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如我情不自禁一回吧？

霍小渂是个藏不住话的直筒子，不用我追问，她已将和邵凌的作案过程细致入微地交代了。“作案过程”，这是她的原话，其实我怀疑她本来是想说“做爱过程”来着，因为她笑得是那样的淫荡。

我一度怀疑霍小渂是拿对摄影艺术的狂爱做幌子，其实她骨子里装着的是对美男裸体赤裸裸的狂爱，因此当她说她与邵凌的孽缘起源于一张裸照的时候，我表现得还是很镇定的。但是镇定之余还是不免为她捏把汗，邵凌那家伙平时就爱瞎咧咧肖像权啊、人权啊、隐私权啊什么的，再加上刚才的那场大吵，我怕霍小渂很难将他拿下。

看着霍小渂昂首展望未来，我不由得接了一盆冷水准备浇向她，我拍了拍她的手，说：“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小渂，过了这村咱还有下一家店，邵凌那厮毛病挺多，你一个花花姑娘，实在没必要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霍小渂看了我半天没说话，我想她一定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乘胜追击：“中午留下来吃饭吧，秦兄手艺不错哦！”

“嗯。”霍小渂眉头舒展，很愉快地点了点头。“吃饱了才有劲儿追。”

我哑然……

霍小渂同学你是个大美女诶，你也有好多人追的好不好？邵凌那家伙脾气坏毛病又多，要他回心转意很难的好不好？身为你的近水楼台，我要动很多心思的好不好？

中午饭桌上，我和秦沐原眼睁睁地看着霍小渂消灭了一碗又一碗米饭，在她吃第四碗的时候，我伸手按住了她。我说：“霍小渂我以过来人的经验警告你，你不能再吃了。”

“为什么？”霍小渂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抬手拿掉了她嘴角挂着的饭粒子，然后把所有菜都往秦沐原的面前推了推，我说：“你没看到主人还没动筷子吗？人家一回来就在厨房里忙活，你这样很没礼貌的。”

霍小渂甚鄙视地“哼”了一声，“就这三个菜还需要在厨房待三小时，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厨房里干什么了。”

我无比窘迫地看了秦沐原一眼，然后被他温柔缱绻且意味深长的眼神所震慑，慌得我连忙吞了口白饭压压惊。

我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此刻他眼神里的挑逗意味很明显，吓得我又赶紧扒拉口白饭压压惊。

丫的！

我怎么忘了厨房的门是透明的？

我怎么忘了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超级八卦体存在？

我怎么忘了要矜持，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环上了秦沐原的腰，然后还和他难分难舍地吻上了？

色迷心窍了！对，我一定是色迷心窍了！

我腆着脸把菜重新往霍小渂的面前一推，说：“吃吧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霍小渂噎了一下，在拼命喝水的时候向我投来哀怨的目光，喝完她很沮丧，将筷子一放，就问我：“镜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希望了？”

“也？”我疑惑道。除了我，还有谁敢说大实话啊？我好佩服TA哦！

霍小渂点点头，她指指一旁一直正襟危坐其实老不正经的秦沐原说：“秦兄刚刚刺激我来着，你好好调教调教他。”

调教？好熟悉的词汇啊！好像常在以复杂、纠结、违背人性等情节著称的小言中出现啊，通常在那什么的时候，会用到“调教”一词，霍小渂这丫头最近也太用功了点……我看了看霍小渂，见她脸色没变，再看了看秦沐原，却是脸色大变，脸上那个叫“欲火焚烧”啊！

我无比羞愧地低下了头。果然和作家谈恋爱什么的是很危险的，他们自己YY的情节实践起来应该很得心应手吧？我从秦沐原的眼神中得到讯息，他说：姚镜，等着今晚被我吃干抹净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身体某处似乎有一股暖流涌过，吓得我慌忙拉住霍小渂的手，她被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瞪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镜子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黄赌毒了，我刚刚说的“调教”明明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啦！

我讪笑一下，又干咳了两声恢复正经，我拍拍霍小渂的手，甚语重心长道：“姐跟你开玩笑的啦，邵凌不喜欢太丰满的女生，所以你不能吃太多了，会被他嫌弃的。”

“哦。那他喜欢什么样的？”霍小渂依旧很沮丧。

“喜欢你这样的啊！”我几乎脱口而出。说完我觉得不举例就没有信服力，便把霍小渂从头到尾结结实实地夸了一遍，搞得她自己到最后都怀疑人生了。

还好最后秦沐原帮我做了总结发言，他拍了拍霍小渂的肩膀，很坚定地说：“依我之见，小渂你做自己就好，没有必要为了讨别人欢心而改变自己。我想邵警官就喜欢真性情的女孩子，姚镜你说是吧？”

我忙点点头，表示同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等等等等，他干嘛特意带上我？莫非……莫非他认为我与邵凌有一腿，故意试探来着？

别啊别啊！我口味很淡的！

我张大嘴巴准备澄清，不想秦沐原却咳了一声，然后转脸对霍小渂又无比正经地说道：“你看吧你镜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和邵警官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意见你总得听吧。”

好吧，我想多了……

丫的邵凌，你害死我了！

“其实邵凌那家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你就当他是个皮球，随便拍拍就好了。”我说得很随意，完全没看到对面脸色越来越黑的某人。

“哦？”秦沐原偏过头来，“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做皮球，随便拍拍就好了？”

我的脸立马僵掉，这家伙，追根刨底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昨晚他心血来潮问我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想起了那晚对他说过的绝情话，心想他这是向我寻仇来着，果然我答不上来，然后就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为了避免遭到秦沐原的再一次兽性大发，我决定牺牲一下色相。我看准了他的位置，然后对他的腿发起了问候，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用脚尖挑逗什么的最有吸引力了，我想这样总可以让他暂时忘了这个问题了吧？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对，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听“啊”的一声，霍小渂像是屁股上被突然扎了一针似的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脸的怀疑人生，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我靠镜子姐！你干嘛要挑逗我？！我靠你自从和秦兄坠入爱河后就太不正常、太NND奔放了！我靠你们让我一个黄花闺女坐在这儿当你们的电灯泡，这不活生生地造孽嘛！我靠我靠，我受不了了！我必须要谈恋爱！我要和邵凌生一大堆小孩然后气死你们！”

我一脸黑线，最后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吧？霍小渂觉得无比委屈，其实我才是欲哭无泪，秦沐原正笑意盈盈地盯着我瞧，他太坏了，刚刚竟然转移阵地，害得我此刻这么窘迫。

霍小渂起身要走，气鼓鼓地表示不要再当强瓦电灯泡，没有爱情滋润的小花朵很容易枯萎的，她得赶快追到那个园丁，然后在他雨露恩泽的浇灌下茁壮成长。

我笑笑，向她支了个招：“欲擒故纵吧，快要枯萎的小花朵。”

霍小渂表示很受用，攥紧拳头替自己鼓了鼓气，就转身准备走了。这时秦沐原却叫住了她，他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了几张纸，然后将那些纸放在了她的面前。

秦沐原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那些纸，笑着对霍小渂说：“这是荫华路89号的一家门面，你看看喜不喜欢，你镜子姐说你一直想有间摄影工作室。”

霍小渂的眼睛睁得老大，我的心也差点跳出了嗓子眼儿，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荫华路89号，那是原先的黄雀屋甜品店，传说和黄雀屋酒吧以八千万的总价被同一个人买走，可秦沐原没跟我说那人是他呀。

一时间我和霍小渂都陷入了沉静，显然我俩都被荫华路的威力给震傻了，那个地段在A市可谓寸土寸金，不要说买了，租都不敢想的。

秦沐原笑笑，打破这沉静，“这是我从一个朋友的手里买来的。小渂，下周三是你二十三岁生日，就算我和你镜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呵呵，怎么不说话啦？”

眼看霍小渂哈喇子就要流出来了，我忙抵抵她，提醒她注意点形象。

霍小渂看看我，又看看秦沐原，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合上了嘴巴，然后嬉笑一声，说：“嘻嘻，幸福来得太突然，懵掉了！荫华路那种黄金地段，我们小平民想都不敢想的，秦兄你出手好阔绰哦！”

霍小渂说完抬眼看向我，我知道她这是在询问我什么情况，她应该也看出来我也并不知情，这才又转脸又看向秦沐原。突然霍小渂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拉了拉衣衫挡住前胸，做出不可侵犯的架势来：“敢问秦兄，你不会是想要我当陪嫁丫鬟吧？我可事先申明啊，我这辈子非邵凌不嫁的。”

秦沐原笑着看向我，说：“那就要看你镜子姐愿不愿意嫁给我了。”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这位同志请问你这是在求婚吗？不带这么心惊肉跳的好吧？

我白了秦沐原一眼，又傻傻地看向那几张纸，那是一份房屋转让合同，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霍小渂的名字。我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他，见他也正笑着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有点想哭，眼前这个男人，他还会给我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温柔缱绻？

昨晚，我和他窝在沙发上，他像初见时那个晚上那样揉揉我的头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也知道我欠他一句心里话。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我对他说了那样的一句绝情话，我说秦沐原，你要我一个躯壳做什么，我可以和你亲吻、做爱，可我的心里永远会有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方沐琤。

说不在乎是假的，那晚我看到他的眸子闪了一闪，又很快暗了下去，这句话太伤人，是伤了他的心了。我以为他永远不再回来，永远不会再见我，可他还是回来了，带着满心的情意、满心的期待。但我知道他是在乎的，要不他怎么会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霍小渂？昨晚我对他主动聊起了方沐琤，我说我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是留给他的，无论以后我和谁在一起。我笑着看着秦沐原说，秦沐原你来晚了，你不能成为我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那个，但我争取让你成为我最情不自禁的那个。

秦沐原轻轻地将我揽在怀里，他说姚镜，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霍小渂，像方沐琤一样宠爱她，你放心，我不和方沐琤争宠，有两个男人那么爱你，多好啊！

我对秦沐原笑笑，将眼泪流在心里。我的梦里依旧是方沐琤，那么多年都没变，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去爱你，全无顾忌、全心全意的爱你？秦沐原，或许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亏欠另一个人一点点，真遗憾那个人是我，我会试着去爱你，无关情欲，只是爱你。

霍小渂已经从震惊中回到现实，她随意地翻翻那几张纸，看上去晕晕乎乎的。她对除了摄影以外的东西向来不上心，更别说这几张让人看了很想睡觉的合同了。

秦沐原很有耐心，他将各项条款悉数讲了一遍，尽管我也听得云里雾里，但我和霍小渂对他最后的总结性发言都听明白了，那就是：这间总价三千万的荫华路89号已经是霍小渂的了，也就是说霍小渂摇身一变变成小富婆了。

霍小渂是带着惊魂未定的心情离开的，她说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合同便暂时由我保管。我正和秦沐原洗碗的时候，她又给我来了条短信，大致意思是说：俗话讲福祸相依，走了财运万一丢了情运，她会后悔一辈子之类云云，所以这合同等她和邵凌修成正果之后再给她也不迟。

我刚要把手机揣进口袋，霍小渂就给我来了好几个夺命连环CALL，我看看一旁正专注洗碗的秦沐原，想了想，还是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霍小渂在电话里一阵乱吼，嚷嚷着说NND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年纪轻轻的就成千万富婆了，NND我不会英年早逝吧？接着又是一串子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基督耶稣圣诞之类的话，最后才喜极而泣地挂了电话。

我想，“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大概就是霍小渂这种人了，她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顺带着还把我给砸了一下。我回头看了看正在厨房里专注认真的秦沐原，即使围着围裙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邋遢的家庭妇男的他，真的属于我吗？

而我，又真的属于他吗？我能回报给他价值三千万的爱吗？

我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伤神，心中是一万个纠结一万个矛盾。我对霍小渂好是天经地义，而秦沐原，他完全没有必要对她如此，万一哪天我和他分手了，这三千万就是我们之间的障碍，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价的。

好闻的男性香水气味正在慢慢靠近，只不过用了两晚，我就对秦沐原身上的气息熟悉了。他的动作总没有他的气息脚步快，因此他往往玩不了浪漫。

我转过身去，看着秦沐原将切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然后拍拍旁边的沙发，叫我过去。而我却径直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前坐下，然后微微颔首看向他，我说：“秦沐原，我想和你谈谈。”

秦沐原点点头，似乎对我想要“谈谈”并不意外。

我问他：“你有多少资产，去掉三千万，还有交房租和买菜的钱吗？”

他笑笑，说：“姚镜，三千万对我来说还不算大数目，如果我哪天身无分文了，我们还可以去住你的1205。”

我没说话，对他的谈笑置若罔闻。我知道他是放弃美国的一切回来的，三千万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即使三千万去掉一个零也足以成为压垮我和霍小渂的大山。

“姚镜，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定会分手，所以你才不想欠我？”秦沐原突然问道。

他看向我的目光如初见时那般灼灼，使我闪躲不及。

是这样的吗？我潜意识里认定我和他一定会分手，所以我才不想欠他？

“是因为门第？”他又试探性地问我。“那你大可不必，我的父母早已去世，在美国的一切也都是靠我自己打拼。”

是因为门第？我摇摇头。我何时在乎过门第？他虽是炙手可热的作家，可我也有学历和一份薪资可观的工作，纵使我们之间会存在可能存在的差距，那我也会尽力做最好的自己来配他。

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一直在找答案。我明明很想靠近他，却总在远离他，我明明很想将整个身心都给他，却总在伤害自己又欺骗他。

这种感觉从前也有过，但是又不一样。对方沐琤，是将他视作天边一颗明亮的星，是单纯的喜欢、默默的崇拜，带着小心翼翼的关注，是青涩的青春，是斯人已去的追忆，是刻骨铭心的难忘；而对于秦沐原，是一种夹杂了无助、心痛、舍不得等诸多情感的多色液体，是一种想要把他揉碎了放在心口狠狠疼爱的羁绊，是一种心里很想他、身体也很想他的依赖，关乎情感，更多的是情欲。他身上的气息总能迷乱我的心神，使我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即便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有魔力牵动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害怕自己深陷，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他、臣服于他。

我和他究竟曾有几辈子的孽缘，要到今世来给彼此纠缠？

或许这就是我和他今世的缘分，纠纠缠缠、爱爱恨恨、痴痴怨怨，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我起身走到秦沐原身边，然后团到了他的怀里，他低头看着我，是一贯宠溺的微笑。我们就这样相视无言，仿佛一眼就是一辈子。他右边眼角上的疤痕依旧明显，我一直想问他疤痕的来历，可我又觉得自己很傻，无端去计较一道疤痕干什么？

在这一眼万年里，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了他，并非因为他与方沐琤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沐”字，也并非因为他与方沐琤一样都是温暖干净的少年，只是因为那天的樱花开得很好，而我恰好在等他。

“在想什么？”秦沐原问我。

我笑笑，“在想办法怎么套牢你啊，你那么好，万一跑了怎么办？”

他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已经套牢了呀，用了三千万就套牢了我，你不亏的。”

我撇撇嘴，“那是你给霍小渂的，合同上又没有我的名字。”

秦沐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捏捏我的脸，笑着问我：“那怎么办？”

“不如我情不自禁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