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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黑暗的隧道
迷迷糊糊地竟然又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家里又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晨光清亮柔和,带着一丝还没有透彻的湛蓝。
玉帛坐在这无声的光影里,想起骁晓昨晚给她打了个电话,而电话的内容竟是肖玉如的死讯。
昨晚她什么也没想倒头就睡,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地的踏实,那天地道里出现的肖玉如,撕开上衣领口,裸露的红色胸罩,不以为然的笑脸,完全是一付破罐子破摔的架式。
她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骁晓说有可能是自杀,可玉帛觉得百分之百是他杀。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到中午才到长松,一到公司,助理就过来通报玉帛的死讯,据说是酒后驾车,交通事故,直接掉下了立交桥,幸亏下面没有别人,否则还得捎带上一个。
虽然消息在她的脑子里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再听到,玉帛还是猝然跌坐在椅子上 ,昨天下班,她照旧跟着她一路回到家中,也就是说,她后来又出来过,或许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她面前演戏,即不戳穿她,也不回避她。不对,玉帛突然想起,有一天快速路上出了连环事故,来往的车辆乱成了一祸粥,好不容易蹭出事故区,一抬头发现肖玉如的车正好就在她的前面。她似乎在向她传达些什么。
昨天肖玉如穿着今夏巴黎时装发布会上的一套衣裙,助理抿嘴说那绝对不是同款,而是正品。黑色飘逸的肥裤长裤,半长的红色开,衫,她又想起,这些日子她似乎每天都穿着不同款式,却十分抢眼的服装,惹得公司的年轻姑娘们说话不由自主地带着酸劲。
也许她在送自己最后一程。她拉着玉帛一起为自己送行,这多像当年的自己,可是那时候她有劲夫,有黑鹰,肖玉如又有谁。
玉帛心潮起伏。
她拨通黑鹰的电话,黑鹰说这是他的内线电话,什么时候他都能接到。数字刚拨完,黑鹰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语气急促。
玉帛一愣,拨电话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有,就是想、、、、想你了。”她赌气道。
“是么,这我可看不出来,想跟你吃个饭还需要预约。”他陡然轻松。
“你是名人、、、、”
“害怕了、、、、”
“不是、、、、”
玉帛突然明白了她与肖玉如的不同,她有他们,而肖玉如没有。
“就是挺幸运的。”她轻声说。
丁大海的秘书打来电话,说让她直接去丁总的办公室。
“是肖玉如的事情么?”她直接问,语气很冲,“我一会儿和人有个约,能不能替我请个假。”
“应该不行,请您快些来。”对方说请,很客气,也不容商量。
玉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懊恼,公司上上下下一如往常地忙碌,笑声打闹声一点也没少,一个人的死就像一个气泡的爆裂,转眼就没有踪影,她的心冷得直发抖。
推开门,丁大海正坐在沙发上,有一位客人背对着她,雪白的衬衣领子上方那一小块皙白的脖颈像一汪月牙。丁大海笑得很开心。
玉帛直接走过去坐在丁大海的侧面。
“玉帛,还记得骁总么,他说他记得你。”
骁晓笑看着她,眼底的柔波微微动荡了一下。他站起来,左手遮住衣罢,右手向她很绅士地伸过来,“玉总。”他的手很暖,虽然只是轻拈了下她的指尖,手上的温热像电流一样传了过来。
“当然记得 。”
“那我和玉总真是有缘。”
一整天都处于忐忑不安状态的心瞬间被瓦解成了绵软的飞絮,玉帛立刻感觉到了米水未进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乱叫。
他们正在谈长松名下两个厂子的收购转让。玉帛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现在有钱不是正好填补高利贷的亏空么,还不如这么低产能地转着,能达到盈亏平衡就可以,也算是保留最后一点产业血脉。她更不明白骁晓,这个收购案简单明了,完全只是价钱问题,他出面干什么。而且也没整个助手,一付亲力亲为的样子。
送骁晓出去的时候,骁晓对长松的那幢旧建筑很感兴趣,让玉帛带着前前后后地看了个遍。玉帛给他讲了讲听来的历史故事。
你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看中这幢楼了。
“当然,一会儿丁大海就会找你,让你跟我谈这幢楼包括整个资产的转让问题。你说这样的楼我干什么好。”
“关人,你有什么人需要关么,这个地方就正正好。他是为什么,这不是成心要给高利贷送钱么,还有你来干什么,现在长松这么乱。”
“放心吧,丁大海绝对算是个聪明人,当然我也不是傻子。昨晚又睡了么,让我猜猜,你睡着了,而且很沉。”
“你、、、、我就这么没人性。”玉帛没底气。
“不是人性不人性,万事都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人也一样。死了,就结束了,不死,才更牵扯人的心思。“
“话虽无情,却、、、、是事实,我是睡了一觉,我真是好几天没睡好了。一个熟悉的人就要死在我面前,你说我能睡得安稳么。你说的对,好了,一切尘埃落地了,真死了好像就与我没关系了。”玉帛耸耸肩。“可是我们明明能救她。”
“我们救不了。”
玉帛点点头。
新办公楼的窗口有不少往他们身上瞄的眼睛,玉帛想起了LILY。
“你最好还是赶快走,你这样的人走下凯迪拉克,在普通女人面前走来走去,你成心的是吧。你知道你很有女人缘么。”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掂量的,份量差不多才能往一起凑合,当然我指的是心里的分量,差太远只能是有缘无分,她们心里有数,看看有什么不可以,我很愿意贡献自己的皮相。”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么,爱之深恨之切,得不可就要毁了,你无形中得罪了很多的女人,她们都是你的敌人。”她一直犹豫是不是把LILY的事情告诉他,他当然是有办法,他手下那些人,可她不想那样,那样就太残酷了。
她把他送到他的车跟前,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明天一起吃饭吧,现在我有正当理由请你吃饭,到时候小许来接你。”
“别别别,你这是干什么,大张旗鼓的,你做戏请别拿我来当主角。”
“你本来就是主角,玉帛。”
“不行。”玉帛拉住车门,又慌忙放手,小声问,“你什么意思,找乐么。”
“不是,相信我。”
就在司机关门的一刹那,骁晓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中国。”
“当然、、、、”玉帛的笑在嘴边还未绽放,就被她演变成了一派云淡风轻。“我是华裔,根在中国。”
“不惜一切代价?”
“你想说什么?”玉帛后退一步。
“没什么。”骁晓向她挥挥手。
第二天, 公安局的人带着介绍信到长松来传讯包括玉帛在内的五个人。他们是分头去的,玉帛不知道除了她还有什么人。
小许的车已经到了院子里,玉帛看见他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跑了下来。
一分钟没到,丁大海就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玉帛告诉他行政办公室通知她配合公安局的调查,她正等着问话。昨天骁晓一走,丁大海果然把她叫去,让她和骁晓商议转让合同条款里要加上这几处房产,因为骁晓的提醒,玉帛还特意询问了这处房产的产权,他们只有使用权,并无产权,不能买卖,丁大海应该很清楚,不知他这样说的用意在哪里。玉帛没说话。
玉帛的问话被调整到了第一个。
警察问得直接了当,说根据我们对长松监控录像及沿途监控录像的分析,上一周你整整跟踪了肖玉如一周,一天不落。
这话让玉帛惊了一下,也让她佩服地瞄了一眼对面穿戴整齐带着眼镜温文尔雅的警官。
“谈不上跟踪,职场如战场,我们虽然没什么正面往来,可却在业务上相互制约,我才来这个公司,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玉帛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想说得轻松一些,可说出来才发觉,每个字都像榨干了汁水的甘蔗,干巴巴得倒刺横生。“你们明白的。”她加了一句。
“那你有什么发现。”警察讪笑着。
“发现?没有。上班下班,非常正常。”玉帛觉得他的笑好像并没什么恶意。“可是太正常了。”她又嘟囔一句。
“太正常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正常么。”他又问。
玉帛抿紧了嘴唇,怔了怔,“我也是瞎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跟踪她。”对方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玉帛意识到这才是开始,刚才应该是预热。
“不是说了么。”
“不合理,你不是这样的人。”他说。
“我不是、、、、那样的人、、、”,短短一天他们已经调查到她的头上了,玉帛一阵恐慌。
“可我就是那么无聊的人,我是个女人,她、、、、你们应该知道、、、、是个绯闻缠身的人。”玉帛勉强支撑着自己把话说完,他们把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她很想来个竹筒倒豆子,一了百了。可倒什么呢,真要倒了,她才觉得自己这个竹筒里叮叮哐哐,却没几句有用的东西,不过道听途说,最终的结果也许不过是一场笑料。
“你不是。”他言简意赅。“你发现了什么?”
“我、、、、、我可以保持沉默么?”玉帛正色。她其实很想说说那天肖玉如自暴自弃的样子,可那得牵扯到丁大海。“真没什么可说的,要说也是八卦。”
“、、、、、可以、、、、、。”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叫闵之,你要保证随叫随到。不想说,可以先不说。”他把身体从桌前撤回去。
看样子,警察并不认同肖玉如是车祸死亡,这多多少少让玉帛内疚的心安慰了许多。如果她的死因真的石沉大海,估计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好受。
骁晓在一家酒楼等她。
“情绪不好?”他给她倒了杯茶。
“不知道自己对不对,总觉得对不起肖玉如。”
“人又不是你杀的。”
玉帛一愣,沉默片刻,笑起来,“说得对,你总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蹙着眉头,“骁总,你想干什么,又是专车接,又是专人送,现在长松的人恨不能钻地缝里,你是怕我还不招眼是么。”
“我只是尊重合作伙伴。”他又为她倒了点酒。
“你如果这样大肆请丁大海还可以这么说,你请长松一个负责这个案子的小负责人,还是个女的,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既无财也无色,根本没有任何的话题,你是想摆迷魂阵。”玉帛的眼前一亮,旋即眸色又黯淡下来,“看样子,我只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不过我不介意,我知道自己就行了,别人拿我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她勉强笑了一下。“大千世界里我们都只是尘埃,对吧。”
“这样深奥的解读,我能说不对么。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可也不全是你想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正好有事想问你。”骁晓既不否定也不解释。
“什么事情?”
骁晓深深地注视了玉帛片刻,转过头,“你和方正的婚姻有名无实?”
“、、、、、为什么、、、、问这个。”玉帛有些心慌,这件事情只有黑鹰知道,别人谁又会关心这个。
“是真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想留在中国?不惜把自己搭上。”
“中国的发展、、、、”
“别说这些大话套话。”
“、、、、、这是我的私事,好像没有说的必要。”玉帛异常艰难,她不想对他说慌,可更不想对他说实话。
“、、、、、对、、、、、你说的对、、、、、”他的神色平淡了许多。
这时玉帛的电话响了,是LILY.她看了眼骁晓,有些复杂地打了声招呼,是LILY。
LILY说,她看见玉帛在和骁晓吃饭,想凑个趣,他的人在外面拦着,让玉帛问问他,她可不可以进去。
玉帛想劝她两句,想想,做罢,问,“LILY,说认识你,想进来,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她也是通过上饶猎头推荐的,相请不如偶遇,一起热闹。”他倒是一点不忌讳。
服务员已经又摆了一套餐具。
LILY明显认真打扮过,处于晚礼服和正装之间,优雅大方又很随意。
“LILY,今天有约会么,这么漂亮。”骁晓浅笑不语,LILY很是拘谨,玉帛率先打破尴尬。
“玉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公司已经上电视了,很火爆。”她坐下。
“什么事情?”玉帛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骁晓。
“你看看手机吧,头条。”
骁晓已经打开了电视,撞出电视画面的第一个镜头就是长松的那幢旧楼门楣, 人头攒动,而且晃动的都是她熟悉的面孔,行政办代主任古丽、丁大海的秘书、严历的助理,又一个镜头晃过高明朗阴晴不定的脸、、、、、但更多的还是陌生的脸。记者的语速很快,听了半天,玉帛才大致明白,这些陌生的人都是小的放贷人,他们把钱给了大的放货人,现在钱回不来了。记者说,这些人昨天在丁大海的家围堵了一夜,他都没回家,所以他们今天围上了这幢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楼。
骁晓啪把电视关了。
“玉总,你出来的真是时候,刚才记者报道说,那些人叫嚣今晚谁也不准走,除非丁大海露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骁晓。
玉帛有些急,“我是不是需要给丁总打个电话。”
骁晓没说话。
玉帛掏出电话走出门外,在门将要合闭的一瞬间,她的余光瞥了一眼眼眸骤然冷了下来的骁晓。
丁大海似乎还在他那个空旷的大办公室里,声音还透着懒洋洋的味道,他说,别的你不用管,把你的事情办好就行。说完就利索地挂了电话。
“骁总,见你真不容易。”推开门的时候,玉帛听见LILY有些娇柔的声音。
“噢,是么,有事找尤总就行,他会帮你解决问题的。”骁晓端着酒杯,一个劲地转,偶尔轻抿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噢,那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认真地看着LILY。
LILY看看玉帛。
玉帛无奈,“需要我回避么?”
“不用。”两人同时说。
“玉总知道。”LILY笑着说。
“噢,什么时候你们俩这么亲密了。”
“玉总。”LILY眼光陡然冷漠下来,“虽然我说你不用回避,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LILY的眼神深炯,深处蕴含着难言的情愫和苦涩,玉帛明白LILY是希望她给她和骁晓创造一次机会,她犹豫着,既无奈又苦恼,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在LILY的眼底看见一丝疯狂的潮红。
骁晓依然淡然地晃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俩。
“玉总,我想你还是回避一下,我有些私房话想跟骁晓说一下。”
“好。”玉帛站起来。
“不用,你说吧,我的私房话,玉帛没什么不可以听的。”
“算了,骁总,我还是回避一下,我就在外面,LILY既然有话,你应该让她说完,你不是最讲绅士风度的么。”
骁晓一摆手,“我的事情向来由我自己决定,还没有谁能为我做主。你说吧, 这是我给你的最大的尊重。”
“好,其它的我就不问了,我只问你,你深情款款,蝶意莺情的米拉是怎么回事;那个被你捧为天使的夏子含不过是个借钱跑到俄罗斯渡了一层铜的假海归,那个、、、、、”
骁晓风轻云淡。
“哎,LILY,“玉帛想打断她。
“你天天都在做戏,你不累呀。”
“不累,我也没觉得我在做戏,那就是我的生活,怎么你不同意。”
LILY的嘴唇苍白起来,上面的唇彩像浮在物体上的一层油脂,让人忍不住要去擦拭。
“好,你们进入旺风集团的资金是从汇成入境的吧,那个汇成代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也明白你的漏洞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你这也不在乎。”
“LILY。”玉帛喝断她。“你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人么,何苦这样。”她站起来,“骁总,我送她回去吧,她、、、、她也没有其它心眼,如果有,她不会在这里说,你、、、、是明白人。”
骁晓没说话,眼神微眯,看不出情绪。
玉帛一把提起LILY,她没想到她竟然轻得如同丹丹,宽松的裙衫遮住了她干瘦的身体。
LILY没有反抗,也许想说的话已经说尽,有些虚脱,软软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玉帛要过LILY的车钥匙,把她推进副驾驶座,飞快地带她上了快速,直奔夜晚浓重的前方而去。
车越来越少,路灯越来越稀,最后车下了快速,周围彻底没有了路灯,而坠入了一片漆黑空旷地带,全凭车灯在前面开疆拓土,勉强拓展出一小块路面。
玉帛丝毫没有减速。
开始LILY斜靠在座位上,眼神呆滞,现在已经直起身体,紧紧地看着远方,“这是要去哪儿,干嘛开这么快。”
玉帛没说话,只是脚下又是一踩,车子更是风驰电掣上下颠簸,好像要瞬间散了架。
“你要干什么?”LILY抓住玉帛的肩头。
玉帛一把甩开她,把车开得更加疯狂起来。
LILY又抓住方向盘,车开始左右摆动,画着Z字疯狂地向前冲。
“你找死吧?”LILY大喊。
哐,车一下定住。两人均向前扑了过去。
“我以为你不怕死。”好半天,玉帛抬起头。她推开车门,“这条路直奔大海,连弯都可以不用拐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LILY还在喘个不停。
“这个世界你知道什么人的下场最惨么,就是自以为抓住别人的把柄,威胁他人以达到某种目的的人。骁晓是你可以威胁的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你还真是替他想,你以为他爱你。”LILY小声说。
“好吧。”玉帛又把车开起来,不过这次她开得很慢很稳, 像摸索着往前探寻。
两人都不说话。
天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挣不透夜幕,衬得四周更是漆黑雾重。
车又拐了几个弯,LILY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好在车速很慢。
车突然熄了火,车灯骤然熄灭,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玉帛下了车,把门哐地带上。
LILY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只觉得不远处有一丝透明的缝隙裂开,然后砰的一声合上,周围又陷入一片深沉的黑之中。
她推开车门,玉帛,她叫,声音空旷有回声,她略显沙哑的声音竟然透着一股磁性。没有回答。
LILY忙爬上车,把车打着,车灯像一把刀,刷地一声在黑暗中划开一道裂缝,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车灯的灯影很重,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她下了车,摸索着向前走,再回头,那道雪亮的车灯像一道闪电凝固在那里,万分惊悚,她小跑着跌跌撞撞地往前,手臂率先触到什么,然后是头猛地撞上去,她用手一摸,是一堵墙壁,而且凭感觉,墙壁好像很简陋。LILY又回头,那道凝固的闪电像舞台中间的一个道具。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里陡然生出一丝豪迈和不屑。
她又往回走,逆着车开进来的方向走去,这次她走得很坦然,既没有跑也没有回头,她终于看见一线若有若无,但很清晰的湛蓝色,与身边的浓黑不同,那蓝里有着新鲜空气的芬芳。
LILY手一触,摸到一道铁门和门栓。她轻轻一推,门纹丝不动,她又使用一推,依然没有动的感觉,她把眼睛趴到那道缝隙间,外面清冷的空气很明显地在她的眼睛上游动,可湛蓝却已消失不见。
玉帛。她又喊。回声很大,远远近近地似乎有很多人往她身边压过来。她往下缩,那重量不断地加大,直到她跪倒在地上。
门外的玉帛听见LILY已经走到了门边,她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不断地看着表,那十五分钟像漫长无法逾越的鸿沟,一分钟都是那样难以等待。
这个地方是长松遗弃的一个厂房,那天过来清理资产的时候,她发现的。周围什么也没有, 里面杂草丛生,但大门很好用,轻轻一带就能关上,而且密闭效果极好。当时她就想到了LILY。她一直在找一个办法阻止她的疯狂想法,那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甚至想是不是给她照几张艳照胁迫一下她。
今晚,就在骁晓毫无表情的漠然神态越发冰凉的时候,玉帛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厂房。
她看着手表,努力稳住心房,看着指针在最后一圈上慢条斯理地一步一顿地走来时,她轻轻一抖手上的门栓,大门轻轻地顺着滑道向两边悄然退去。
LILY跌落在她的脚边。
“害怕了?”她不屑地问。“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蹲下来。
LILY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覆盖在脸上像一把乱草。
“好了,你还真能装。”她推了她一把,手触到LILY的身上有股异样电流一般迅速爬上她的胳膊。她迟疑片刻,又推了她一下,她像一个僵硬的贝壳哗啦翻向了那边,脸露了出来,两眼圆睁,嘴巴被血水整个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