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枪

“你在说什么？ ”周磬声冲上去扼住了他的脖子，“我本想着你大势已去，没有任何威胁力，但你这个老狐狸，还留了什么？”

周擎苍上去一个一个扳开了周磬声的手指。

“你做什么？”周磬声气极。

周佑明眼中精光毕现。

周擎苍从他内侧口袋中掏出手枪，他的目光收缩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周擎苍，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我们这样杀了他太简单了……”周磬声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把枪抢到他的手中，周擎苍退了几步，将枪上膛。

“哥！”

周擎苍缓缓地看向他，示意他淡定。

“周佑明，”周擎苍将枪顶在太阳穴的位置上，“你从小就教育我，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让人握住软肋。即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在这个时候，你一定会带枪的。”

周佑明脸上扬起了欣慰的笑容，“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和我果然很像。”

“过去的二十多年，我叫你爸，我不能摆脱这个身份。好，我替你还了债。杀了人。”

周擎苍的声音开始有儿哽咽。

“现在你说，我是这一切的钥匙。其实你不说，我也准备有一个了断，这一切的一切。”

周佑明嘴唇抖动似有话要说，可是被周擎苍打断。

“这个是我的决定，我，和你的。我要告诉你，善和恶没有绝对的界限划分！每个人定义的标准都不同，但有一点要记住，不伤害到别人，这是根本。用恶和控制来惩治自己本身的劣根性，这压根儿是个伪命题。你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虚空！也该结束了！”

周擎苍的头靠近周佑明的左侧。

周磬声瞬间明白过来，他是想和他同归于尽！

周擎苍闭上眼睛，在心里说，夜央，对不起。他缓缓扣动扳机。

“擎苍！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后方传来尖利的大喊。周擎苍分了一下神，扣机晚了那么0.1秒扳动，但对于周磬声来说，已经够了。他想都没想撞开了周擎苍的胳膊，子弹穿射到升降台上。子弹的声音是钝重感，周擎苍和周佑明两人还站在那里对峙。夜央觉得，呼吸系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系统中来。

“周擎苍！我再也、再也不会理你了！”强烈的惊吓过度后，夜央瘫软在地上，大声地朝着空气嘶吼，放声大哭。

周擎苍沉默，沉默地看着周佑明。

“你想和我一起死啊，可以，”周佑明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吓倒，仿佛早有准备一般，“你说，善和恶没有明确的界限划分。我不认同，这样，我们今天来做一个游戏。”

周磬声捡起枪，“玩儿什么玩儿，何不一枪杀了他？”

“看来我的小儿子是高估了橡胶子弹的威力啊。”

周磬声愣住，怪不得刚才听到的子弹声音那么奇怪，原来老狐狸早就把它换成了橡胶制品！

周磬声咬牙切齿，“老狐狸……”

“小狐狸长大了，老狐狸也得有备无患啊。”

“别废话了，游戏规则是什么？”周擎苍眼神狠戾。

周佑明又登上了升降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游戏规则很简单——这里有两把枪，周磬声手中一把，我手中一把。把这两把枪放进袋子里，我和你最快速度挑出一把。然后，射向对方。谁死谁活，由上天来定夺。”

运气，速度，缺一不可，如果在速度上制胜，

“擎苍，不行！”夜央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周擎苍，看向周佑明的眼神喷火，“你就一点儿心都没有吗！你作恶那么多，凭什么要让擎苍和你陪葬！”

“我了解我的儿子，比你要了解他。我和他是一样的人，这最后的棋，是一定要走完的。”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沙尘，白色的围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围栏，白色的地面滚起黄土，随即被覆盖。黑暗中拔出飘扬的旗帜，台阶上的篝火前围坐着看热闹的人群，成群结队、他们貌似打着节拍跳着舞的印第安人，热烈而疯狂，嘴里带着嗜血的味道，眼神中的对杀戮的渴望直白的呈现出来。

“准备好了吗？看这个阵势，啧啧。为了这个虚拟维度，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就是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周佑明像完成了某种仪式般，走到其中一个把白色羽毛别在腰间的人的手中拿过了一个精致地蓝白色的袋子，随即又掏出了一把枪，又夺过了两把枪放在里面。

印第安人怪叫着接过袋子，疯狂地晃动。

“擎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暴怒过后是深沉的痛，周擎苍都不敢直视夜央的眼睛。

“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理解。”他的心仿佛在刀尖上磨砺，可是不得不说出这些残忍的话。如果……假如有个如果……他也做好了准备。

一切都要有一个终结的仪式，如果这是他的命运的话，再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袋子由腰间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托举，周擎苍周佑明两个人距离不过五步，子弹打穿脑袋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倒数五个数，请掏枪举起射击。”

两个人都微微倾身，调整呼吸，虎视眈眈地看着袋子。夜央逐渐呼吸困难，晕了过去。周磬声冷汗涔涔，紧盯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紧张地水滴凝结在空气中冰冻，抹在眼睛上，是无数的血光。

“五——四——三——二——一！”

每一个音节都被拖得无比地冗长，每个时空里的死亡的样子，他们都历历在目。离别已经再经受不起消亡了。

“开始！”

周擎苍用几乎快得让人看不见的速度从袋中里掏出手枪，上膛，举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佑明也没有落后，两个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枪。

“呯！”

死亡之音如期打响，震穿了旁人的耳膜。

周磬声心跳剧烈到快要冲出胸膛。到底，到底……

他们看到了周佑明的脸上逐渐破碎，皲裂，开出了一朵恐怖的血花。他缓缓地躺在地上，血卷入黄沙之中，激起了一层层不退去的涟漪。用血铺成的路的样子，注定要用鲜血来偿还。

周擎苍长喘着气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神，举着枪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

周磬声走到周佑明的尸体面前，不相信这个人就此死去。失去了灵魂的肉体只是一坨肉罢了，他曾经的一切——善良还是丑恶，欢乐还是忧愁，都随着那一声枪声，那最后一气的吐出而缓缓消散。但至少，这一次他没有收到痛苦，也再也不会经受痛苦了。

缓缓拍着他的背部，“没事了，哥，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