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要把你永远藏在心里

我抬手勾住秦沐原的脖子，他顺势低下头来吻住了我，这次的吻与前几次都不一样，他似要将我咬碎了吸吮我的骨血，我的舌头在他的霸道攻击下像个莽撞的小兽，逃离他，又折回来逗弄他，来来回回，谁都舍不得先放开，他在这个亘古绵长的吻里将我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似乎藏着不可名状的悲伤。

秦沐原将我搂得很紧，看着我时眉头轻皱，眼神既温柔又霸道、既热切又悲伤。我似乎有些认不清他了，我的身体总比我的心先了解他，刚才的那个吻，还藏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味道。那是我未曾知晓的，却是想要极力探寻的。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的额头上落了个轻吻，然后笑着说：“我舍不得。”

我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上面有这样一个桥段，一个女人若是真心爱一个男人，她会愿意把自己的骨血心肝儿掰碎了都给他，而一个男人若是珍惜一个女人，他不会要这揉碎了女人整个身心的温热，他会等，等最对的时刻。

我和秦沐原之间，现在是最对的时刻吗？是我甘愿对他情不自禁的时刻吗？

我看着秦沐原，他的笑容很温暖，却不知为何总透着淡淡的哀愁，他说他舍不得，而我，是那个最好的吗？是他所珍惜的吗？我明白我一直在等一个时刻的到来，等我的梦里不再出现方沐琤，我执拗地将这作为我爱上秦沐原的信号，可是，我很想把自己全部给他又是怎么回事？

我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突然意识到似乎我从未好好想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从未想过我直接对他说起方沐琤时他的心里会不会难过，一直以来，似乎总是我在把控我们之间的情感，却从未认真地问过他。是这三千万提醒了我，也许这三千万本身不算什么，但这三千万后的心意我却不能忽略不计。

我爱怜地摸摸秦沐原的头发，问他：“如果方沐琤在我的梦里占据一辈子，秦沐原，你还会喜欢我吗？”尽管我已知道他的答案，但我还是想要再问问他，提醒他再想一想，感情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我的心也动了一动，我终于再一次伤害了他。

“我没道理要求你容忍我的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我有些沮丧，看着他的目光也暗了些，“可我就是忘不了他，他占据了我的整个青春。你知道，我的青春是多么的不堪，那时连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是他和霍小渂，将我带到一个光亮的世界。”

“秦沐原，我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我很肯定。可我不能将你束缚在我的身边，我给不了你同等的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你，而不仅仅是喜欢。”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你的亲吻，喜欢你不计报酬地对我好。就在上一秒，我甚至还自私地说服自己哪怕就是爱爱恨恨也可以跌跌撞撞地走完一辈子的路，可我想我还是不该自私，你那么好，应该得到更好的。”

我原以为把我的所有都给你，心里能安定一些，可你说舍不得，那么于我，又何曾舍得让你同我缠在一处？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明明是六月天，怎么我的心里竟飘起了冰雪？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常常坚强又懦弱、正派又滑稽，闷闷的让周围的人都受累。过去对方沐琤如此，如今对秦沐原也是，活该我永远失去了方沐琤，现在我也将要失去秦沐原了。

我突然很想哭，但还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那么多痛苦都过去了，这次的伤心应该很快也会过去的。

我起身走到门口，然后最后一次回头看看他，但我看不清他的脸色，阳光折在他的身上，衬得他遥远又飘渺。

我说：“秦沐原，原谅我言而无信，你给霍小渂的房子就算了吧，哪天我会让她自己去和你办手续。”

说完我逃也似的跑出了1203，斜对面1205的门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孤孤单单，一如我早已泪水决堤的心，空荡荡的，不能自已。

以后的几天里，我陷入了难捱的失眠深渊，即使以往也睡不太熟，但这几日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开始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调班，他们不愿意上的大夜班全部被我抢了过来，我奢望在累到极致时能浅睡一会儿，可我一合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秦沐原，都是他的吻和看我的眼神。我一次次的伤透了他的心，我想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我醒来看到的是邵凌的脸，他见我一睁眼就开始唠叨了起来，说我是不是傻，为他爸卖命卖到这地步了，又问我他爸给我什么好处了，让我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儿，然后他又把我给骂了一通，自己大姨妈来了需要休息这是常识，你一个医生连这也不知道吗？他妈的我看你血流不止，还以为你流产了呢！

我看着邵凌皱着眉头对我开战，心想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男女有别，我就是流产也不敢让你双手沾满鲜血啊！同事们听到了话头，知道邵凌是院长的公子之后都默默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还有一大堆乌鸦叫。

我咳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用眼神祈求他的原谅。他又噼里啪啦了几句，然后起身去给我倒了杯热茶，看着我咝咝哈哈的喝下去，这才没好气地问我：“有没有好一点？”

我颤颤巍巍地点点头。其实小腹还是很疼，可我不敢再让邵凌服侍我了，这厮脾气太火爆，我怕自己二十七年的生命终结在此刻，然后死亡原因上定了两个大字：痛经！

想想就很可怕。

邵凌冷着一张脸看着我，我的目光抖了一下，然后越过他的眼神看向他身后那堵白白的墙，我说：“我柜子里还有一件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

“已经换过了。”语气和他的脸一样冷，不用看也知道他还在生气。

“啊？！”我吓了一跳，忙看向他，“你帮我换的？”

“把你美的！”邵凌白了我一眼，“外面的护士帮你换的，还顺便清洗了一下。”

“哦。”我窘迫地低下了头。虽然邵凌也曾帮我买过卫生棉，也曾不止一次见过我被痛经折磨的惨状，但我实在不敢想象他抱着鲜血淋漓的我的狼狈画面，关键那血不是从其他地方流出来的，而是……唉！这辈子都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了！

“喜欢的东西买双份，你从小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变。”邵凌突然笑笑。

我更加窘迫了，这家伙现在是想跟我回忆童年吗？这裤子是买给霍小渂的，所幸还没给她。

小腹上突然袭来一阵疼痛，连带着整个腰腹都要坠下去似的，四肢无力犯恶心，再待下去怕是不行的。况且让邵凌在这里照顾我太不像话，万一被他爸邵伯伯知道了，凌阿姨一定会多想的。关于凌阿姨多想这件事我一直没跟邵凌提，他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得瑟呢，何况前几天我还荣升为霍小渂的近水楼台，我不能对不起她。

“邵凌，你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无比艰难地抬起眼皮哀求他。

“知道疼了？卖命的时候怎么不疼呢？”他的语气依旧冷冷的，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我决定得了便宜再卖乖，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凄惨了些，“嗯，以后一定向你学习，学习好吃懒做。”

邵凌扬起眉毛，睨了我一眼，眼角的笑意却明显了，他说：“说一句话夹着三把飞刀，看来你还不怎么疼啊！”

我终于叫了起来，“丫的你痛经试试！”

邵凌就这样在我的痛骂下把我背出了医院，他把我朝后座上一扔，然后自己朝驾驶座一坐，伴随着我“啊”的一声尖叫，车子就在马路上上演了速度与激情。

直到坐在了软绵绵的床上，我还在暗暗悔恨，丫的竟然忘了把这家伙的恶行录下来，然后把录像往霍小渂面前一拍，NND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家伙哪一点能和你幻想中的男神沾上边？

卧室一眼看到头就是厨房，我看着邵凌吹着口哨站在水池前淘红豆，不时还抖抖臀扭扭腰，简直贱样十足。这家伙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冷峻深沉，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儿，但在我跟前呢？这才是真正的他好吗！丫的广大女性全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姚镜，你刚刚偷偷说我坏话了是不是？！”邵凌突然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撇撇嘴，“我没有偷偷，说你坏话还要偷偷的吗？”

“肚子又不疼了是不是？”邵凌突然走了过来，很邪恶地看着我。

“你要干嘛？”我朝床头缩了缩。

邵凌干脆放下红豆，径直走过来坐到了我的床边，然后问我：“你和他over了是不是？”

我当然知道邵凌说的“他”是谁，这几天我连续避而不见的不就是“他”吗？我笑着点了点头，说：“你真是火眼金睛。”

“别！”邵凌头一偏，叹了一口气说：“甭跟我笑。姚镜，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丫的你是不是欠揍？我暗暗攥紧拳头，但很快又松了下来，痛经不是病，疼起来比牙疼还要命，它能使一个原本坚硬的人瞬间软弱下来，就好像这几天我常常软弱得想念秦沐原，然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邵凌扭头看向我，不见了之前的沮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给了我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说：“这样也好。小镜，祝贺你开始新的生活！”

说完他又吹着口哨去为我煲红豆粥了。我看着他欢快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阵泛苦，邵凌说这样也好，他自始至终都不希望我与秦沐原在一起，或许他早就先我一步明白，我和秦沐原彼此都不是对方最适合的那个人。

邵凌逼着我将锅里所有的红豆粥都喝完，在我终于磨磨蹭蹭喝完最后一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看他仍在厨房忙活，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如今我身有特殊情况，实在不便留宿他，便支支吾吾地打算下逐客令。

没想到邵凌倒先我一步走了过来，他从一个纸袋里掏出几张纸放到我面前，说：“这几间房子都是离你医院比较近的，安全性我都帮你考察过了，交通、租金都标在上面，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他顿了顿，似乎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什么都懂，1203离我这么近，即使over也有可能藕断丝连。邵凌只不过是在替我做决定，他希望我善待自己，不要钻牛角尖。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他说：“红豆粥我又煮了一些，等凉了再放到冰箱里，这几天每天都要喝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又点点头，说：“好。”

“那我先走了，队里还有事。”他拿起车钥匙，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我的头。

我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神既疑惑，又带着期待。

我咬了咬牙，将酝酿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邵凌，以后不要总去医院找我好吗？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看着他的目光暗了下去，我的心也狠狠地疼了一下。我不能再自私地接受他的好意，尤其他现在正被一个姑娘惦念着，而那个姑娘我一辈子都不想去伤害。

邵凌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是像小时候我告诉他我曾经做过亲子鉴定时那样大侠式的掐腰大笑，他笑了一阵，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如同中央领导视察下级官员那般傲慢，他说：“姚镜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哪有闲工夫干那无聊事？去医院那是有任务，具体我也不能透露。总之，不要再做春梦了，什么都不要想，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留我一个人愣在原地。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说不清也辨不明，房间里弥漫着红豆粥的香甜气味，被这气味包裹，肚子竟没那么痛了。

半个小时后，当我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霍小渂正在沙发上坐着，我对她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嚷嚷着明天就要去换把门锁，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那还了得。我一个人叽叽喳喳个没完，不等霍小渂开口，又说了一大串你还没吃吧、锅里有红豆粥、是邵凌亲手做的哦等一系列的废话，然后见她始终保持抄着手瞪着我的姿势不变，我这才悻悻然闭上了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站在她面前，等待她的教训。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霍小渂抬起眼看我，眼里冷冷淡淡的，没有内容。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霍小渂，从前她不会这样深沉，按她的性子，现在早已经发怒了，大概真是被我气着了。

我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忙，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小渂，那家店面……你已经知道了吧？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本来是给你买了一条裤子的，可今天发生了一些事，那条裤子被我拿来穿了，明天我陪你逛街吧，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买。”

“镜子姐，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店面来找你？我是因为你！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会让爱你的人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我笑笑，走到霍小渂身边坐下，说：“是邵凌告诉你的？看来你们进展得不错。”

“你别转移话题。”霍小渂从包里翻出一个暖宝宝丢给我，然后问我：“你和秦兄到底怎么回事？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那三千万让你别扭了？如果是我的原因，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她顿了一顿，又说：“如果是因为我哥，我想他也会内疚的。”

提到方沐琤，我们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沉闷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些天霍小渂一定也想了很多，她在责备自己的同时又想到了她的哥哥，或许在她的理解中，我和秦沐原之间横亘着一个方沐琤，是方沐琤让我和秦沐原有了矛盾，她为她的哥哥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对我和秦沐原感到深深的抱歉，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可怜的霍小渂，你可知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和秦沐原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与旁人无尤，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在纠结。

“那天我想对秦沐原以身相许，可他说他舍不得，似乎就是那时，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都说人情债肉来偿，我想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他，可他却拒绝了，这样一来我对他就更内疚了。”

当我靠在门框上讲出这句话时，霍小渂正把脸上揉得满是泡泡，她“扑哧”笑了一声，泡泡喷了我一脸。

“人情债肉来偿？我没听错吧？镜子姐，你这是受了多少小言的熏陶啊？还都是霸道总裁一类的。”

霍小渂扑棱掉泡泡，很快又敷了一片面膜在脸上，然后又硬给我敷了一张，这才拉着我躺到了床上。

“你想以身相许，恐怕不全是觉得愧对他吧？”霍小渂翘着二郎腿，恋导派头十足。

几乎没考虑，我就点了点头，“我是喜欢他的。”

“只是喜欢？”霍小渂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思索了一阵，这才笃定地点了点头，说：“嗯，是喜欢的，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

“切，说得那么正经，你这明明就是想和他那什么嘛！女人啊，往往身体比心理诚实。”霍小渂白了我一眼，又睁大眼睛问我：“既然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分手？”

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小渂，我必须承认，的确是这三千万吓到了我。你是方沐琤的妹妹，他跟我说会像你哥哥那样对你好，可这本不该是他要承担的，我可以不计报酬地对你好，但他大可不必。”

霍小渂的目光暗了下来，“原来还是因为我哥，他成了你们之间的障碍。”

“不。”我摇摇头，“我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是留给方沐琤的，无论我将来和谁在一起，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这本就不是我和秦沐原之间的障碍，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他，他给了我全部的爱，可我却不能以同等的爱来回报他，这样对他实在不公平。”

“可是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会付出多一点。”

我点点头，“是啊，我原先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可那个人不应该是秦沐原，他那么好。”

霍小渂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镜子姐，你总是想得太多，太纠结，两个人在一起，简单点多好。正如你说的，秦兄那么好，所以你不该错过他。”

“我这么跟你说吧，呵呵，等我会儿啊！”霍小渂一边说着一边揭下面膜，然后以加速度跑下床洗了脸又爬上来，接着说道：“说简单点吧，你现在就是在钻牛角尖，这点我家邵邵总结得很对。对了姐，你这面膜揭下来得去洗洗脸呀！”

“邵邵邵邵，叫得挺溜嘛！”我成功地被霍小渂给酸了。

霍小渂脸一红，“人家这不是在背后叫的嘛！当面我可正经了，都叫他邵警官的。”

“哦。”

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我还能说什么呢？年轻真好呀！瞧这一脸的胶原蛋白，明明不用敷面膜的！我心里一苦，快奔三的人了，感情没个着落，但这脸还得要啊！这么一感慨，我也赶紧滚下床去把脸蛋好好蹂躏了一番。

霍小渂靠在门框上看着我，甚欣慰：“这才对嘛！脸是女人的门面，必须好好保养。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去找秦兄。”

“干吗？”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干吗？人家在A市就认识我们两个，咱好歹是雷锋班出来的，还不能发挥点人道主义精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