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三元来客
冷不丁收到杨乃武的来信，胡雪岩心中还有一些小意外，倒也不是说他自从同治年间帮助杨乃武平反之后两人便在没有焦急，因为杨乃武逢年过节倒也还给胡雪岩送上一些瓜果礼品。反倒是小白菜这人仿若是人海蒸发一般，再没有了消息。只是他和杨乃武也紧紧是泛泛之交，看到压边正楷的书信，胡雪岩不知道杨乃武想要说些什么。
拆开信封一看，发现杨乃武所说是湖州生丝一事。知道湖州阜康钱庄已经停止发放定银，胡雪岩十分的生气。他把自己的绝大多数现银都送到了各地钱庄，湖州更是重中之重，而且说明了要尽可能地把生丝都收上来，怎么会有停止发放定银的事情呢？
随即他便叫来了郭庆春。郭庆春来到胡府之后，看到胡雪岩一脸的铁青，赶忙问道：“东家，又出什么事儿了？”
胡雪岩一拍桌子：“你自己看。”
郭庆春慢慢地接过杨乃武的信。看到杨乃武这名字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当年小白菜一案闹得轰轰烈烈，直到如今他也记忆犹新。看到杨乃武辟首一句“胡大先生恭启，乃武为湖州百姓有请”之后，郭庆春便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慢慢看完，神色一直很稳定，并不曾赶到惊讶。
胡雪岩静静看着郭庆春，眉头愈发皱紧，冷冷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郭庆春放下信：“东家，你要知道，你要是一不小心翻了船，别说是咱全国胡氏商业近万人要没饭吃，两江百万丝农更是没有活路。”
“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胡雪岩没有管这些，直接问道。
“这事儿是我交代刘不才办的。”郭庆春低头说道。
胡雪岩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郭庆春说道：“庆春，你糊涂！”
郭庆春却剑池说道：“东家，你没有亲自管着咱们各地的生意，不知道其中的难处。现在北京上海市面上咱们放出去的银票足有千万两之巨，而现在能够调用的银子，不过百万两。就是算上庆余堂那边的银子，也才不过两百万。明年一开春又是各处生意汇总的时候，陈世龙在藩库的打点调用，北京各大人的分红，这都是大头。湖州现在就剩下五十万两银子，我们得留下来备用。”
胡雪岩叹了口气，盯着郭庆春：“庆春，还是那句老话，你跟我胡雪岩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可见我赔过？”
胡雪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郭庆春没有给他留面子，说道：“东家，已经连着赔了两年了，今年说什么也得放丝了。”
“不！决不能松口，非要等着洋人求上门不可！正是因为赔了两年，我才要打起精神把银子都赚回来！你现在立马就给刘不才去信，让他继续放定银！”胡雪岩说道。
“东家！”郭庆春还要再劝。
这个时候突然门房来报：“老爷，大三元的曾友生求见。”
胡雪岩眉头一皱，洋债前天刚刚给大三元汇过去，此时又来人是什么意思？胡雪岩没有再与郭庆春分辨，说道：“喊他进来。”
原来西洋各国虽然国内经济紧张，但那百万两银子只是并没有全部移交，还剩下五十万两留在大三元之中。银行的银子是不能留的，因为有多少存银，便代表外面有多少的债，到期一定是连本带利归还的。若是压在银库之中一直当寸头，银行每天都在赔钱，所以非要拿出来周转流动才行。
大三元作为在华洋行中资格最老的银行，实力十分雄厚，即便是怡和洋行和近年来的汇丰不断崛起，大三元还是老大的位置。所以他们的银子，是不愁放不出去的。但现在上海市面上风声鹤唳，银子扔进去转眼就没影了，故而银行放贷的风险变得越来越大。虽然每天上大三元的人是络绎不绝，但大三元放贷的条件却越来越严苛。原本凭借股票期货都可以贷款，现在则必须是有固定资产做抵押才行。然则有固定资产的人，在这个时候却又都不敢轻易下手，生怕赔钱，只是紧紧守着自己的资产静等市面肃清。所以现在大三元中的五十万两现银，来贷款的不愿意给，想放贷的对象又都没有意愿。
那哈姆特思来想去，觉得上海之中还是胡雪岩最为可靠，便有意将这一笔银子放给胡雪岩。曾友生此番前来，便是来放贷的。
作为洋行买办，曾友生的人员不是很好。主要原因便是他为人势力，又十分的崇洋媚外，对于中国商人从阿里都是居高临下一副天王老子的感觉，而对洋人则点头哈腰。正因为如此，胡雪岩不喜欢这个人。
但曾友生对胡雪岩和其他中国商人不同，他知道胡雪岩去大三元都是不用打招呼直接进办公室与哈姆特面谈的，而哈姆特对胡雪岩更是十分客气。他久在洋场摸爬滚打，也知道洋人不论大小商人，对胡雪岩都十分忌惮，忌惮之中又隐隐有意思钦佩，所以他对胡雪岩不敢不尊敬。
所以一进到堂屋，曾友生拜年赶忙打手鞠躬请安，问胡雪岩的好。胡雪岩笑着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和郭庆春大动肝火。
“曾老板今天来我们府上是什么意思？”曾友生问道。
曾友生赶忙说道：“胡大先生，这次我是被我们‘大班’遣过来的。主要是我们手头有五十万的现银，想看看胡大先生需不需要借用。”
“哦？”胡雪岩闻言有些惊讶，听曾友生这意思，仿佛大三元寸头足够，这五十两是银库多余出来的一般。
“现在上海寸头很紧张，哈姆特为什么不直接把这银子划如银库呢？”胡雪岩问道。他这是想试探着问一问大三元究竟有多少的寸头。毕竟郭庆春说上海的寸头加起来不过一百万，五十万放到这里，顿时就有些显眼了。
曾友生却也十分的精明，只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帐我是没有资格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