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朝闻道

散奇敲打一阵，想起被楚卓轩多次戏弄，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仿似在敲打楚卓轩脑袋一般倍感解气。只是苦了商越和丁狗儿，两人痛得脸色发白，却极有骨气，牙关紧咬，始终不曾呼喊一声。

彭大锤紧握狼牙棒的双手骨节嘎嘎作响，因心有顾虑，不敢妄动。

楚卓轩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只是两个奉命行事的无名小卒，你又何必为难他们呢？”

散奇怒道：“奉了谁的命？你不要为他们开脱。老子若不是被他们气昏了头，怎会误了时间？怎会输掉这场赌局？老子不杀他们，便是他们家山有福。”

楚卓轩道：“那便算晚辈输了，只要放了他们，止战刀晚辈双手奉上，绝不再耍半点手段。”随手将止战刀抛了过去。

彭大锤惊呼道：“楚兄弟！”

散奇却看都不看一眼，大袖一摆，止战刀原路返回：“输便是输，赢便是赢，老子现在看不上你那把破刀了。”随后又丢过来一件事物。

楚卓轩连同止战刀一起接在手里，摊开手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正是那作为赌注的极阴珠，不过握在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反而温润如玉，奇特至极。

楚卓轩赞道：“前……小兄弟的赌品真好。”接着哈哈一笑：“差点又喊错了称呼。”

彭大锤等人一阵恶寒。

散奇面无表情，不过看着楚卓轩将极阴珠揣进怀里，心里一阵肉痛，转身将怒气撒到商越两人身上：“你们害得老子丢了一件宝贝，该怎么赔？”

两人闭眼缩头，等着挨敲，忽听散奇咦了一声，抬起的手凝在半空。

等了半晌，丁狗儿忍不住斜眼往身后瞥了一下，只见散奇看向他们的眼神十分的怪异，随后探手摸上两人的脑后骨，蓦地放声大笑，状极欢愉。

商越与丁狗儿相视一眼，这老家伙疯了不成？

彭大锤终于忍耐不住：“前辈划下道来吧，怎样才会放人？”

楚卓轩忙补救道：“彭大哥虚长几岁，应当喊他小兄弟才是，嘿！小家伙也行。”

散奇摆手道：“小子，你不用讥讽老子，以后你们喊什么都可以，这次老子想不做前辈都不行了。”伸手解开商越、丁狗儿的穴道。

两人恢复行动，立即抱头鼠窜。散奇也不追赶，任由他们跑回人群，躲到楚卓轩身后。

楚卓轩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前辈，见散奇毫无怒色，翘起大拇指道：“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有肚量。”

散奇没好气道：“少拍老子的马屁，咱俩的账一会再算。”随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商越、丁狗儿两人，直盯得他们心里发毛，忽然异峰突起道：“你们可愿拜我为师？”

事情变化太快，所有人一时怔在当场。

楚卓轩最先反应过来：“前辈不是在说笑？”

散奇揪着两撇小胡子，气道：“收徒一事关乎门派传承，岂能说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丁狗儿、商越两人身上。

商越偷偷碰了丁狗儿一下，低声咬牙道：“这老家伙嫌折磨得我们不够，妄想折磨我们一辈子。”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愿意！”

这次轮到散奇怔在当场，想他身为四大武学宗师，不知有多少人绞尽脑汁想拜他为师，没想到第一次收徒竟会被人拒绝。

丁狗儿道：“你若用强，我们便立即抹脖子。”悄悄向商越递出一个眼色。

过了良久，散奇突然一声长叹，两人犹如受惊的兔子般一人选择一个方向撒腿狂奔。

散奇啼笑皆非：“你们跑什么？若论逃跑的本事，天下间有谁能比得上我？”

两人这才知道闹了乌龙，灰溜溜地返了回来，惹得大锤寨诸人哄堂大笑。

散奇叹道：“也罢，师徒如父子，若不能同心，收来何用？这事以后再说。”随后望向楚卓轩：“你随我来。”

楚卓轩警觉道：“我有师父了。”

散奇没好气道：“你想拜老子为师，也得老子看得上你。”

楚卓轩老脸微红道：“那前辈叫我做什么？”

散奇咬牙道：“自然是算账，老子纵横天下何时栽这么大跟头，若不找回场子，老子还怎么混？”随后扫了彭大锤等人一眼，嘿嘿一笑：“你若不来，老子心情大大的不好，只好拿你的这些兄弟来撒气。”

彭大锤狼牙棒顿地，喝道：“老子不是软柿子，可任你拿捏！”

散奇一言不发，只冷冷盯着楚卓轩，似乎楚卓轩敢说一个不字，他便要立即出手伤人。

楚卓轩苦笑道：“前辈诚心相邀，晚辈怎敢不从。”接着向彭大锤递出一个毋庸担心的眼神。

两人远离人群，来到一颗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巨树下。

散奇背对楚卓轩，望着上升的朝阳似乎怀有心事。

楚卓轩笑道：“现在没人了，前辈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不过千万不要打脸，晚辈还要出去见人。”

散奇哂道：“老子若是输不起的人，便不会站在这里好好与你说话了。”随后又道：“你可知我为何会缠上你？”感受到楚卓轩呼吸微凝，悄悄握紧了止战刀，不由哑然失笑，缓缓转身道：“我与边若需终南山赌斗，不仅输了两坛美酒，还输了一个承诺，一个指点你武功的承诺。若非如此，你当老子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从终南山赶来幽州。”

楚卓轩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本以为老道士对他放任不管了，哪知仍记挂着他，随后不解道：“那前辈为何要偷我宝刀？”

散奇两眼一蹬：“老子是那么轻易被人使唤的人吗？自然要先收点报酬。”接着泄气道：“岂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子怎会这么倒霉？边若需有徒如此，足以含笑九泉了。”

楚卓轩失声道：“我师父死了吗？”

散奇没好气道：“他倒是想死，都活了……”忽然改口道：“其实你师父学究天人，武学上达到了何种程度，连我都无法揣度，哪用得着我来指点你。”

楚卓轩暗松一口气，笑道：“前辈真谦虚，我师父有几斤几两，我一清二楚。”

散奇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你真的了解那老牛鼻子吗？”

楚卓轩微微一怔，仔细想来他虽与他那为老不尊、贪杯的师父相处多年，除了其脾性之外，过往的种种似乎一无所知。

散奇幽幽一叹：“二十年前，我便已跻身四大武学宗师之一，那时我心高气傲，以为纵然是四大宗师亦要有高低之分，所以我打算挑战其他三人，第一个目标便是你师父。那一日我悄悄潜进鬼幽谷，准备盗取止战刀，先给他来个下马威，结果那老牛鼻子像是未卜先知般堵在去往后山的必经路上，然后我二人大战一场。”说到这里，似陷入了回忆，双眉紧锁，仿佛遇到苦思不得解的问题。

楚卓轩想要说话，散奇做出阻止的手势，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当时我明明……”突然跳脚大叫，欣喜若狂：“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然后气急败坏道：“若早知如此，终南山上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楚卓轩根本不关心他明白什么，只急于知道两人比斗的结果：“那一战定然惊天动地，你们谁输谁赢？”

“惊天动地？”散奇苦笑道：“老子在你师父手上没走过三个回合。”

楚卓轩失声道：“不可能！”

散奇道：“当时我与你有同样的反应，从未想过自己会三招落败。”忽然一怔，眼神中混集着一种奇怪的神采，似困扰，又似不能置信，还夹带着深深的震惊：“我终于明白了……”

楚卓轩没好气道：“你又明白什么啦？”

散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先前我一直疑惑，你师父那么高的武功为何让我来指点你，原来是为了成全我。”随后抚掌大笑道：“边若需啊边若需，老子服了你啦。”

楚卓轩对他的一惊一乍丝毫摸不着头脑，但终给勾起心中的好奇心：“前辈到底明白了什么？”

散奇避而不答，自顾自道：“当年与你师父一战后，我闭门苦修三年，武功再做突破，然后十五年里却难有精进，我以为这就是武学的尽头，直到今日才知大错特错，异日我若得窥大道必种因于此。”

散奇见楚卓轩不满的模样，微笑道：“人力有尽，天地无穷，武学一道岂有尽头？人力尽时，当是精神上的突破，换成道家的说法便是炼气化神。你那昼阳藏精诀正是道家最为上乘炼气化神的法门，若修炼大成，距离金丹大道仅有一步之遥。”

楚卓轩像听天方夜谭，笑道：“按照你的说辞，我师父必然已经修成了金丹，他老人家此刻在九天之外与神仙对饮哩。”

散奇怎听不出楚卓轩话里的讥嘲，怒道：“说不定那老牛鼻子就是一个活了千多年的老怪物，具体怎样的情形，你问他去，老子没空和你扯淡。”

楚卓轩忙赔笑道：“前辈息怒，晚辈开玩笑，你老人家请继续讲下去。”

散奇叹道：“老子若非欠人承诺，何必受这份鸟气。”接着道：“从现在开始你若有一句话令老子不开心，老子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