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选择离开

“小柒......”

“北城不适合我们，至少不适合现在的我们。”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罗梦声音平静，轻轻开口道。

倪晓柒沉默半响，他应该说实话吗？

“小柒，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很少对你用读心术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安静，在绵绵情意中延续，如同迷雾一般暂时湮没了那未来的一幕幕惨剧，当繁华凋零在大地，又会是谁在梦境中消逝了自己的生命力？

“我已经失去了芊芊，我不想再失去你。”终于，他贴在她耳边用绝对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实话。

“御界大学已经是一处傀儡之地，北城迟早会燃起战争的火焰，校长和修罗真一达成了协议——修罗真一集齐遗族所有传承力量后会去往另一个世界，而校长则留在这里继续守卫着这片发展着畸形文明的疆土，他们在下棋，而我们都是棋子，小梦，跟我回南城吧，不理世俗恩怨，不管善恶纷争，做一个普通人，简简单单地活在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平凡世界，好吗？”

罗梦彻底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倪晓柒说出这番话来，更没有想到......

“你......你说校长和修罗真一......”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校长和修罗真一的权利游戏。”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倪晓柒沉默了片刻，正要开口说话时，门开了，仙儿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来，刚好对上了倪晓柒的目光。

“额，那个，小柒哥哥你逛街吗？”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仙儿尴尬一笑道。

倪晓柒微微一笑，“你是真不相信我能把你电池拆了？”

仙儿扮了个鬼脸，默默把头缩回去把门关上了。

罗梦惊讶回过身去，“仙儿来了？”

“又......走......”倪晓柒话还没说完，门又开了......

“额，那个，你们亲热完记得出来啊，莎莎姐在等啊......救命！”眼见倪晓柒突然扑了过去，仙儿立马惊叫着跑开了。

倪晓柒扑到门前直接把门给反锁了，他是真地怕了仙儿那丫头。

“莎莎姐好像找你有事？”罗梦有些困惑道。

“有事待会再说。”倪晓柒走到罗梦身旁拿起了另一个袋子，然后，“怎么还有裤子？”

“姗姗买的几套，当然有裤子了。”

“那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罗梦一脸黑线，“少装蒜，快点试好了出去，莎莎姐说不定真有急事。”

门外，阳台，莎莎正在与倪晓瑄通电话。

“晓瑄，你人跑哪去了？”

“在去北欧古国的路上，怎么了？”

“北欧古国？你跑那么远干嘛？”

“有点急事，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帮我照顾好小柒和......”

“你弟弟要走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倪晓瑄显然没想到莎莎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喂？”

“他跟你说他要走？”

“没说，我用读心术读到的。”

倪晓瑄沉思片刻，声音平静道：“帮我送送他。”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走？”莎莎问道。

“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会拦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让洛天和含雪跟他一起去北城吧。”

“还有呢？”

“帮我给他一笔钱。”

“还有没有？”

“小梦在不在你旁边？”

“你等一下。”

莎莎敲响房门的时候，倪晓柒刚好试完最后一套衣服。

“莎莎姐。”罗梦开门看到的莎莎时候有些惊讶，她以为仙儿又来捣乱了。

莎莎笑着把手机递了过去，“晓瑄的电话，应该有事要跟你说。”

“哦。”罗梦接过手机的时候，莎莎不动声色间拉住了她的手。

“去阳台说吧，这里信号不太好。”莎莎压低声音道。

罗梦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眼小柒后便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

这时，倪晓柒走过来说道：“这里信号不好吗？”

莎莎反手把门给关上了，“我好像告诉过你我会读心术？”

倪晓柒一愣，他好像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莎莎直视向倪晓柒的双眼，幽幽说道：“连你师傅都敢骗？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欺师之罪？”

“我......我只是......”

“你师傅未卜先知为了帮你压制九幽冥种连命都搭进去了，可你现在为了逃避这个超乎你想象的世界，就撒谎要回南城调查真相？倪晓柒，这世上没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性命，何况你师傅本应该是一个与你毫无关联之人，她连你的面都没有见过就......”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倪晓柒突然开口打断道，“在来北城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连家的感觉都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普通人。可当我一路被追杀来到了北城之后，我逐渐发现，姐姐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牛鬼蛇神，阴阳宿命，这些本来只应该存在于小说中的东西，突然就跳了出来进入了我的生命，而就在我心里本来就已经乱到了极点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她说她是我师父，还说我妈妈和芊芊都是因我而死，甚至，妈妈和芊芊的死亡背后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莎莎眼中，本来有些陌生的倪晓柒又突然间变得熟悉起来。

“莎莎姐，你知道我来北城之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倪晓柒的声音里满是低沉，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述说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在一个女孩面前，“以前，在南城大学，我用玩世不恭去掩饰心里的自卑平庸，我用无所在乎去藏匿心间的凄冷痛哭，我曾经唯一的梦想就是可以找到一个可与之谈心的人，可我知道，我找不到的。”

“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我不愿接近任何人，因为我心里面充满了自卑，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家庭没有温暖几乎一无所有的人，我怕别人笑我每一个生日都是独自在网吧里度过的，也怕别人笑我在每个月末都要苦苦哀求一番才能得到生活费，更怕别人笑我，笑我连过年的时候都还在外地的街头流浪，笑我无家可回。”

窗外吹起了寒风，太阳被乌云掩没，也许，正如当初华芊芊所阐述的理论物理一样，我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太阳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平凡里那种凄凉的平庸，已经陪伴了我十多年，我整个人都已经被周大醒弄得残缺不全了，我再也不可能和姐姐站立在同一个高度了。”

“所以你要回去？”

“不回去还能怎样，一直留在这里当姐姐的累赘吗？”

“你觉得你姐姐有把你当累赘？”莎莎有些生气了。

倪晓柒摇头，“不是，我知道姐姐永远都不会把我当做累赘。可是，莎莎姐，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去拖累你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吗？”

莎莎默然，如果她是倪晓柒，她也会选择离开，这是目前的倪晓柒唯一能为姐姐做的。

“那你打算躲一辈子？”

关于这个问题，说实话，倪晓柒没有去认真想过。

“至少，躲到我能够帮到姐姐的那一天。”

... ...

其实，倪晓柒的选择是对的，但不过，在这个发展着畸形文明的世界，对的选择也要付出不可理喻的代价。

在冰雪阁，他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当时包括莎莎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被九幽冥种控制了。事实却是，因为东方霸天（校长）和修罗真一的那宗交易，冰雪阁内外早就布满了无处不在的眼线，所以倪晓柒要给人一种错觉，一种他已经被九幽冥种控制，他已经在修罗真一掌控之中的错觉。

换言之，冰雪阁中那个淡然说出‘游戏始终只是游戏’的倪晓柒，是他装出来的。

只有骗过所有人，他才能骗过修罗真一。只有骗过了修罗真一，他才能带着罗梦安然回到南城。

派系之争也好，善恶之战也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带着罗梦静享安然。

从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与北城的一切都无关了。

安谧静寂的房间内，莎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倪晓柒的双眼，久久不语。

沉稳冷漠，或者孤独怯弱，她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倪晓柒的本性？

咚咚，有人敲门。

“小柒，晓瑄姐姐的电话。”罗梦在门外喊道。

倪晓柒走过去开门与莎莎错身而过的时候，停下来说了一句，“上天没有给我们太多选择，在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强迫自己去做一些无奈的事情，如果可以保持清醒，谁又愿意整天装糊涂？”

莎莎知道这句话别有深意，虽然她暂时还没有听懂，不过她相信过不了多久，所有的谜团都会逐渐浮出水面的。

打开门后，倪晓柒从罗梦手中接过了电话，“姐。”

“小柒，还记得你让我不要杀含雪的时候，我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是责任。”

“是的，责任。小柒，你永远都要记住，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今天选择去做了，今后就不能回过头来后悔，否则，这个人将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的梦魇。”

“姐，我明白。”

“明白就好，我有急事出了趟远门就不送你了，我让洛天和含雪陪着你们，一路顺风。”

“洛天和含雪？你让他们也去南城吗？”

“嗯，正好南城也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

“姐，你这是在派人监视我啊。”

“监视你？小柒你居然......”

“不是不是，开玩笑的嘛，姐你可不许生我气啊。”

“哼，还有，我放了一笔钱到罗梦那里，你需要用钱就找罗梦好了。”

“偏心。”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好吧，暂时就这些了。照顾好罗梦，也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不要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一个人扛，妈妈虽然不在了，但你记住我是你姐，只要有你姐在，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听明白了吗？”

“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倪晓柒心里一顿，他很清楚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也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他和姐姐都好。

“姐，我会想你的。”

倪晓瑄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道：“好吧，我也会想你的。”

“那，姐姐再见？”

“等等，我还有话要跟莎莎说。”

“噢，你等一下。”

片刻，莎莎接过电话，并迈步走向了阳台。

“他都跟你说了？”

“没有，什么都不肯说。”

“看吧，他心门关的太紧，你打不开的。”

“连你读心术都看不到的那一部分，到底会是什么？”

“你在问我？”

“你就没有一点点猜测吗？”

“猜测？还是算了，免得你说我胡思乱想。”

“不说拉倒，去帮我送小柒，先挂了。”

“喂......”莎莎刚‘喂’一声电话就挂了，“死丫头，等你回来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