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簧
闻言胡雪岩淡淡一笑，他原本也没打算从曾友生嘴里问出什么。
“现在市面上寸头很紧，你们有这么一笔款子，不愁放不出去，大可以借给别人做生意，何必来问我这个做钱庄的？”胡雪岩淡淡说道。
郭庆春闻言先是有些着急，原本钱庄里就缺钱，眼下能来这么一笔银子周转一下，却是一件好事。但是一转念他便知道，这是东家在故意压利息，于是也不动声色，笑看向曾友生。
“市面上寸头确实很紧，不过局势不大好，谁也保不准生意能不能做成。所以这客户自然要挑一挑了。您是我们大三元的天字第一号客户，阜康更是业界的金字招牌。”说着曾友生哈药说道：“知道您的身家丰厚，肯定是不缺银子的，但您的生意也大，不在乎这么些银子，还望您挑挑我们。”
胡雪岩看了郭庆春一眼，转而哈哈大笑：“友生兄，你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大三元的银子，向来是只有挑人家的，那个够资格来挑你们？”
“你胡大先生就够这个资格。”曾友生继续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敢跟您撒谎。现在上海这个样子，我们大三元的款子还真不敢放给别人，所以只能是你挑我，我们也不能把这银子存死了不是。”
“既然你这么说，大家也都是朋友，我自然也该帮帮忙，不过你可要跟我说清楚了，既然是我来挑，怎么挑出你们的好来呢？”胡雪岩意味深长的说道。
曾友生其实早在出行之前便问过哈姆特，说是阜康现在囤积生丝，资金周转不利已经初见端倪，免不了要在这金融风暴中受损，为何偏偏要选择胡雪岩做下家。哈姆特却没好气地说道，洋债分期归还的数额巨大，胡雪岩拿到这笔银子都懒得拆息便直接送过来了，这还不能证明胡雪岩的资本实力？
曾友生听了以后也顿时开悟，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虽然哪里都说胡雪岩现在不行了，但是自己亲眼看到的确实胡雪岩依旧的财大气粗，于是曾友生也转变了态度。
胡雪岩要是知道自己一时恼羞成怒做出的决定竟然给人这种印象，心里估计能乐得生出一朵花儿来。
听到胡雪岩这么说要挑大三元的好，曾友生笑了笑：“自然是在利息上头。我们只要稍稍戴一顶帽子，比那存款利息高一些就好了。大先生，你就把这五十万两都用了好不好？”
胡雪岩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只是伸手敲了敲桌子。
郭庆春当下会意，说道：“你们怕风险，我们也怕风险。东家，文中堂刚刚摆了三十万两银子在我们这里，我还想着回掉他呢。现在上海市面不清净，生意都不好做，咱们阜康也为周转发愁呢，这银子不必借。”
胡雪岩心里只觉得好笑，这郭庆春也真会来事儿，说三十万就三十万，装得还挺像，他挥了挥手：“那银子我已经收下了，留在北京让万志全打点。这事儿也电报给了老刘，老刘没给你汇帐吗？”
郭庆春闻言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老刘那边生意很忙，大概是忘了吧。”
胡雪岩点了点头：“友生兄，现在收丝的时辰已经过了，我这里生意各处也都不缺银子。实在是有些为难啊。”
这边是觉得大三元的“好”并不是那么好。
曾友生急了，郭庆春与胡雪岩如此这把，更是坐实了阜康资本雄厚的实情，当下他苦着脸说道：“大先生，以你的实力，手里多个几十万寸头也不算一回事儿。我们大三元现在确实遇到了一些难处，原本抵押的不少股票期货大幅度缩水，这一年亏了不少钱。但是您手里都是实业生意，并不成收到影响。现在上海虽然谣言多，行情也麻烦，但内地市面并不坏。您在内地的生意也是首屈一指的，马上开春，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阜康这一笔款子不怕放不出去。其实不瞒您说，大三元也想在内地广开分号，但是朝廷一直不允许，所以大三元也只能在上海盘着，比不得您阜康的门路广。”
胡雪岩听到曾友生这么说，啧啧说道：“倒也是，吃紧这笔寸头，在内地放出去，也有些好处。”
“对呀。”曾友生赶忙附和。
郭庆春却阻拦道：“东家，你可要想清楚了呀。”
“利息多少？”胡雪岩把手扶到了拐杖上问道。
“一个整数，不过我这里只报八五。大先生，这算是蛮公道的了吧？”曾友生说话也实诚，他报给大三元八五，自己留下一分五的利息，这中间便又能商量。
“年息还是月息？”胡雪岩不在意那些小头，又问道。
“自然是月息。”曾友生说道。
胡雪岩摇了摇头：“月息一分，年息就是一分二。这个利息，一点也不公道。”
“大先生，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现在的银根，不能跟从前来比了。这银子要是放给别家，别说一分二，就是两分的年息也有人抢着要。就是您胡大先生这么稳妥的客户，我们才给这么多的利息。这也是哈姆特大班亲自交代的。再说了，咱们银行向公家借款，那是有扣头的，比不得这笔款子，您是实收。”
胡雪岩当然不会亲信他的话，但是平心而论，这笔款子实在不能说不划算。再者，现在的阜康看上去一片峥嵘，实际上内里崔嵬已经不可见人。曾友生说的也对，即便是大三元出二分的银子，胡雪岩也是要借的。
胡雪岩点了点头：“这样吧，年息一分。”
看到曾友生站起来就要反驳，当下摇摇手没让他说话，接着说道：“但是我半年一付，就算是你我各退一步了，你回去和特姆生说，他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要是可以，那就招呼庆春一声，尽快把银子压过来。”
胡雪岩也不管曾友生到底要戴多少顶帽子，只是按照曾友生说出来的数目承认就是。曾友生也没有回去请教哈姆特，当下便把这生意认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