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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揭身世犟丫头感恩
净云关了病房门,款款讲道:“别小看咱们这座小小的县城,从辽代起这里就是一座佛城,不足两平方公里的土城内,却建有大大小小的寺庙尼庵八处。虽然这座小镇自古就是屯兵之地,但是民风古朴淳厚,因为他们都信佛教。到了民国初年,铁路修到了咱家乡,随着火车的轰鸣,咱古朴的小镇里来了一位洋人,英国人保罗。
“他是个基督徒,胸挂十字架,常穿一袭黑袍。他和人说话前总是以右手掩左胸,说句‘啊!我的上帝’,然后再说正文。因此咱们这里的百姓管他叫‘洋和尚’。他有位中国籍的妻子叫安惠珍。安姓是咱们这里的望族,他自称是中国人的上门女婿,起了个中西合璧的名字叫安道尔。
“应该说这位英国人还是和平的,他带来了基督文化的同时,也带来了现代科学,他和中国籍的妻子安惠珍在西街德仁堂的对面开了间诊所,懂得中国文化的他很会讨中国人的喜欢,诊所叫惠民诊所。
“‘洋和尚’的中国话说得很流利,对人也很热情,无论你有钱没钱他都是笑脸相迎。即便你没钱付医资,他会笑呵呵地对你说:没关系,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把你家不用的的破碟子、破碗、破罐子,送我两件就可以。
“中国人淳朴,以为这‘洋和尚’是来中国化缘的,乱世中的小镇的居民也没有古董值钱的理念。如果吴老太太早知道她淹鸡蛋的臭罐子,能在大英帝国拍出两千万英镑合两亿多人民币的高价,她就后悔不该用来淹鸡蛋。而安道尔却在这些破碟子、破碗、破罐子里发了横财。
“十几年过后,他在西门外的火车站对面建起一座教堂,从此小城中悠扬的诵佛声在慢慢地消亡,人们的宗教文化也不知不觉地开始西化,前往西门外教堂做礼拜的人多了起来。有一年疟疾盛行,人们发现“洋和尚”的白片片药比咱们的草药管用,就连东大寺的和尚们也来开这种药,用以交换的医资是庙里的文物。渐渐地东大寺的香火也衰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惠民医院。这个医院就是现在的人民医院。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位‘洋和尚’?”
席孝兰性急说:“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净云冷笑说:“我原以为拿文化做铺垫,下面的故事你就好理解了,看来多余。大凡你要懂点文化,就不会带了张大炮们砸了你外祖母的道场杏林寺。”席孝兰糊涂了,问:“我外祖母是谁?她怎么和杏林寺扯上了?”
净云念了声佛说:“她就是圆觉法师。”席孝兰不屑的说:“难怪席忠平对杏林寺特别关照,原来那个老尼姑是她的丈母娘。净云法师,你有所不知,我的母亲不是李瑞娟,因此圆觉也绝对不是我的姥姥。”
“不错,你的母亲确实不是李瑞娟,你有疑心,是因为你姐姐席君兰仅仅比你大三个月,因此你绝不可能是李瑞娟生的孩子。所以你就相信了人们的谣传,说你是席忠平和保姆生的。错!错!错!其实你的生母亲叫安妮,安妮的母亲就是安惠珍,安惠珍就是圆觉法师。也就是说,那位‘洋和尚’其实是你的外祖父。
“你的生父叫阮承法,是国民党潜伏特务,因犯有爆炸投毒罪,五一年时被人民政府镇压了。你的母亲安妮也是死于他之手。只有三个月的你成了孤儿,是共产党人席忠平收养了你,明白了吗?”席孝兰傻了,痴呆地看着净云说:“你……你胡诌吧?你怎么知道的?”
净云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听我慢慢道来。一九三五年,日寇大举在华北扩张,安道尔见形势不妙,席卷了他在古城收集的大量文物古董逃之夭夭了。走时,带走了十岁的儿子安易和六岁的女儿安妮。当安慧珍从陕西关中老家回来,发现家中一切成空时,痛定思痛,方明白,口口声声说喜爱中华文化的这位大学同学安道尔,其实更喜爱的是能变卖真金白银的中华文物。
“这时城中大户阮家找上门来索要被安道尔骗走的十件珍贵文物,说其中两件是乾隆爷的手迹,只是借给他观赏,不是送与他。十件文物,少说也值十万大洋。这时安慧珍彻底明白了,自己无意间成了一个文化强盗的带路人,帮着安道尔实施了一次精心策划的文化掠夺。于是安慧珍说,现在人去楼空,只剩下这座空空的教堂就抵给你吧。要是你觉得还不够,连惠民医院也一并抵给你。此时的安慧珍已是万念俱空,随后,她皈依了空门。”
净云讲到这停顿了,看着莫名其妙的席孝兰,叹了气说:“唉,我的话题怎么又回到了文化上,忘了你是不懂文化的。还是直说你的身世吧。抗战胜利后这座被八路军打下的县城,由于紧靠着铁路线,这枚胜利果实不久就被国民政府接收了。一九四八年,阮家三少从北平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半洋不洋的漂亮女士。这位女士就是你母亲安妮。
“阮家接管教堂后改为影剧院进行赢利,日据时期放映鬼子影片,国民政府时期放美国大片。一九四九年初春,咱们这里彻底解放。五一年一月六号人民政府和当地驻军借用影院,准备召开抗美援朝军民誓师大会,欢送赴朝参战的子弟兵。不料当夜十点,影剧院突然发生大爆炸,那一刻你母亲正在二楼的卧室中搂着你入睡,横飞的爆炸物碎片击烂了她的后背和头颅,而你在她怀中却幸免一死。
“赶来救火的军民将你救出,你一个劲的嚎哭不止,当时的席县长连忙让通讯员将你交给了他的妻子李瑞娟,那时她刚生下一个女儿才六个月,李瑞娟赶紧从她女儿口中将乳头拔出塞入你的口中。你不哭了,在一个身为共产党员的母亲怀抱里安然入睡。三个月后,她的奶水没了,又给你请了奶妈。这位喜欢兰花的母亲,管她女儿叫大兰,管你叫小兰,席主席则亲切地叫你二丫头。不难看出,他们是把你当亲生闺女在看待。”
席孝兰大脑里雾蒙蒙的一片惨白。净云想她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惨痛的真实,缓缓说道:“孝兰,我保证讲的都是事实,你要是不信,可以向你的奶妈去求证。这些话是她告诉我的。”正这时,奶妈来看二丫头说:“二丫头,陈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回家养病了,我来接你到我那去住,你父亲他忙,你母亲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要过那边了。”
席孝兰闷声问:“奶妈!刚才净云法师讲了我的身世,这是真的吗?为什们你们要瞒着我?”奶妈说:“是席主席吩咐的,不要我把真实的身世告诉你,他这样做也是对你亲生父亲的一种承诺。你的生父被捕后交代了他所有的罪行,说他疏忽,忘记了按二十四小时制来设定爆炸时间,结果炸弹在当夜爆炸了。要不然被炸死的将是当地驻军首长和县委县政府的一班领导。他说安放好炸弹后就去火车站买凌晨一点的车票,准备和妻子当夜撤离。并特别申诉,安妮她不是特务,只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来是寻找母亲的。
“后来他被判了死刑,临刑前他要求见席县长和看看你,我就抱了你和席县长去见他。那时你刚刚十个月,他看你长得白白胖胖时,非常高兴。当他看你脖子上还带着十字架,很生气地把它解下摔了。他对席县长说,我们家至抗战以来就逐渐衰亡了,二哥参加鬼子的警备队和八路军作战时被打死了,父亲因当过五年的伪县长,光复后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抓了起来,大哥为赎救父亲,变卖了大部财产,结果父亲还是死在了大狱中。他说非常感谢席县长收留了你。并请求席县长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看待,千万不要把真实的身份告诉你。要按照共产党人的思想品格来教育你,长大做一个对祖国和人民有用的人。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恩戴德的。
“长大后你发现了疑点,有一次你还问我,妈妈说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哪我俩咋长得一点也不像?怎么生日也对不上?我当时不知如何回答。更可怕的是文革之初,有人贴大字报说席书记作风不好,跟保姆怎么怎么的,你就相信了谣言,记恨起把你养大的父亲了。二丫头,我说的这都是真的,你不信,我有证据来证明你的身世。”说着,奶妈掏出了一个有些年代的手绢包打开了,包着的是一枚拴着红绳的银质十字架。
净云瞅了一眼说:“奶妈,严格的说,这个十字架并不具备证明力,因为它可以炮制。但是,它却给席孝兰提供了两项选择,是选择一个共产党人的父亲呢,还是选择做‘圣诞爷爷’的乖孙子?”
这时,席忠平来了,他拄着拐棍乐呵呵地说:“二丫头,接到张院的电话,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养病了,我特意来接你,毕竟家里的条件要比奶妈家宽裕,奶妈也一起去啊,我知道,二丫头长这么大,就是离不开奶妈。”席孝兰傻愣愣地看着父亲,眼里闪着泪花。席忠平不解地看看奶妈问:“二丫头怎么了?”因为二丫头和他一样有着钢铁般的个性,再痛苦,从来不流泪的。
净云说:“阿弥陀佛!席主席,请原谅,没征询您的意见,我就把孝兰的身世告诉了他。她的生父不愿她知道真实身份有他的道理,席主席你作为他的养父不愿她知道真实身世,自然也有道理。我虽是一个化外人,但也是一个过来人,我和孝兰有着差不多的身世,和类似的经历。席孝兰是个率真之人,我想,让她知道真相,比隐瞒好。隐瞒,她会憋屈一辈子。告诉她,无非是一个双向选择,我相信孝兰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现在社会上有一股不好的社会风潮,他们在妖魔化共产党人。说共产党人不讲人性,只会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事实上不是这样。孝兰,发生在你身上的故事就是一个好的例证。孝兰,那天陈医生问你,‘你觉得断臂维纳斯不美吗’?你反问,‘缺胳膊断腿的人就一定美吗’?我知道,你那天说这句话是讽喻你的父亲。孝兰,现在当你知道了真相,我要问,你这个在抗战中受伤的跛腿父亲,他的残缺难道不是美吗?还有,他宁肯忍受着别人对他的污蔑和中伤,也不愿伤及了你的心灵,他崇高的父爱,难道不美吗?”
席孝兰突然喊了声:“爸!”一下哭着扑在席忠平肩头上。自打文革起,十八年了,席孝兰没有喊过他一声“爸”,今天猛然听到这声呼喊,席忠平也不觉潸然泪下,他揩揩女儿的眼泪说:“哎,二丫头,爸从小不是教育你,要做共产主义的接班人,要学会坚强,不流泪么。”席孝兰抬头看看父亲说:“是啊,爸,我从来没流过泪,文革武斗,我被打断胳膊我也没流泪。可爸,我今天必须要哭,你就让我在你怀抱里好好地痛哭一回吧。不然,我的良心会很受伤。”说着席孝兰呜呜的大哭起来。
奶妈也不禁哭了,拿起手绢擦泪时,当啷一声,十字架掉落在地。净云拾了起来,托在手掌中说:“孝兰,我又要把话题回归到文化的层面上来说事了。比如这个十字架,它是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文明。但佩戴它的人并不一定具有这种的文化宣扬的精神品格和行为文明。而不佩戴它的人,并不等于就没有博爱精神和宽容心。比如你的父亲,我的父亲。以及我师父明辨和圆觉师太,他们的心都很宽容,充满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