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步步紧逼
晚上,尤猛约玉帛吃饭聊天。
尤猛说根据我们对长松的了解,长松中层及高级员工最少还有十人的空缺,那天我请绍天吃饭,他也没否认,只是一个劲地让我等等。他开门见山,没有一点遮掩。不过、、、、他拉长声音。
“怎么?”玉帛问。
“绍天问到了我们公司最擅长的领域,我说到财务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就刻意介绍了一下公司在这方面的突出业绩,他再没做其它表示,反倒故意绕过去,问了些生冷的职位,一听就是在敷衍回避。肖玉如? 难道丁大海要换她。”
“看样子你对长松的中高层都调查了个遍,你是怎么看肖玉如的。”玉帛要了杯咖啡,放了两块糖还觉得有些苦,又把那盅牛奶倒进行,不停地用小勺搅动,眼看着白色渐渐融入咖啡色里,再不见踪影。
“她和丁大海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尤猛哑着嗓子,声音里好像包裹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笑。
“他们的关系?”玉帛的眼前一下闪过那天在地道里肖玉如妖娆的一个回眸。
“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稍稍问一下长松的人,都知道。”尤猛的嗓子清亮了些。“这也符合民企的风格,掌管财务的人要么是老板的家人,要么是他的情人,我见过这么多企业,还没超出过这两种模式。我也调查过,这个肖玉如有两套不错的房子,并且无货款记录,这本身就说明很多。”
“怎么女人有一两套房子就非得以这种形式么?”玉帛听出尤猛语气里那种高高在上的藐视。
“没有没有。”尤猛急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很早就离了婚,孩子上的是私立学校,又买了房子,也没听说有正式交往的男人、、、、、”
“行拉行拉。”玉帛打住尤猛还想继续的话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准则,外人无权过问。”
“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深入了解每一个潜在客户的方方面面。”他似乎无可奈何。
“你的结论是什么。”
“什么?”
“这个肖玉如。”
“本来没什么,肖玉如替丁大海充当管家婆的角色,有感情没感情放在一边,外人也不关心,反正各得其所。可绍天那天那个眼神又让我觉得有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有动这个职位的打算,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还真没准。男人女人如果真是凭男女感情维系在一起的关系,就真说不准,夫妻还说散就散呢。”
“可你别忘了,他们不仅仅是男女关系,还是利益结合体,有人说这种关系比夫妻关系要铁的多。这种关系要散,肯定首先是利益结合之间出现了缝隙,说到底男女之间的关系脆弱得很,任何情况都能决定它们的存在,或者消散。”
“怎么了,今天感慨很多。”玉帛觉得尤猛今天的一番言论带着太多的个人情绪。
尤猛苦笑一下。今天早上老婆正式和他提出了离婚,昨晚他回去依然很晚,他和那个在丁大海出现的君子茶居里布下的棋子见了一面,她给他发过三条信息,他稍加评估后,按照市场价的上限给了她回报。虽然她提供的信息只有一条有价值,但就那一条就足以抵消其它滥竽充数的两条信息带给他的失望。
她叫常久,就是那个冒然跑去找骁晓的年轻女人,她一直在不同的高档场所兼职,时不时为他提供点消息。
常久要求见面。
尤猛开始严辞拒绝,这违背了他的原则,他不想和他撤下的这些个种子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他们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信息和金钱,论斤给价,很公平。如果他觉得哪个种子的信息已经没有价值了,他就会把对方的电话屏蔽掉,都是圈子里的人,很清楚彼此的关系,没有人会赖着他,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这个常久却好像完全忽视这个业界规则,一连三次打来电话,每一次都说你会后悔的。尤猛甚至赤裸裸地问,你是想卖高价么,那就拿出真东西来,可她似乎并不在乎他的鄙视,一句我等你电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梅好这些日子闹得很凶,问她到底对他哪里不满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因为这样,尤猛的心倒凉了一半,他了解梅好,如果她能喋喋不休地指着你的鼻子数落半天,或者放冷气对你三天不搭理,那都好办,不过是她在使小性子,生闷气。可像这样,昨天晚上还坦然地接受他的求欢,酣畅淋漓,极尽欢娱,早上就一本正经地对他提出离婚,让他疲惫得像被挖空的身体一激灵,大脑像被灌注了太多的空气,过了很久,他才觉得脑子里有了一些空隙。
梅好坐在梳妆台前一丝不苟地画着妆,还带着昨晚畅快的余温,消瘦的两肩有一种宁静的美好。原本尤猛还在想着如何破解这又一次的危机,是说说软话还是置之不理,这两种方法他已用了无数遍,各有各的绝妙,各有各的不足,这要看心情。
他没说话,一直看着梅好收拾好离开了家。尤猛知道梅好绝不会是因为有了别的男人而提出离婚,也不会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而提出离婚,可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女人能让自己心里那一团无端的烦乱平息半分。
他约了常久。
常久比尤猛先到,她穿着很时尚,与那个茶室里身着高叉旗袍,袅袅地几乎能看到腰窝的女子完全不同。梳成发髻的头发散了下来,长及腰际,一条白色的紧身衣,包着臀部,外面披一件大衣。
尤猛站在门口犹豫了。随着自己业务如火如荼地进展,上饶的组织机构已经健全,但那绝不是一个猎头公司的模式。说白了,他们成了一个秘密的偷窥者收集者,刚开始,他很新奇很兴奋,最重要的是的的确确对上饶的工作是个极大的促进。
可是久了,他却发现有用的没用的与自己相关的无关的各种各样的信息每天像雪花一样扑面而来,甚至涉及到了贩毒雏妓偷情通奸性取向偏执的性嗜好等等,有用他用了,没用的他舍不得丢,于是转手就给了别人,而且收入远远大过他现在的收入。上个月,他认识的一个银行行长自杀,在这之前的两天,关于这个银行行长是同志的信息他转给了一个集团贷款部专员,他们公司的资金链行将断裂,公司放出风声,谁能贷来款就拿出贷款额的3%进行奖励,他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与这条消息有关,但不管是不是有关,他的良心突然痉挛起来,为此他把手机关了一天,可是再开机,那些信息还是前赴后继地又仆了进来。
他觉得梅好跟他离婚可能与他目前的状态有关,有一次她说她现在已经看不透他了,他还心虚地问梅好什么看不透,其实他知道有了秘密的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也不例外,虽然他扪心自问,他并没有什么是回避梅好的,可那种已经形成的戒备心已经渗到了他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她说那话的时候他正在洗澡,门窗关得很严,梅好突然进来,他大喝一声,谁,声音之大前所未有,带着撕裂的惊恐和愤怒。梅好吓坏了。
面对常久,尤猛的犹豫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到了他原本的状态。
他一招手,叫来一壶茶。
天天喝茶,我都喝够了,来点别的。常久制止了服务生。两杯咖啡吧。她的兴致很高,看不出心里藏着什么能让他后悔的消息。她看上去应该是个白领,白天干着体面的工作,晚上去赚点同样体面的外快,维持着她恣意妄为的生活,这在白领阶层并不少见。尤猛看出了她身上那件大衣正是去年梅好过生日他送给她的那件,仅是颜色有所不同,他知道它的价格,他不由地又去仔细辨认她手上的那只手表,如果没认出那件大衣,他会认为那是只赝品,可现在他不敢妄下结论,那是只名表,品牌相当了得。
尤猛知道她今天是想用他不听就会后悔的信息来换取另一件名牌大衣,他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消息会值如此的价钱,尤猛初来时那可有可无甚至是抱着取笑的心思突然之间不见了,他有些心慌意乱。
“老鱼。”这是尤猛留下的联系名,“知道为什么我会叫常久么,当然不是本名,不过可以告诉你,我姓常。我刚看过《甄环传》,常在虽然贵为皇帝的老婆,可在那个圈子里却是最低层的。我也是,在这个城市,从大面上讲我活得不错,可在我向往的人群里我却微不足道,我就是想提醒自己别忘初心。”
“那你的初心是什么?”尤猛装做无意。
“活出自己的天地。”她宣言一样一挥手。
活出自己的天地。尤猛一愣,他恍惚想起这句话并不陌生,他摇摇头,隐约记得这好像是大学毕业时哪个同学留在他留言薄上的一句话。这些年他也是奔着这句话去做的。可是现在,他活出自己的一方天地了么。他不敢妄下定论,更没了和她继续聊下去的心思。
“说吧,非要见面什么事情,你知道最好别见面的。”尤猛冷冷地打断常久的热情。
“干么这么着急,要说话么,就一句,说完就没意思了。这样好的天气,难得出来,想多坐会儿。”常久不说,尤猛还真没注意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坐在阳光四溢的落地玻璃前,看着阳光在眼前撒着欢儿地跳跃,心情还真的不像刚才那么皱巴了,撤回自己的目光,一转眼,尤猛发现常久在窥视他。
“说吧,我没什么时间,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尤猛说。
“、、、、、、、嗯,说吧,这个女人你认识吧。”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肖玉如,她低着头,神情黯然,背景好像是那个君子茶居的一角。
尤猛没说话。
常久收起手机,“她可能活不过一个星期。”她搅着咖啡,平静地嘟囔一句话,初一听像是抱怨咖啡太浓。
“这话你应该告诉警察。这可关系到人命。”尤猛说。
“我不想说,但也不想烂在肚子里,多少会觉得不安。”她已经站起身,整理着衣着,“说了,别催,说完就只能走了,可惜了咖啡,味道不错。”她摆摆手,三步两步就消失在门口,门扇忽闪了几下,就稳稳地停住。绚烂的阳光像一层厚厚的云海,什么也看不见,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