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刺杀
挂了电话，陆如画的心情便十分复杂，或沉重，或感慨，或愧疚，或难过。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地方潮湿紧缩，发紧一般的疼着。
陆如画承认，她终究是将叶思当做了小孩子。总觉得这样能够敷衍过去，而她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不让儿子担心，能够安心地待在叶家老宅，但是她却遗忘了从叶思记事起她便引以为傲的教育。
她从不对叶思撒谎，将最真实的世界展示给他看，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美与丑，所以叶思才会比同龄的孩子成熟那样多。但是这次她却欺骗了他，因为那自以为是的理由。
她从没有想过，如果告诉叶思，说不定以叶思的心智，担心会有，但绝不会哭哭啼啼无理取闹。她没有给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足够的信任。
就像在通话的最后，陆如画明显察觉到叶思的语气十分严肃认真。她知道叶思已经猜到她跟叶浩辰遇到了一些困难，根本不是出差这么简单，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告诉她只要她遵守承诺，他就会乖乖的在叶家老宅等她回家。
你看，叶思是这样的聪慧，这样的乖巧。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给予他成人一般的教育，却始终将他当做小孩子来看。这明显对叶思来讲是不公平的，所以通话的最后，叶思的语气是失落的，甚至带了几分不被信任的愤怒。
他告诉她，如果她再继续欺骗他，他会将欺骗作为他成长过程中的学习标杆，他会将她给予他的行为当做榜样来学习，从而让她认识到她的错误，并且及时制止 她的错误。
而这些虽然让陆如画感到羞愧后悔，但最让她难过的便是叶思最后一句，他说他会等她来接他回家，说他很想她。
陆如画总是交给叶思残酷的现实，又将他看做一个心智成熟的小孩子，总觉得他足够的勇敢也足够坚强。所以当年在做复仇计划的时候，便也自以为是的将叶思划分给了叶浩辰。
她觉得只要将叶思交给叶浩辰，便能够得到足够的善待，也能够安稳地成长，却忽略了自己的离开到底会给叶思带来什么，也忽略了如果自己就这样弃他而去，如此依赖她的叶思的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没有想过，只是自以为是地筹划着一切。
一边是还未完成的复仇计划，一边是放不下的儿子，陆如画第一次觉得，无论怎样选择，自己都是一个自私鬼。
也就是因为这通电话，陆如画这几天心情十分低落，叶浩辰就发现她时不时地开始神游天际，而且愁眉不展，似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于是叶浩辰就整天把叶思挂在嘴边，还是带着斥责的那种：“你儿子就是娇气，一个男生整天把妈妈挂在嘴边也不知道羞，你不好理会他，他就是娇气。”
听了这话，陆如画总是哭笑不得。要是让叶思知道他爹整天这样在背后挤兑他，一定会大声地表示：这个锅我不背！
眼见着还有三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陆如画开始慢慢地整理她跟叶浩辰在这里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来这里才新制备的，而走的时候他们大概也不会带走。陆如画便联系了医院的护士长，表示等他们走后，这些东西可以送给那些条件不太好的病人和家属使用。
所以这天陆如画便开始规整这件病房里的东西，她突然发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小小的病房几乎要被她塞满了，日常用具完全能够满足一个两口之家的日常所需。
许是来到这里确实算得上意外中的意外，但是这段日子却是陆如画回国后过得最为平静的日子。
这里没有世俗喧嚣，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有她跟叶浩辰两个人，就像是最普通平凡的夫妻一样地在这里生活。她的丈夫受了伤，她便守在医院里照顾她的丈夫。
说实话，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即便他们挤在一间算不上宽敞的病房里，日常用度自然比不上C市，但是却是回忆满满。
比如她整理出刚来的时候买来的拼图，还有叶浩辰特意为她选的地毯，叶浩辰给她选的画具，她去超市的时候给他买的书，她买了一把可以切块又能削皮搓丝的多功能刀……
这里都是最普通的东西，却装满了不普通的回忆。陆如画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会想念待在这里的日子，这段平静温馨的日子。
中午孟朗从酒店打包了饭菜送来的时候跟陆如画讲叶浩辰的主治医生今天家里出了事，所以匆匆地请了假，下午会来一个新医生过来给叶浩辰做身体检查。想征求陆如画是否用这个代班医生，或者他们从外面请其他医生。
陆如画思索片刻，“张医生找来的代班医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就安心用吧。”这个张医生便是叶浩辰的主治医生，是整个医院里乃至整个Y市最好的骨科医生。因为叶浩辰的关系硬，所以一来就住着全医院最好的病房，用着医院最好的医生，这张医生对他们也一直是尽心尽力。
陆如画想，即便是请来的是代班医生，张医生这种思虑周全的人必然也不会随便找个实习医生给叶浩辰看病的。
原本他们在Y市也就待着一两天了，从外面请也未必比着医院里的放心，所以就干脆用了。却不想竟也出了问题。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叶浩辰已经睡完了午觉，那医生便上来了。
因为提前跟门口的值班保镖打过招呼，所以他们看到来人不是叶浩辰的主治医生也并没有刻意为难人家。但是依旧做了严格的入门检查。就连带来的仪器都看了又看。
医生在门口做检查的时候，陆如画还笑着调侃叶浩辰，说他们这个门进的也挺不容易的，都快要赶上飞机安检了。区别在于，人家是高端仪器，他们却是等同效果的纯人工操作。
这医生进来后，陆如画打量了一眼， 发现这一声与慈祥和善的张医生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那张医生每次来病房都笑眯眯的，虽是一副不敢得罪他们的小心谨慎样子，但是也不卑不亢。
但是这位王医生却是戴口罩进来，眼神锐利，虽然看不到嘴巴，但从眼睛也能看不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那人只是开口打了个招呼，“叶先生叶太太你们好，我是临时代班的医生，现在给叶先生做一下日常检查。”
陆如画原本是坐在叶浩辰床头的椅子上的，听到医生这样讲便主动往旁边挪了一下，将靠近叶浩辰的位置让给了王医生。
这医生先是将手中的仪器放在了床头柜上，却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夹，直接掀开了叶浩辰身上的被子。王医生看着叶浩辰腿上的石膏，没有抬头，“今天感觉怎么样？疼吗？”
叶浩辰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还好，不疼。”
那医生打开了文件夹，一副要做笔录的样子。
因为新医生的工作模式跟原来的张医生完全不同，所以陆如画有些好奇地看着开始做记录的王医生，而叶浩辰则是眸色深深地打量着这位王医生。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是在一秒钟之内，陆如画只觉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秒钟都慢了下来，自己所有的感官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大放慢，她看到了那医生露在外面的眼睛凶相毕露，他的文件夹扔向了坐在病床上的叶浩辰，原本握着笔的手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细长的刀子，明晃晃的刀刃刺痛了陆如画的眼。
那一刻，她觉得时间都要静止了，像是过山车加速时那几秒的放空，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浩辰！”
而下一秒，刀子并没有刺中叶浩辰，被叶浩辰险险地避了过去。
不知道是刚才那一刺落空，还是因为陆如画的叫喊引起了那医生的注意，这人竟直接翻过身来瞪着她，手中的刀子也向她挥了过来。
陆如画完全没有想到这人会突然改变目标，将手中锋利的刀子挥向她。
刚才察觉到这人想要刺杀叶浩辰的时候，陆如画一边条件反射地大喊想要提醒叶浩辰，一边身子不自觉地就往那人身上扑，想要拖住他挥刀的胳膊。这下好了，整个人都挨近了那人，所以等他翻身向她刺来的时候，陆如画因为惯性向前，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人的动作。
她无法动作，只能瞪大眼睛，望着那人挥来的刀子，余光中却能看到坐在床上的叶浩辰完全不顾腿上，直直地朝那人身后扑过来。
那一刻，陆如画空荡荡的脑子居然闪过了两个念头。
一个是如果她就这样死在了这人的刀下，那她的丈夫和孩子要多难过，她的复仇计划还没有完成；另一个则是，还好刺向的是她，如果刀子刺中她，那这人绝对没有机会再翻身刺向叶浩辰，这个时候门口的保镖一定有足够的时间赶过来制止这个凶手。
然而，无论是陆如画还是叶浩辰，都低估了这个凶手的执着和智商。
这人现在挥着刀子要刺向陆如画，但是当身后的叶浩辰朝他这边扑过来的时候，他竟又反身刺向叶浩辰，所以刚才刺向她的那一刀竟然是一个假动作。这个人的目标竟自始至终都是叶浩辰。
当温热的鲜血从叶浩辰的左肩膀渲染开的时候，陆如画一阵耳鸣，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只能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而这声音却又像是从别处传来的，那样的不真切。
等她整个人扑到叶浩辰身上的时候，叶浩辰的左肩上插了一把刀子，而门口的保镖已经赶了进来，但是那个“王医生”却已经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只听那保镖望窗外看了看，“这人有备而来，我去追他，你在这里照顾先生太太。”
整个世界一下子就鲜红了起来，陆如画的眼泪就像是失了阀门一般，一直不停地往外流，眼前的叶浩辰越来越模糊，满心满眼都是鲜红的颜色。她恐慌地抹了好几把眼睛，可是刚能看清楚很快又模糊了起来。
急得陆如画的眼泪又开始不停地往外流。
耳边却传来叶浩辰的轻笑声，“小傻瓜，我这不还好好的，你哭成这样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掉。”
那语气轻松的好像在谈论今天的晚饭，一点都不像是被刺了一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