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密镜
早起的鸟儿们还没有唱够清晨的歌谣，吱吱喳喳地在绿叶之间和声。棕色砖块铺就的公寓里，沉睡的人极不情愿地丢掉扯着嗓子叫嚷不止的闹钟。
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抓起一个木制物品，向旁边一抛：
“我要睡懒觉，你去吧。”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身着棕色西服的，发型油亮整齐的男子走进学校的大门。
“真是，比我还认真。”被窝里的不明物体动了动，没过几秒，又传出一连串憨甜的呼噜声。
“沉烟老师，”喻惜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沉烟，“之前你让我写的罚抄。”
沉烟愣了愣，伸出手接了过去；“好的，我现在要去上课，你直接交到办公室吧。”
“你有被老师罚抄过吗？”叶子蓝妄图从记忆里搜寻这段历史，却一无所获，只好无奈地歪了歪头，等待来者的回答。
“没有。”喻惜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像一个毛茸茸的小宠物，惹人喜爱。
那抹笑意像清晨将升未升的太阳露出的金色，含蓄却不娇羞，又像黑夜里缓缓流淌的清澈月光，纯净而又宛若天籁，海市蜃楼一般，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叶子蓝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喻惜，也发现了什么吗？难道，她也是灵种？
叶子蓝愣了愣，感觉脸上微微发热，他心虚地用手挡住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叶子蓝，你居然看呆了，还脸红！”
叶子蓝一转脸，就对上了安絮若有所思的表情。晨风飞散，阳光并不刺目，反而有一种暖暖的舒适感，安絮的瞳孔反射出亮亮的光芒。像冬日雪化之后刚刚破土的幼芽，举止之间都体现出未曾被污染的天真，又似刚刚从山林隐居处走进尘世的单纯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初入尘世的懵懂模样。
“去去去，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就出来嗨，回去好好写作业去！”叶子蓝毫不怜悯地将安絮推进教室，却在无人注意时，偷偷拉了拉毛衣的领口，想要掩住微红的脸颊。
转过身，喻惜已经走远，叶子蓝的眉间微微蹙起，跟了上去。
喻惜似乎察觉了什么，让她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安絮刚刚回过神来，叶子蓝已经在八米开外了，安絮一边感叹着恋爱中的男生都是神，一边快步追上前边两人。
喻惜将手中的信纸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走到墙边，指尖划过米色的墙纸。
“又来打杂？”
安絮看着前方的人影转过身，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有频率地闪动。
就在她的身旁，一张约有五米长的中国画迎着微摆的衣角傲然伫立。
“是啊。”叶子蓝的手抖了抖，随即轻笑启唇。
安絮应声附和着，拿起抹布走进办公室，象征性地开始擦拭画卷。
如果沉烟看到自己的画卷被这么对待，应该会气得吐血吧。叶子蓝不禁汗颜，走过去想制止安絮的乱投医。
安絮的衣服中，一个精致的宝石发出了微弱的蓝色光茫，这光芒非常渺小，就连安絮自己都没有察觉。
突然，屋子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深埋地底的声音，安絮一愣，回过头。这幅正在被糟蹋的画突然缓缓上升，隐藏其下的一面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长方形的巨型镜面镶嵌在古木色年代感十足的框架里，框架上白色如满天星一般的碎宝石亮晶晶地散落在框架之中。安絮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而镜中的自己同样是呆呆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没想到沉烟老师还是个爱美的人，居然在办公室里私藏这么大一面镜子。”
身后叶子蓝在用玩笑的语气打趣，可安絮的心里却一团乱麻，就在刚才，他清楚地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动了。
安絮走得更近了一些，想看个究竟，他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轻微地扬起了嘴角，漏出一丝无形的诡异，那个他抬起手，开始撕扯自己的脸，他将自己脸上的皮整个扯了下来。可是，那张皮的后面不是血肉模糊，却有着另一张脸，与安絮不同的一张脸。
“哥哥。”喻惜呢喃出声，安絮回过头，看见了喻惜惶惶不知所措的表情。难道，这是一个可以蛊惑神经的灵器？安絮顿时警觉起来，伸出手晃了晃表情复杂的喻惜：
“喻惜，你没事吧？”如果真是蛊惑的灵器，就更加不能让喻惜再陷下去了。
喻惜回过神，摇了摇头，眼中似有水汽在氤氲。
“怎么会，之前我探测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没有东西的。”叶子蓝看着这面镜子，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虽然他的搜索术没有来得及使用，但是他在顺着墙壁摸索的时候，这面字画的后面确实不是空心的，是有什么触发了机关，才让这面镜子出现的吗？可是刚才，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就在三个人各怀心事的时候，身后一个阴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们反射性地转过身，正好瞧见将门反锁的沉烟。
“我本不想大开杀戒，”沉烟顺手拿起门后的一根长棍，“可是你们做错其他什么事不好，偏要来偷窥我的秘密。”
“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用最保险的方式防止秘密外泄。”
“抱歉了，各位孩子，若还有机会，我会多去给你们烧烧纸钱的。”
硝烟乍起，原本平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种无形却浓烈的火药味充斥。
沉烟手中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指向他们。安絮凝聚全身的灵力于额间。虽然自己的灵力微弱得可怜，但也许人品大爆发，可以撑到让身旁两人逃出去。
安絮这么打算着，脸上微微有些冒汗。他从未参与过真正的的灵种战斗，半吊子的水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然而身旁突然飞出片片蓝色的花瓣。安絮讶异地转过头，看见了叶子蓝夺人眼球的火红色瞳孔。
“这里居然有灵种？”沉烟的声音与往常的差别很大，不似正常人类可以发出的，显得有些怪异。但他并没有停止手中的攻击，反而越来越猛烈，一下子将面前的人打散。
安絮震惊地看着叶子蓝张开手心，绽放出一朵冰清玉洁的蓝色樱花。
这个颜色？喻惜想起了那天晚上从漆黑的窗户中漏出的冰蓝星光，莫非那不是蓝璃石，而是叶子蓝手中的那朵樱花？
刚刚找到的线索再一次断了，喻惜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不甘。沉烟挥起的长棍打断了喻惜的思路。她转过头，看见安絮惊慌失措地向她奔来：
“快躲啊！”
喻惜突然呆住了，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在脑海里炸开，热烈得无法直视。
“小惜，快躲啊！”
阴暗的雨日，从天而降的水滴似乎都比平常要沉重污浊得多，幼小的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中挥出力量在半路被截住，不费吹灰之力地被碾压。她的双腿一下子软了，瘫在地上，连跑都跑不起来。
手臂被一股力量拉起，她绝望地抬起眼睛，洋娃娃一般的小脸上，无助的目光让人格外心疼。
“快走，”男孩一把将她拽起，放在自己的后背上，然后死命地向前奔跑，“放心，我一定可以带你冲出去的，我们一定会安全的。”小女孩张开手掌，将最后一丝灵力凝聚，散落成大片的烟雾，小小的人影在烟雾中消失，渺无踪迹。小女孩无力地趴着，连眼睛都已经无法睁开，但她依旧可以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