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妓所救
她是妓,她风花雪月。他是刀客,他刀口舔血。他手握寒刀,只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他认为错的人,救他认为对的人。
他贪恋她迷人的眼神,樱桃般的小嘴儿,凝霜般的肌肤,他有使不完的劲儿,她有收不完的银子。
但他知道她是妓。他们都只是各取所需。她想要银子。而他则是为了发泄他原始的兽性。
他从未顾及她的感受。她不过是个妓。妓有妓的生活,刀客有刀客的江湖。他一直认为他们两条直线只相交于床上,披上麻衣,他是他的刀客她是她的妓。她可以夜夜笙歌,他可以刀口舔血。
天下人皆称其刀客维儿。
二月的风雪呼啸,栈道上鞍马稀疏。维儿追上了那哭闹的声音,手儿微动,刀光闪过。三两个人头而落地,一道道血箭直射长空。
维儿扶起那哭啼的妇人,他本以为自己又救下了一名无辜的人,一股侠义的气概油然而生。却不曾想,她怀里一只手突然一动,纵使维儿号称闪电刀维儿,也无法躲避这致命一击。匕首已刺入他的胸膛。
刹时天旋地转,钻心之痛随之袭来,左手握寒刀,右手却握着刺进胸膛的匕首。瑟瑟发抖,他不敢相信,他维儿刀客救人万千,竟栽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之手。
妇人响彻云霄的笑声夹杂着泪水呐喊:“寒儿,娘为你报仇了,哈哈哈,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渐渐模糊。钻心的疼终扛不住渐渐模糊的双眼。他不甘心啊,他救人无数,最终却饮恨于一个妇道之人之手!整个焚仓大陆他还未踏足冰山一角,怎可就此撒手人寰?
寒儿,莫星寒,是他维儿杀的,只因为人人都道这莫星寒是魔教之人,那日冬雪纷飞,莫星寒挟一女子经过此处,女子几番欲逃走,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掳回。
百般羞辱下,女子竟催动自身真气自断心脉。
待得维儿路过时,女子早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是刀客维儿,怎瞧得这般残忍.
他们拔刀相向,拆招三十,终杀他莫星寒于刀下。
待维儿远去,只见一妇远处扑来,人跪在雪地上,左臂环抱着莫星寒的后颈,右手捧着莫星寒的脸儿,痛哭着。
“寒儿……我的寒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寒儿,你不会有事的,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哈……娘会让你活下去……”
皑皑雪地之上,一点红,显得格外显眼。
妇人的哭声惊天动地。
这痛,又怎能以刀剑之残而度之?妇人哭昏了,又醒来,醒来又哭昏了。
最后她拖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艰难的在雪地上爬着,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于雪天相接处。
二月的寒雪依旧刺骨。
睁开眼,维儿躺于这陌生榻上,四周粉花布缎。偶尔传来一阵阵女儿的体香之气。
是她!一定是她!这个脂粉之味,错不了!他暗忖。
“她为何救我?”维儿挣扎欲起身,胸口传来一阵窒息的疼痛感。
“维公子慢些,且躺好,你这伤未愈,躺着罢。”房门被推开,走出一道妖娆的身影。高鬓儿留着垂髫的发束,额前薄发半遮颜。此时她已尽去粉饰,玉面儿白里微微透红。
“这是何地?是你救的我么?”维儿问道。
“这里是韵香楼。公子……公子与我……鱼水之欢之地,莫不是公子忘了?”她脸上微泛红霞却又尽露失望之色。
“公子这一剑若再往左半分,只怕此刻正与那阎王笑看地府阴景了。小女子能耐小,不能使公子尽去这疼痛的折磨,忘公子海涵。”她又微微一欠身道。
“多谢薛姑娘救命之恩,我维儿此生若有机会定会相报!”维儿矛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只因为救他的是个妓。为什么她不是普通的姑娘?
说罢维儿挣扎着就要走,他不要呆在一个妓的床榻之上,他是不愿意作为一个负伤的男人躺于这榻上!在这庸脂俗粉的床榻上,他从来都只是只野兽!
“公子千万莫要动,我刚予你伤口包好,你这会儿要爬起,只怕伤口崩裂呀……”她疾步向前,就要扶他。
“我怎么能让一个妓见到我受伤的样子?在她们面前,我从来都是野兽!我不是个伤病之夫!”想着想着,这要强的心儿就越发的狂躁。推开她的手,维儿大吼:“让开!谁让你救我的?”这一吼,她花容失色,眼角儿似乎有些许泪光闪动。
维儿跌跌撞撞向着门口扑去。怎奈得虚弱的身体不听使唤,便摔倒在地,伤口崩裂,血流潺潺。他又一次的昏了过去。
维儿做了个梦,梦里,妓说她不是妓,她只卖艺不卖身,她说她这一生唯一的男人是他。每每腥风血雨过后,维儿便躺在她的床榻之上。而她病痛快乐的一并接下他这个粗野莽汉的发泄。
梦里,他们是那般恩爱,恩爱得令人羡慕。恩爱得令人窒息。
梦里,他带走她,他们浪迹天涯。他们去看北疆风雪染白大地,他们去看南国细雨侵润花山,他们去看南海迷雾缭绕,他们去探西域高涯万险。
但那终究是梦。
梦醒后,刀客维儿依旧是刀客,她依旧是妓。
想起那晚,他来找她,老鸨说她每月都将服侍一个大人物人五日,并让老鸨给他捎话,说期间不许去打扰她。
维儿摇摇头,又微微一叹。
她终究是妓。一日为妓,终身为娼。
维儿恨她是妓。然而他却不舍她的温柔,不舍她目光里特有的一种温柔,看别人看不出的温柔。
所以他沉沦,沉沦在这韵香楼中,每每腥风血雨过后,这儿便是他温柔港湾。可惜这温柔,似乎并不属于他一个人的。
人是自私的,多少都会有一些。所以他最恨与人分享这温柔,其实是男人,都恨属于自己的温柔被分享。
然而这韵香楼的温柔并不属于谁,只是他维儿想当然的以为那是属于自己的。
所以他不要分享。他也曾一度的想让她属于自己的专属。可她终究是妓,他怎么能让一个妓做自己专属的温柔?他怕天下人耻笑,耻笑他赫赫威名的刀客终娶了个妓。
但美人乡总是英雄冢,他还是逃不开那丝温柔的俘虏。
“我知道你嫌我是妓……”
“是!我嫌你是妓!为什么你是妓?你若不是妓,该是多好……该是多好啊……”他只想带着她远离这天下的纷争,男耕女织。
“江湖是你的,我不过是个妓……”她低着头道。
“江湖,是我的,我可以抛弃它!三年前我大仇已报。我本可以远离这天下的纷争,可你……”
“我知道……”
“我不能娶一个妓……”
“我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