老板娘又故意尖着嗓子拍着马屁：“丹蓉小姐真是好眼光，你们姐妹俩一人一支，真是太合适了。”

“姐妹？”完颜丹蓉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不如让爹爹认妙真做义女，这样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

“老板娘，这两支簪子多少钱？”完颜丹蓉从小花钱就是大手大脚的，从来不会考虑价格。

老板娘立即回道：“两支簪子一共三十两。”

“三十两？！”妙真从小过惯了贫苦日子，三十两对于她来说足够一家人一年的生计了：“丹蓉，这太贵了，咱们还是不买了吧。”

“没事，妙真妹妹喜欢这簪子，不就三十两嘛。”丹蓉拿出腰间的钱袋，从袋子里取出三十两给了老板娘：“咯，三十两，你拿好。”

老板娘两只手捧着银子脸上都笑开了花：“多谢丹蓉小姐。”

“妙真，走吧。”完颜丹蓉拿好了两支簪，同妙真一起离开了珠钗店。

出了珠钗店往左是一家糖果铺，铺上干果蜜饯糕点也是列罗甚多，丹蓉走到铺前对老板喊道：“老板，给我一斤梨花糕。”

“是丹蓉小姐啊，小老儿马上就给你拿。”

那糖果铺的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他在中都做糖已经快五十年了，在当地很有名气，有时就连中都皇宫内的御厨也时常到此来同老板学艺，老头子姓陈，外号“糖老陈”。

糖老陈把一斤梨花糕包好，交给了完颜丹蓉。

“妙真来闻闻这是什么？”丹蓉把糖包拎到妙真的面前，凑到她鼻前，让她闻一闻。

妙真闻了闻，那味道是那么熟悉。

“梨花糕！”妙真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从鼻尖涌入她的大脑中，脑海里那些美好的画面一幅幅在脑中闪过。

梨花如雪山坳里，杨家草庐的炊烟应这橘色的夕阳，徐徐飘远。

杨家草庐内，十岁的妙真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帮着哥哥剥着蚕豆，厨房里杨安儿正在忙活着做着晚饭：“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我都快饿死了。”

十六岁的杨安儿，额前扎着一根发带，脸上有些黑烟灰，他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对院内的妙真喊道：“等爹爹干活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妙真望了望即将沉落山间的夕阳，嘟着嘴埋怨着：“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以往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杨安儿的声音：“在等等吧，现在是春耕，爹爹今天可能忙了些，你蚕豆剥好了没有啊?”

妙真听见哥哥在催促，急忙回答：“好了好了。”

说着，她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几颗蚕豆剥好。

她拿着小筛子把蚕豆端进厨房里，厨房内淡淡的柴火味，不但不会厌人，而且会让人感到十分惬意，灶台的白色蒸汽，盘旋在屋内，让厨房里暖暖的。

“给你。”妙真吧小筛子递给了杨安儿。

杨安儿揭开锅盖，把小筛子里的蚕豆都倒入锅中。

“哥，我出去等爹了。”

“去吧。”

妙真到了院子里，看见父亲就站在篱笆外：“湘儿，快给爹开门。”

妙真连跑带跳为父亲开了篱笆上的栅门，一把搂着父亲的腰，撒娇喊道：“爹爹！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会回来女儿都要饿瘦了。”

“瘦了吗？那让爹爹抱抱。”

说着杨侃山两只手架在妙真的腋下将妙真举了起来。

妙真的咯吱窝被杨侃山粗大的手掌拖着痒痒的，她在父亲的手臂间咯咯的嬉笑着。

“没有啊，我怎么觉得你还是这么重啊？”杨侃山调侃着女儿。

杨安儿听到门口的响动，出了厨房：“爹，你回来了，赶紧去洗洗手来吃饭吧，小湘儿已经饿得不耐烦了。”

“好。”杨侃山放下妙真，洗了手就去了客厅。

妙真让爹爹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父亲后背，用小手捶着杨侃山的后背：“爹爹，今天你一定累了吧，我给你捶捶。”

“嗯。”杨侃山闭着眼睛，享受着作为父亲的幸福。

杨安儿来往端着饭菜，不一会桌上就有了三菜一汤。

“爹爹，吃饭。”杨安儿递给杨侃山一双筷子。

杨侃山接过筷子，对杨安儿说道：“安国，辛苦你了。”

杨安儿摇了摇头：“不辛苦，爹爹在田里干活才辛苦呐。”

杨侃山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小糖包，放在饭桌上：“爹爹，今天去了集市给你们买了盒梨花糕，快尝尝吧。”

“谢谢爹爹。”

一对儿女说完感谢后，就把糖包打开了，梨花糕雪白酥脆，带着花香，内有冰糖，吃起来冰冰凉凉，酥脆香甜。

“爹爹你也吃。”妙真把手里的梨花糕递给杨侃山。

杨侃山推辞说道：“爹爹，不爱吃甜食，你们俩吃吧。”

“爹爹说谎，以前母亲在的时候，爹爹可爱吃母亲做的梨花糕了。”杨安儿一边吃饭一边无心的插了一句。

妙真母亲去世的时候妙真才两岁多，自然是记不得，但杨安儿那个时候已经八岁多了，自然记得父亲的喜好。

杨安儿说完这句话，察觉到父亲的脸色有些凝重，便咆了几口饭，没有再说话了。

杨侃山想到了妙真的母亲，心中有些酸楚，他接过妙真手中的梨花糕，细细的吃了起来，眼角却不经意落下了泪水。

“妙真？妙真？”

丹蓉见妙真出了神，轻轻唤了她两声。

妙真回过身，一脸茫然地瞧了瞧完颜丹蓉。

“你刚才怎么了？”完颜丹蓉关切的问了句。

“没什么。”妙真没有多说什么：“对了，丹蓉姐姐你也喜欢吃梨花糕吗？”

“不是我，我是卖给爹爹吃的。”

“完颜将军？”妙真表现出一丝惊讶。

丹蓉拉着妙真一路往府邸走，一边和她说道：“爹爹常年在外征战，时常要去那些漠北之地，久而久之就有些咳嗽的毛病，大夫说梨花糕能清肺止咳，我就给爹爹买了些。”

“哦。”妙真回应了声。

回到完颜承晖的府邸，完颜承晖正在庭院内同杨安儿下象棋，看样子已经下到了最后的关键，完颜承晖毕竟是沙场老将又懂得排兵布阵，兵法谋略，棋艺自然比杨安儿高得多。

“军先图士象，马将炮向前！”

完颜承晖嘴里念着象棋口诀，手起子落，一只炮隔着对方的相将住了杨安儿手中的帅：“安儿，你输了。”

杨安儿显得十分服气连对完颜承晖说道：“完颜将军棋艺精湛，在下自愧不如！”

“爹爹，我给你买了梨花糕。”完颜丹蓉来到亭内，把梨花糕的糖包放在了棋盘子上。

完颜承晖看到满满一斤的梨花糕一时傻眼了：“蓉儿，你买了这么多，为父怎吃的完啊。”

“这不还有杨大哥和妙真吗？”完颜丹蓉不以为然，她坐到石凳上，打开糖包分发给众人。

妙真接过梨花糕，还没有吃，眼中的泪花就落了出来，杨安儿也痴痴地望着手中的糕点迟迟不肯吃下去。

完颜承晖见到俩兄妹这般神情，立即询问：“妙真，安儿，你们这是怎么啦？”

妙真抽噎着，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以前……以前，我爹在世的时候，也爱吃着梨花糕，那是我母亲在世时候给他做的，就是这个味道。”

原本还能说出话来的妙真，想到这里已经哽咽道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可是……可是……”

突然，她的情绪像洪峰倾泻一般：“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呜呜……”

看到妹妹在一旁哭泣，杨安儿也没有去安慰，他半掩着脸，眼眶里的泪花打着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丹蓉看到妙真哭泣，心里难受极了，她母亲也早早地过世，不过比起妙真来，父亲健在后母疼爱，她可算是幸运的了。

丹蓉把妙真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道：“妙真妹妹，不要哭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乖，不哭了。”

妙真渐渐地止住了哭泣，似乎，此时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完颜将军府邸，她连忙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假装微笑说道：“刚才妙真失礼了，让完颜将军见笑了。”

完颜承晖自然是不会笑妙真的：“哪里的话，蓉儿也甚爱哭。”

“爹爹！”对于自己的躺枪，完颜丹蓉显然有些不服。

“爹爹，我看妙真妹妹和我很投缘，要不你就认他当义女吧，好让我也有个妹妹。”完颜丹蓉向着父亲提议。

她的提议也正好符合了完颜承晖的心意，他正想让妙真带动带动丹蓉改改品行。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脾气刁蛮，你和妙真一起还能好好改改你的性子。”

完颜丹蓉听到父亲又数落自己的，也没有说法，反正现在马上就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玩伴了，就让父亲数落几句吧。

妙真在和完颜承晖相处，早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慈父的情怀，她也知道完颜承晖也是惜才之人，答应了完颜承晖对她还有杨安儿一众人都有好处。

妙真向后退了一步，她顺了顺裙摆，跪拜在地，朝着完颜承晖和丹蓉行叩拜大礼：“妙真拜见义父，拜见姐姐。”

“快起来吧。”完颜承晖说了声，丹蓉立即去扶起妙真：“妙真，以后我们就真成姐妹了。”

“妙真，安儿。”完颜承晖庄重地唤了一声，妙真和杨安儿都立在完颜承晖面前聆听吩咐：“你们一个是我新收义女，一个是我麾下大将，日后你们俩定要同心协力，为朝廷尽忠，正我大金国风。”

“是！”

妙真两人同声回答。

“那好，坐下吧。”完颜承晖让妙真安儿坐下，几人一同在庭院内想用着香甜的梨花糕点 。

“安儿，下次再来我府上的时候，你把那个和我对射过一箭宋姓小将带来。”完颜承晖突然提到了宋伟珏。

“义父，要见宋伟珏哥哥？”

妙真不知道完颜承晖为何要见宋伟珏，难不成是为了那一箭冒犯？不对，完颜将军不会如此小肚鸡肠的。

“我完颜承晖平生没有什么长处，但骑射却是当世一流，那宋伟珏箭法不错，我呀，有意传我骑射箭术给他。”

“义父，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带他来拜访你。”妙真替宋伟珏就答应下了完颜承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