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夏 待嫁之心

夏家遭此巨变，夏土土年纪还小，只知道哭。而夏家娘子断了腿，成了瘫子，又丧夫，更是天天以泪洗面。整个家全靠夏可沁一人撑着。

夏可沁强撑着打理父亲的后事，还要给母亲请大夫继续医治，精神早就接近崩溃，虽然还有周婆婆和窦娘子这些邻里热心帮忙，但是这种痛苦，毕竟没有可以感同身受，夏可沁也只能强撑着。

直到外出跑船的朴纯梓回来了，披麻戴孝的夏可沁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朴纯梓只是拍着她的背，任她发泄，待她哭完了后才说：“没事，我回来了，其他都交给我。”

朴纯梓的确做到了这句话，他接手了夏父的后事，并且处理得十分妥当。夏父摔死当场，李家也给了赔偿。有这些钱，夏家虽然失了当家人，但是日子也不至于太拮据，甚至夏家娘子请大夫的钱亦是有的。

只是心里的创伤难以言喻，夏家娘子眼睛每日都是肿的，又因为自己腿也断了，难免便自怨自艾。

夏可沁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幸亏有朴纯梓在她身边给她打气，一再鼓励她要坚强，若是她倒了，夏家娘子和夏土土可怎么办呢？

夏可沁虽然红肿着双眼，但是眸子却愈加坚定，爹去世了，她也要扛起这个家。

于是夏可沁每日在苗家做事的时间便延长了，希望可以多得工钱补贴家里，回家便要照顾夏家娘子，夏家娘子自瘫了后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每日都要垫着尿布，换洗亦是一件麻烦事，但是夏可沁任劳任怨，伺候得夏家娘子舒舒服服。

有女儿伺候并且开导着，夏家娘子才算缓过了精神，只是偶尔门帘一动，她还是会以为是丈夫回来了。白日里她再无法出去做事，便只能在家绣点东西，多少也能卖点钱。

同时还和女儿商量着，是不是该让夏土土也出去做点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时间，夏家的人才从以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朴纯梓时不时会来帮衬做些力气活，朴家娘子亦来看望过几次。但是夏家失去当家人，到底还是被人看轻了几分，比如苗府的管家便是欺负着可沁没有爹了，派活计的时候常会乘机摸摸她的小手。

夏可沁经历了这些日子的事，倒不再像往昔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当即将那管家的手摔开，并向苗府主人回话自己不做了。

结了工钱后，夏可沁便只能再找周婆婆，希望她重新介绍一份工作。

回家后夏可沁和娘说起苗家那管家的行为，夏家娘子既心疼女儿，又悲叹都是因为丈夫死了才被人如此欺负，母女俩又哭了几回，还是可沁安慰着母亲，“没关系，娘，周婆婆已经帮我留意其他事去了，我会让你和弟弟好好过的。”

正巧这时任老板那里有几船货要运出去，特意指了让朴纯梓一路负责，朴纯梓估摸着这次的生意比较多，要花个半年的时间才能回来，便和长辈商量了后，决定回来便和可沁成亲，再过半年，就过了三年的孝期，可沁守孝三年后便可以成亲了。夏可沁羞红了脸，却还是小声而清晰的答了声好，朴纯梓咧嘴笑得开怀，半年后，他便可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货船出发那天，可沁搀扶着朴娘子去码头送她，看到夏可沁小心翼翼得将他的包袱递过去，刘家小的眼神黯然了几分，来送儿子的刘家娘子见了心头便有几分不高兴，阴阳怪气说道：”有些人一边情意绵绵，一边又去勾引苗家的管家，可真是太假了。“

这话意有所指太明显，夏可沁面色一凛，但是朴纯梓却拍了拍夏可沁的手，笑着回刘家娘子道：”刘大娘没见过的事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苗家都没有什么消息出来，倒是大娘知道。“

刘家娘子被他一呛，又被自己儿子刘家小拉了拉，到底别过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朴纯梓却不再理会她，只转头叮嘱朴娘子照顾好身体，然后对夏可沁小声道：”等我回来，然后我们成亲。“

夏可沁十分郑重的点头，表示答应，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动人。

夏可沁送走朴纯梓后便在飘香阁洗衣服，赚点小钱，直到周婆婆那里有了消息，介绍她去郎家见工。郎家是西坊有名的大户人家，苗府和他相比都不堪一提，平素的招下人都是十分严格的，这次也不知道周婆婆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夏可沁便进去了。

郎大娘子见了夏可沁是十分满意，本来想留她在上房伺候，但是夏可沁却执意去厨房做事，郎大娘子抚了抚手上的蔻丹，笑了一声，也就答应了。

本来看着夏可沁的长相，郎大娘子是有旁的想法的，郎家进来并不太平，她房中便有两个丫头为了当姨娘用了些龌龊的法子，她作为主母自然是十分不耻的，心想着倒不如寻个良家子为丈夫收房，也好绝了家里丫头的心思，这夏可沁的样貌身段她也是十分满意的，心想着倒也不急，人家想去厨房帮忙就先去厨房好了。

郎家家大业大，厨房的佣工亦是不少，夏可沁长得好，嘴又甜，没个几天便和他们都混熟了，夏可沁做事麻利，又做得一手好点心，郎大娘子还时常让她单独做些吃食送去上房。

郎家厨房来了漂亮的小姑娘，郎家的一些下人中还有不少未娶亲的，于是便惦记上了，其中以汤苣最为主动，没事就往厨房跑，帮帮忙好混个脸熟。只是夏可沁一心只有她的纯梓哥，压根就看不见人家的一片心意。

夏可沁在郎家做了一个多月的事，觉得这样挺不错，郎家的工钱给得十分丰厚，家里也总算可以宽松些了，起码娘每日要吃的药是可以买到了。

这日夏家娘子独自在家，正靠着椅子纳着个鞋底，这个鞋底十分大，是夏家娘子为朴纯梓所做的，算是对姑爷的一点心意，也是对朴纯梓回西坊便来夏家帮忙的一点感谢。

忽然门轻轻被推开，外面朴娘子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来，夏家娘子抬头便看到亲家走进来，忙笑着道：“亲家来了，我这不方便，您赶紧进来坐。”

朴娘子这次来却是想为儿子退婚的，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坐下后接过夏家娘子递过来的水，却没有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惭愧。

她正是听到刘家娘子和别人讨论，抱怨着夏可沁不该许了她朴家，没把可沁留给她家家小。这些朴娘子倒不奇怪，本来定亲之初，刘娘子便对她说过些阴阳怪气的话，大意便是朴家连个当家人都没有，却娶了最漂亮的夏家姑娘，果然是好算计。可是越听到后面，她越觉得心惊，因为刘家娘子还在说：“不过人漂亮呢也有麻烦，听说前阵子正是因为可沁勾引了苗家总管，才不在苗家做事了呢，日后朴纯梓肯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也不知道家里的媳妇够不够忠贞。”

这些话说得阴阳怪气，让朴娘子十分不舒服，又想着夏家现在全是妇孺，也是一大拖累，便想着来退亲，可是朴娘子也是读书人，如此理由退亲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在夏家娘子的疑惑目光下，朴娘子还是说道：“夏娘子，我想了想，当初定亲的事还是太过草率，如今你夏家也都是老弱妇孺，日后肯定都还得指着我家纯梓，你体谅一下我心疼儿子的心，要不，我们将亲事给退了吧。”

夏家娘子听了这话又气又怒，若是退了亲，让自己女儿如何做人？厉声骂道：“朴娘子，我叫你一声亲家，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家可沁呢，他们都约好了等纯梓回来便成亲，你现在居然还来退亲，也不为我家可沁想想，被未来婆家退了亲的女子，就是被毁了一辈子的。谁还会来求娶啊。”

朴娘子到底是读过书的妇人，亦心中有愧，听到夏家娘子如此怒斥，便挂不住了，丢下一句：“那我们再想想。”便落荒而逃。

夏家娘子原本想着等可沁回来后告诉她，但是见她收拾完家务，便捧着那支银簪子发呆，心下便有几分不忍，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想着还是等朴纯梓回来再说，届时再看他朴家作何打算。

夏可沁并不知道还有未来婆婆退亲这一茬，依旧经常去朴家帮衬家事，只是朴娘子对她十分冷淡，她亦是不解。

夏可沁平日在郎家做事已经十分得心应手，那一手刀工让主厨滕小怀十分赞赏，平日里很冷淡的人物，却十分热情地要收夏可沁做徒弟，厨房里的人都十分惊讶，不过夏可沁并没有想在郎家长做，便婉拒了。

她一心想着，等着纯梓哥回来，就成亲，那她肯定不会在郎家长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夏可沁每日做事、回家伺候母亲之余便是计算着朴纯梓何时回来。她眼里看不到别人，但是她的相貌身段却是在众人间流传。

这一天就连郎家四爷都听说了厨房有个小美人，平日里也是荒唐惯了的人，便直接摸进了厨房，想去看看是何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