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现实虚寒
黑鹰和骁晓终于见面了,虽然知道避免不了,黑鹰却一直在往后拖延。事实上骁晓也很矛盾,见与不见都在犹豫不决之间。
玉帛在长松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眼光的独到,不仅长松的复杂没有迷惑住她,就连严历一二再的小把戏也被她轻而易举地化为无形。
这样的玉帛让骁晓不知所措。
他们各自在酒会的一端,越过绰绰人影,会心地一笑,慢慢向彼此走近。
“听说你要见我。”黑鹰直视面前的骁晓,虽然视频里他研究过他太多次,声音笑貌无一不被他那能够穿透皮肉直入骨髓的眼睛看了个透,真正近距离接触,他还是被他眼睛背后的波涛汹涌惊了一下。
他的整容手术做的很一般,痕迹明显,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不过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因为他的个人资料里说的很清楚,他曾因车祸进行过整形和植皮,留下这些明显的证据是对他身份最好的佐证。否则根据他现在的实力,他完全可以进行手术矫正。
不过不得不说,手术之后的他与之前的劲夫完全是两个人,脸上有了棱角,手术留下的痕迹更添苍桑,完全与他眼里隐藏的岁月相符。
“听说骁总有事指教。”黑鹰挪开眼神,他怕自己内心同样的起伏会像骁晓一样泄露出来。
骁晓也在观察他。他的眼神依然淡然,似笑非笑,满含奚落。
“不敢。”他抽回目光。“都是从美国回来的,我们也算海归,是一族,环境变异,想和你探讨一下生存之道。”抿了口酒,把冲动一同咽了下去。
“这话从哪里说起,远泰我们就有合作过,也算是老熟人了,非得见面么。”黑鹰大笑。“依我看,不见还好些,一点不妨碍我们今后的合作,见了反倒心生龌龊,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善。”
骁晓阴郁片刻,“是因为玉帛么,你认为有她在,我们就会永远地捆在一起。”
“这话怎么讲。”黑鹰敛起笑意,冷言相对。
“见你无非是想谢谢你在美国对玉帛的出手相救。”
“噢,”他波澜不惊,“在国内,可能我们仅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在国外我们就是同胞,都会出手的。她是个能力非凡的傻女人,我只希望骁总在用人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一点。”
“你还是会出手么?”
“当然。”黑鹰迎上他锐利的逼视,“生意从来没有你的我的这样明确的界限之分,我做事看人的原则很简单。你看中了她,我也看中了她。”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能这么说。”
骁晓隐忍着没有问出那句话,他估计十有八九黑鹰会装糊涂,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更何况只要他一开口,他的身份马上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敌对之中还有些许亲近。
楚楚已经过去,如果是保护她就不要再揭开过去那层面纱,更何况知道玉帛是楚楚,他就会把她撤出游戏么,他不会,她已经像一个完美的纽扣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中间。在蝶之翼她什么也不是,可在他的全盘计划里她是JADE.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放心吧,玉帛是个人才,我只会让她干人才干的事情。”然后向黑鹰示意了一下就转身离开。
包费尔凑过来,“心一直提着,真怕他会上来就问。”
“他原本是想上来就问的。”黑鹰眼睛盯着窗外,“可能是看出我不会告诉他,问也白问。”
“真不说么?”
“对,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他别有意味地盯着包费尔看了一眼,“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过去了,一切从现在开始。玉帛现在怎么样?”
“非常好,她果真有大将风范,严历弄的小动作都被她一一化解,看样子丁大海对她的信任指日可待。 骁晓对长松的用意却弄不清楚,而且他在不少这样的大公司都埋了人进去,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那个上饶猎头公司的业务发展那么简单。”
“不用刻意,你只需看紧玉帛就行,不能有一点闪失,她不可能只是个小小的人才。”
“到底是有些风险,玉小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不,你不了解她,越是风浪她活得越潇洒,这些年估计憋坏了,
我说过让她恣意地生活,就让她去闯、、、、”
慈善晚宴在第二天晚上,孙梅一直拉着玉帛做美容化妆挑衣服,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士,她是神鹤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叫柳芳菲,她说叫她LILY就行。
孙梅私下告诉她长松和神鹤集团有业务合作。玉帛对长松的业务还处于一种不十分确定的状态,这又被放出去了两天。她没问合作的具体内容。
这几日她一直在加紧分析古丽从严历那里给她弄来的资料,也许是丁大海的威慑力,也许是这次焦济县事件反噬的效果,资料给的非常及时,晚宴结束后的转天,资料已经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除了上下班,玉帛几乎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出办公室。那些数字以清晰独特的方式把长松的全貌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曾怀疑过这些数字的真假,也确有不少明显的改动,可数字的东西都带着逻辑性,短时间里他们做不到全盘作假,所以一沓一沓的数据,她从不同的角度反复核实,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她所看到的是真的。
长松的业务其实非常简单,除了不成系统的几个投资项目外,就是市政信息集成工程,一年多达五六个,平均每个产值都三亿以上 。而LILY来合作的恰恰就是其中的集成工程项目,合作协议她已经看到了,项目共同投标,按项目实际投入进行利益分成。按照一般道理,市政工程除了回款有些拖,其它的都很有保证,利润率高,是块肥肉。只有大公司才有争夺的条件,因为押金金额大,人员素质要求高,更重要的是还得有背景,而这是最关键的因素,否则众多的投标单位,你根本靠不了边。
从近几年长松中标的项目来看,他们中标几率非常高,几乎只要参与的投标项目,百分之百地中标。这样的香饽饽要拿出来与人分享,只能说明他们的资金出现了问题,如果是这样,这些合作项目有可能对于长松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过过干瘾而已,资金流量很大,却什么也留不下。
玉帛又把资金回款方面的资料挑出来,回款并无异样,虽然拖的时间较长,却基本能够在三年内付清,可公司却像有一个隐形的沙漏,应付账款连年增大。
这样的长松其实只是一个假大空的虚壳。
玉帛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她不知道在这虚浮的沙堆上她到底怎么去站稳脚跟。
她头一次按时下了班。燕芳来电话约她。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燕芳,她除了起初略微的尴尬别扭外,现在几乎是麻木的,就像她和方正之间,也只能用麻木来形容。
玉帛不同意她说的见面地点,她不愿和她心平气和地坐在咖啡馆或者饭店里谈论方正。她只说可以在公园的广场上见一面。
太阳一落山,公园骤然人山人海起来,但黄昏的喧嚣怎么也无法穿透夜色的尘嚣,公园上空有些嗡嗡得轰鸣声。
两人在器械处坐下,都望着不远处广场上舞动的人群。
“找我什么事情。”玉帛收回目光,清冷地问。
“你知道方正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她沉吟片刻。
“知道。”玉帛的嘴角淡然地扯出了一个笑。
“知道?”燕芳没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直接,因此显得格外犀利。“那你、、、、、”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想法再把他抢回去?”她的笑彻底从唇角绽露了出来。“我只会祝福他。”
“你明明可以,你认识苗市长,那个骁总更是苗市长的座上宾,他只要一句话,我估计方正的问题就能解决,你为什么不去做。”她的沉稳失了形。
玉帛的眉毛蹙成一团,闭眼沉吟片刻,“我不会,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不爱他.”燕芳的喉咙陡然变窄,声音气若游丝,却又透着氩氤之气。“你如果爱他,你就不会在意自己的自尊,我为了他在那些当官的面前连脸都不要了。”
玉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是不爱他。你是要我主动提出离婚么,我可以的,只要你们需要。”
“不,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让你去给苗市长递句话。”她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的玉帛。“你知道他的痛苦吗。”
玉帛后退半步,“苗市长离我的世界很远,不是因为我们曾有过业务往来,我就能攀得上他,你想得太简单了。”
“那还不够么,人和人之间的往来不就是有了一点契机,就、、、、”
“那是你们,不是我。”玉帛打断她,“我不知道你今天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让我愧疚,你做不到,也没必要,如果是让我主动退出,你可以做到。不过让方正来跟我说,不是你。”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并且伸出手阻止着燕芳的脚步。
夜色来临,公园的人越发地多,夜跑的人嗖嗖地从玉帛的身边掠过。她来到湖边。
骁晓的凯迪拉克风驰电掣地穿过夜晚松散的人流,停在玉帛的车前。老肖正背靠车身等着他,眼神越过人群不知在看着哪里。
“怎么样?”骁晓问,气息有些不稳。
“只是破坏了车的开关门装置,可能只是想恐吓一下,他们还是找了过来。”他说。
“她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叫燕芳的女人约了她,在那里。”他向公园深处指了一下。
透过稀疏的树枝,远处人影影影绰绰。
一辆海豚灰色的奥迪Q5缓缓驶到他的身边,一个年轻的男人下来,把钥匙递给骁晓。
“把里面的东西收拾一下放进去,全部。你们先回去吧。”他转身向公园走去。
玉帛的情绪看上去很平静,只是时尔闭眼时尔沉吟,像是在思考什么,但间隔的时间都非常短暂,那种小动作更像是无奈。
他在远处停下,掏出电话,“早上好,斯密斯。”尽管声音很小,他纯碎的美国英语还是吸引了旁边的人流,不少人都抬头微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刚从公司出来,虽然没有穿西装打领带,凌厉强势的商场新贵的架势毕露无遗。
“早上好。”斯密斯的声音透着美国大西洋南岸清晨的欢快。
“很愉快?”骁晓想象着华尔街吹佛的晨风。
“当然。”他说。
“那个人现在住在滨州圣罗安大酒店1001房间,今天早上10点10分入住,10点50分离开,就在刚才,晚上9点12分又回到酒店。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他又解开一颗扣子。
“、、、、、”对方停顿片刻。“JEFF、、、、”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跟你玩谍战这套把戏,我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有合同有法律。每一次我都遵守约定,从不违约,我希望你也一样。”
“我没有恶意,你只是不放心这个女人。她和其它的女人都不样,我只是想警告她一 下别轻举妄动。”
“再说一遍,这是最后一次,用什么人那是我的事情,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客气。”他啪挂了电话。
对面的玉帛一转身跑进密集的灌木里,他追了过去,看着她猫着腰钻出灌木,下了跑道,往湖边走去。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骁晓闲适地踱过去,夜风吹着他裸露的胸脯,一股清冷的感受让他一直燥热的心凉了下来。
玉帛回过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骁晓上前和她并排站在栏杆前。
月亮并不明亮,但湖面的波光依然很明媚。
“你叫我什么,JADE?”玉帛瞥他一眼。“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叫,无名氏。”
“我说过,在我的世界里你只能是JADE。现在你又没在我的世界里,当然还是玉帛。”他长吁一口气。
“虽然深奥,但我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只是个符号而已。”她咯咯笑了两声,就嘎然而止。“怎么你也有这样的好心情?你那样的人休闲散心的地方怎么可以在这里。”
“心情这么不好。“
“不,错了,我的心情非常得好,你知道么,我今天才知道我根本不会为方正做什么,燕芳为了他可以去巴结市长,我就不行,和他的痛苦相比 ,我的尊严好像更重要。”她语气平淡,偶尔还冒出两声笑 。
“不能这么说、、、、”
“我以为我会很生气,可是没有,我一点也不生气,对那个燕芳我甚至有点噤若寒蝉,生怕惹恼了她,她不再管方正了,你说我是不是太龌龊卑鄙了。“
“是有点。”骁晓话音里有了笑意。
“你、、、、、”玉帛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把,也笑起来,转而又叹口气,“说实话,我也希望能帮他。”
“你真是个圣母。”
“我不是。”
“你会帮上他的。”骁晓抿抿嘴。
“事先申明,我不希望你来帮我。”她瞪她一眼。
“我才不帮他呢。”他轻哼了一声。“SHIT。”他嘟囔一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是说有个礼物要给你么,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他把车钥匙递上去。“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的车我已经让人开走了,东西都给你挪车上了。”
玉帛没说话,奥迪的车标在月光下闪着异彩。
“你应得的,应该更好,只是为了配合你现在的身份。”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没有我,这个项目你会干得更好。”玉帛用手触摸了一下凸起的四个圈,手感润泽,没有看上去的那种犀利。
“那不一样,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不同的场,你和我配合形成的场正对这个项目。你不觉得么。所以拿着吧。”
“你的意思是说,不同的项目你需要不同的助理,形成不同势场。”
“、、、、、可以这么说。”骁晓迟疑了一下,点头。
“明白了。“玉帛抓住栏杆探出身体,“长松有需要,我可以找你帮忙么。”
“当然可以,那时候你是玉总,我是骁总,公对公。很正常。”平淡无奇的语气。
“那就是说对于你的世界,我是JADE,对于你的公司我是玉总,对于你,我是玉帛。是么?“
“对。”
“这么复杂。”她嚅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