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夏:赵记药铺
夏可沁叹口气,上前轻言细语:“婆婆,你无论如何吃点东西吧,要不身子熬不住呀。”说完半天不见婆婆有反应,夏可沁就着暮色仔细一看,婆婆闭着眼睛,脸色通红,鼻息咻咻,她觉得不对劲,伸手到婆婆额头一试,天呀,烧得烫手,这下可急坏了夏可沁,急忙出门跑去请韦大夫。
药铺刚刚上了门板,药铺掌柜赵广闻正算完帐,和赵波光说着这几天打算去收购药材的事,就听有人敲门:“赵掌柜,我要买药。”
赵波光上前开了门,一看是夏可沁,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可沁姑娘,怎么自己来买药呀?你家丈夫怎么舍得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娘子出来奔波呀!”
夏可沁已经忘了赵波光这个人了,又记挂着婆婆的病情,想赶快买药回去煎给婆婆吃了,病好快一点,这赵记药铺离家最近,所以根本没有想着这药铺里有这么个讨厌的人,这会儿突然看见他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才恍悟自己应该去别家药铺的。
还没等夏可沁答话,赵广闻听见了儿子的话,心里一阵羞愧:“我一生还算正直,怎么会养了个这么下流的儿子?”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问:“波光,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可沁啊,要抓药吗?”
夏可沁见赵掌柜在,心里一定,急忙递上药方,说:“我婆婆病了,韦大夫已经开好了方子,我来抓几服药。”
赵广闻接过药方,一边抓药一边问:“你婆婆病了?”夏可沁便向赵掌柜解释着。
赵波光在旁边,碍于父亲在场,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于是盯着夏可沁的发式,想着怎样才能把她弄到手。
夏可沁给了药钱,匆匆离开药铺。
赵波光眼睛直盯着夏可沁的背影,猜想着那布衣底下的身子该是如何的美妙。
冷不防父亲一个耳光打了过来:“看样子上次朴纯梓打你还没打够,你丢脸还没丢够啊?该收敛还是收敛些,人家夏可沁才死了未婚夫,你就这样调戏她,不怕天打雷劈啊!”
赵波光被父亲打了,却没有生气,冲父亲一笑,不再说什么,心中打
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小寡妇弄上手。
夏可沁不眠不休地侍候了婆婆几天,朴家娘子的身体才渐渐好转。
看着被夏可沁打整得亮堂堂的屋子,朴家娘子终于对夏可沁和颜悦色起来:“可沁啊,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不用再天天过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夏可沁笑笑:“婆婆,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做媳妇的分内之事,就盼着你的身体赶快好,我的心里才踏实。”
朴家娘子到底是读过点书的人,之前的言行是因为儿子的死讯是个沉重打击,精神一时错乱;现在,自己神智渐渐恢复,明白儿子既然已经回不来了,媳妇又铁口钢牙地要为儿子守节,病中侍候自己侍候得无微不至,那再怎么着自己也得振作起来,不能让邻里们笑话自己是个不晓事理的婆婆。
夏可沁寻了个空隙,去郎府辞工并拿她最后一个月的工钱,同时与其他人告别。
史嫂拉着夏可沁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想到啊,可沁……”夏可沁急忙说:“史嫂,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很好。”
夏可沁又去跟滕小怀告别:“滕师傅,谢谢你的关照了。还好你没收我做徒弟,要不有我这种半路逃跑的徒弟,你还不得生气伤到身体?”滕小怀看着夏可沁明媚的脸庞和发上的小小白花,心中难受:“可沁啊,你以后要做什么事呢?”
夏可沁说:“滕师傅,谢谢你关心。我只能找那种半天的工去做,要不没空照顾婆婆和我娘。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拿了工钱,夏可沁头也没回地走出郎府,她要赶快去找周婆婆。
郎大娘子唐嘉听说夏可沁辞了工,只头疼怎么找个如意的下人那么难,好容易有个称心的,更何况这个是自己打算将来有用处的,人家却是留不住,而后辗转听说朴纯梓的事,倒还为之叹息数声。
夏可沁早上买菜做饭,在家照顾娘和婆婆,下午便还去飘香阁洗衣,到傍晚才回来。
夏家娘子一心想把自己调酒的手艺传给女儿,然而自己动弹不得,手边又没有材料,女儿每天也是忙得脚不点地,哪有功夫来学,这事只能暂时搁置起来。
转眼入了秋,天气越来越凉,朴家娘子的咳喘之症益发重了,请韦大夫来看了几次,也是无奈摇头:“身子本来就虚,上了岁数,病症有好几样,哪样都难治,下药也只是缓解而已。咳喘病人最怕寒冬,可沁啊,你要注意啊,入冬后一定不能受寒。”
夏可沁听了韦大夫的话,只把那麦冬贝母百部买些来存放,随时备用。又抓紧时间,赶着为婆婆做了厚棉袄,又换了厚棉被,想想自己的娘是长期卧床,于是也为娘重新换了厚的被褥,加之先前操办朴纯梓的葬礼,治疗婆婆的病,虽然婆婆也拿了钱出来,可这几个月来攒下的钱还是花得精光。
夏可沁看看空空如也的钱袋,只能赶快再托周婆婆找份新的工作,然而就像才从郎府辞工回来时一样,想找个只能半天工作的活计太难了,她只得多接些绣活来在晚上做。
安葬了朴纯梓一个月以后的那天,夏可沁陪了婆婆去给朴纯梓上坟,摆放了些食物,泼洒了点酒水,烧了香,婆媳二人哭了一场才回家。
夏可沁送了韦大夫出门,刚回转到屋里,就听门外有人喊:“朴家娘子,朴娘子在家吗?”夏可沁急忙应了一声,出去看是谁。
来的人是个白须老者,看上去隐隐有点面熟,夏可沁拿不准是谁,也不敢胡乱招呼,就问:“我婆婆病了,正躺在床上。你有什么事?”那老者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听说朴家近来家有变故,朴娘子身体不好,所以一直不敢来打扰。但我不是事情到了万不得已了是不会来找她的。”
朴家娘子在屋里听了一阵,突然想起这人是谁,急忙大声招呼夏可沁:“可沁哪,把余官人请进来。”夏可沁听到婆婆出声召唤,便把这老者请进屋里。
那老者一脸歉意,进屋坐下便直接说出来意。
原来这位余官人是朴家母子租住的房屋的房东。一般快到年底时他就来收明年的房租,但今年却不是为这个而来的。
老者说:“朴家娘子,你儿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请节哀顺变!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来找你说,所以耽误到今天才来。本来这屋子你家租着,也爱惜得挺好,可以一直租下去……”
“但是,这房子明年起不能租给你们了……我有个兄弟,一直在外面漂泊,前几天捎信回来说,年纪大了,想叶落归根,安顿下来,所以要回楚州来住。我这兄弟,自小和我感情就好,我是巴不得他马上回来啊。可他回来后,我那里屋子也不大,住不下他一家人,我自己又有这出租着的房子,没理由要他置办新的房屋,所以我答应他回来住这里……”
“所以啊,不好意思了,朴娘子,这房子再过一个月就到期了,到期后我也就不继续租给你家了,只好麻烦你自己重新找地方住了。实在对不住啊!”
听了老者的话,朴家娘子一下子愣住了,她根本已经忘了这房子快要到租期的事了。
本来这十多年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她已经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加上朴纯梓长大以后,这对外交涉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的事。
但见房东言词诚恳,不像是说假话,自己也不能说不搬,唯有点头应允,又略讲了几句后,老者见事情已经说成了,便站起告辞,夏可沁将老者送出门外。
回到屋里,夏可沁见婆婆又开始哭,便耐心劝慰起来,朴家娘子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是担心自己没有去处,只是想着纯梓的魂魄万一回来看我,找不到我怎么办?”说得夏可沁也泪涟涟的。
和婆婆商量好以后,第二天一早,夏可沁便出门去帮婆婆寻找新的房子,孰料不知为何,这房子竟是极难租到,有空房的,也是大屋子,价钱高得吓人。
夏可沁怏怏回到朴家,跟婆婆报告了今天的结果,朴家娘子重重叹气。昨夜夏可沁走后,她把朴纯梓留给她的装生活费的袋子找出来一看,只剩了一两多银子和一些铜钱,这些钱,别说是租一年的房子,就是租半年也不够,何况如果租了房子,拿什么来生活呢?
夏可沁见婆婆脸色难看,不知道婆婆也快没钱了,只道是婆婆不满意自己没有找到房子,于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朴家娘子见媳妇的表情,这才说出原委来。夏可沁奇怪道:“纯梓哥的工钱不是挺高的吗?怎么会一点积蓄也没有?”朴娘子便把儿子这次出去把全部积蓄带走的事说了,因为也不知道他拿去是做什么用,婆媳俩还猜测了半天。
夏可沁见是这个缘故,便大着胆子说:“婆婆,昨天那个余官人走了以后我就想到了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当时怕说了你不高兴,今天看这状况,还非用我的办法不可呢。”
朴家娘子见夏可沁胸有成竹的样子,便问是什么办法,夏可沁笑盈盈地说:“我说,婆婆你不如搬到我家去住吧。一来我不用再两头跑,可以省时间做事,二来你和我娘有个陪伴,说说话,比一个人闷在家里好多了,三来嘛,还省了房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