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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露锋芒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7-05-06 | 字数:4151

玉帛说的那个朋友是以前的同事,两人见面分外亲切,对远泰的近况唏嘘不止,对她的问题一点不隐瞒,没过半个小时,那家公司的基本情况她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给骁晓发了个短信。通过远泰的被收购,小半天的一起办公,玉帛觉得他其实并不像他表面表现的那样轻松自在,他周密的思维,不露痕迹的一举一动本身就说明他的在意和周全。所以一出同事的公司,她站在路边就编辑了一条消息给他发了过去。

她说,这家公司是市科委下属的三产企业,负责人是科委局长苗东升。公司投资的那三个垃圾降解厂由于技术落后,施工质量低劣,基本从投产后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公司财务频繁更换人员,比较混乱。听说,最近国资委正在审查此类公司,由于涉及到政府官员,力度较大,他们急于出手。

骁晓没有回话。

已是初秋,一过正午,太阳的劲道就折损了大半,站在阳光下,有了一丝秋高气爽的舒适。她不想回家,丹丹被她以不舒服放在了父母那里,她自己也以工作忙加班为由几乎一周没有回家。

这里离市政府不远,就隔着滨州市最大的市民广场,政府门口有警察站岗,进出的人都像阳光下挪动的蚂蚁。

这时,骁晓回了信,让她回办公室。她问能不能明天。他问她在哪里,“不会是跑去找那个女人了吧。”

玉帛四处看看,广场上几乎没有人,一眼就看出去很远。“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而是所有的女人都会这么做,可我觉得你不应该,怎么,是去谈判,让她放了方正,给她钱,又或者,来了二女伺一夫。”他刻薄得字一刻不停地撞击着她的眼球。

“、、、、、”玉帛不知说什么。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手机屏幕上映照着广场中间那个塔尖。

“快来。”他又来了一条消息,像发了脾气,令她无语扶额。她看看表,又看看门口的警察,顺了顺气走过去,警察很和善,说需要到旁边的办公室进行登记。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说要找燕芳,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玉帛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万分清醒,她已经走出了那间被婚姻命名的屋子,回头望去更多是欣喜和祝福。她没法去问方正,但她想和燕芳聊聊自己的心情。

燕芳并没有出来见她,也没有让她进去,只是把电话打了过来说她现在在开会,问她有什么事情。她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但她意识到,这样的她是在自取其辱,她们根本不可能坐下来为一个男人的新生而举杯庆贺。

她啪放下电话。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骁晓的门没关,她进去的时候也没抬头。茶水间的水杯明显刚刚洗过,还透着澄澄的透彻和整理后的紧凑。她口渴难耐,太阳似乎烘干了她身上所有的水分,连头发都蓬乱不堪。她走进茶水间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又为骁晓冲了一杯咖啡,他好像从来不喝别的。

“对不起,我不会用你的现磨工具,只能委曲你也喝速溶。”她说,然后坐下。

他还是不说话。

“对,你说的对,我是去找她了,可她不见我。我在那里自讨没趣。事情、、、、、、也并非你所想,我没那么无聊的。”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拍。

“你明白就好。”他终于抬起头,清淡地看了看她,“准备一下,明天去见那个苗东升,你主讲。”

“讲什么?”

“还用问?”

玉帛的脸骤然红成一片,这话问得的确有失水准。她忙坐下把那套资料取出来,重新整理起来,和苗东升那样的人说话,当然不能说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最好是就事论事,寻求突破。

在数字合同之间寻找破绽,对她不是难事,但也颇费时间,整理得差不多,已经快八点了。

骁晓还是一声不吭地埋头看着什么,电脑的荧光屏折射出的清白的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众多的阴影,什么也看不清,但让人觉得温暖。

第二天,玉帛直接在政府大门口等骁晓。这样的场合她当然知道应该配合怎样的穿着打份,白色带着蕾丝的衬衣,纪梵喜的灰色带着隐条的套装,头发两鬓抹了点发蜡,长发紧紧地贴在耳后,顺着后脖颈垂到腰部。

骁晓还是一贯的西装领带,只是今天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带着司机,他看见玉帛竟然一愣,并肩往里走的时候,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没把我当一回事呀。”

“什么意思?”她问。

“我们谈判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穿这么整齐过,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穿那么古板的穿着呢。”他面无表情。

“我、、、我是不会穿,可是和你一起,我总得配合你呀,你要是穿花衬衣,我肯定会穿吊带裙,你一天西装革履的,你让我怎么办呀。这可是我昨天新置办的,你得给我报销。”玉帛悄声咬着牙说。在他面前,她再怎么压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轻松和雀跃。

正是上班的时候,大院里步履匆匆的人很多,大家的穿着虽然正式却很板正拘谨,像他们这样板正得高调旁若无人的样子不断地吸引着旁边的人对他们侧目。

玉帛目不斜视, 骁晓更是一付目中无人的淡然。

远远地,门里就迎出了两个女人,脚步匆匆,小跑着就到了他们面前。

玉帛猛地站住,那个年长些的,脸色绯红,热情又略显赫然,她也突然站住,眼睛停在玉帛的脸上,嘴唇紧抿,眼神撕裂。

“玉帛?”她迟疑片刻。

昨天听骁晓要去市政府,当时玉帛的心里被灼得皱了一下,却并没有多想,这一刻她知道昨晚的不安到底来自哪里。她侧目瞥了一眼骁晓,他依然漠然地往前走,没有丝毫停下来应答燕芳的意思。

“对,这就是骁总。”玉帛答道。

“骁总,这是燕芳。”她快步和骁晓并肩。

“您是骁总么,您好,苗局长让我在这里迎接您。”

“嗯。”骁晓眼神依然淡漠,只抬了一下眼皮,脚步丝毫未缓。

燕芳的笑还未绽开,骁晓已经挺身而过。

玉帛也跟了上去。

另一个女人匆匆跟上来,把他们带到二楼的会议室,苗长升站起来迎上骁晓。

骁晓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就侧过身,把玉帛介绍给他,并说,“这位是我的助理,这个案子由她主导,她有绝对的权利决定这个案子的走向。”

苗长升一愣,原本落在她身上有些傲慢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他握住玉帛的手。

燕芳她们一直站在远处,小心翼翼。

玉帛侧目又看看骁晓,陡然明白他的心思,心里像被火苗燎了一下,灼热的感觉在胸腔里瞬间弥漫得满满的,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苗长升看了一眼燕芳,她们就退了出去。

骁晓一直保持着礼貌却淡然的表情,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玉帛则拿出笔记本全心地做着准备。

“可以开始了么?”她侧目问骁晓,他点点头。

玉帛冲着苗长升点头示意。

玉帛拿出手里的财务报表,先把公司资产情况描述了一遍,说得有些轻描淡写,骁晓和苗长升似听非听。这样的谈判这些年玉帛已经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先试探看看对方的态度,再挠痒刺激激怒对方,然后再火力全开。昨天骁晓一点也没问她的想法,甚至不关心,好像真如他所说,一切由她主导。

果然苗长升有些坐不住,他扭动身躯,一杯水不停地拿起放下,又拿起。因为所有资料显示的都是表面现象,没有意图的要么装作不知,一翻赞美之词后,就止打住;要么一针见血,意图其它。苗长升可能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如何来如何去,达到什么目的。

像玉帛这样简单的平铺直叙,看不出目的性的,就像看着一望无际的开阔地,明知隐匿处都是危险却无从化解一样。每次使出这样最没技术含量的一招,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余光里骁晓依然平淡无奇的目光里跳跃着只有她能感觉得到的星光。

“那,怎么合作呢。”苗长升终于忍不住。

“这也是我们来谈的主要目的,我们想听听苗局长的意思。”玉帛合上那一大本的资料,把它们收进书包。

“这家企业是科委的三产,当时安排的都是家属子女,现在上面要求政企分家,不让办了,这些人在这里干了七八年,怎么也得落下点什么,我们就这么点要求。”他说得很谨慎,字斟句酌,目光来来回回地在玉帛和骁晓间扫视。

“这个要求很正常,企业干了这么久,到底有了感情,企业没有了,只有用钱才能弥补这种感情的落空。”玉帛笑意盈盈。

“说的对,的确是这个意思,国家和科委没法补偿他们,唯有这一招。你们应该理解。”他的眼睛闪出一丝光亮。

“当然理解。您是领导,企业的事情也许您并不直接参与,您知道这个公司的真实情况么。”玉帛略收起笑意。

“真实情况?”

“看样子您不知道。公司投资的三个垃圾降解厂,总资产3.5个亿,我看了下当年的建设合同,虚构成份很多;施工单位的应付款也存在不真实,而且历年利润报表,现金流也有造假。当然这只是账务处理问题,如果我们达成意向,可以进行调整。可是从帐面上讲、、、、、这个公司已经资不抵债、、、、”玉帛停顿片刻,骁晓和苗长升都看着她,骁晓不动声色,甚至在刚才的淡然上更增加了些冷漠;苗长升则眉头紧皱,周身的寒意开始往外四溢。“我们看中的是它她的潜在价值。”

苗长升的眉头松了一下,但还是蹙在一起,“潜在价值?”

“对,所谓兼并收构其实也是生意,没有人会做亏本生意,我们也一样。这个公司本身的价值,只要进行正式收购流程,审计公司自然会有个结论,这些都是纸面上的东西,双方都毋庸置疑,所以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它的潜在价值。”

玉帛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小笔记本,这是她昨天晚上回家后又认真琢磨的内容。她没有再问骁晓的意思,只是按照一个正常项目正常的操作方法去做。

苗长升沉默不语,眉头散了,周身凝结的官家气势也一同散去。

“苗局长,今天只是相互通个信。说实话,这个案子我们还没有请专业机构进行调查,我认为我们还是要达成最起码的共识,您说呢。”骁晓为苗长升的茶杯续上水,又把玉帛的茶杯推到她面前。

玉帛脸颊柔和,余光扫了一眼他宽大厚实的手掌,他只是伸出食指微微地触碰一下茶杯。

“潜在价值、、、、还是有的,你们很有眼光。”苗长升笑得有些勉强,“它到底是科委的公司,人脉还有的 ,公司的人也和市政府上上下下沾亲带顾、、、、”

骁晓和玉帛微笑地看着他。

他挥挥手,“行吧,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们、、、、、再商量一下、、、燕芳,小燕、、、、“他大声喊。

燕芳推门而入,神情紧张。

两人站了起来。微笑着和苗长升告别。

燕芳依然在前面引路,玉帛眸光潋滟,紧抿着嘴角。

走出了几步。骁晓侧过头,“想笑就笑了来。”

“谢谢你。”她两片嘴唇又紧了紧。

“什么?”他超出了她半步。

“一切。”她心里说。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这个燕芳来接待他们的,但肯定是他斡旋的。她的心情陡然好得像二月的春风,带着很久都没有过的花香。

“下一步还需要我做什么?”她一张口就忍不住笑起来。

“按正常程序走就行。”他没回头。并说下周要和他一起出趟差,让她把丹丹安排好。然后他歪着头想了片刻,“要不把丹丹带上,酒店里有保姆服务,不会耽误工作。”

她问去哪里,他说去美国。

时间仿佛停滞了、、、、

“不行么、、、、”

“我这个忙帮得太值了,还能出次国。”她的声音并没有表情那样欢畅。

他的脑子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