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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莫夜的身份
西岚历七百九十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午间
官城•御亲王府
“杏儿，你所报属实？”
昏暗的烛光下，御亲王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女儿身旁的那个小丫头。
“是小姐亲口对奴婢说的，慕御史打算扳倒太宰后便带小姐离开帝都，永远都不再回来！”杏儿哭的梨花带雨，她自幼就被派到赵若倩身边照顾后者，这次他们夫妻二人想要私奔，赵若倩不忍心丢下杏儿一个人，就询问了后者的意思，然而却不曾想到这个侍女却是父亲的人。
“哼！这个小杂碎，竟然还想把我的女儿带走！要不是若倩那么喜欢他，而且他还有点用处，本王早就想宰了他了。平日那般对我女儿，还嫌害她不够？还想带她走，简直是痴心妄想！”御亲王狠狠砸碎了一个茶杯，冷冷地笑道：“本还想看在若倩的面子上放他一命，既然如此……那你便为灭曹太师的大业做最后一次贡献吧！”
“羽。”
“属下在！”
“你去找莫夜，叫他想个办法把慕柳冰做了！毕竟老丈人杀女婿，我心里也不好受！”御亲王的话简直令他自己都嗤之以鼻。
“属下明白！”
……
夜幕缓缓笼罩。
这是西岚历五月二十六日的夜晚，这一晚，钱妇人被人杀死在同福客栈。
一顶深蓝色的轿子在夜色中疾驰，四个高大的轿夫健步如飞，仿佛那顶轿子根本没有重量。在轿子的周围，是二十余名身材高大的侍卫，每个人的腰际都跨着精钢明刀，虎目如炬，紧紧靠着轿子。
“住轿！”
突然，从轿子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殿下，我们还没有到……”
“先等等。”
轿子里的人年龄并不大，然而传出的声音却是如此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想去服从。
侍卫静静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每个人漆黑如墨的眼睛如同石墨一样无神，麻木的身体如同假人一样将轿子护在中央，左手按在刀柄之上，时而紧握，时而松弛。
“殿下！”
一道轻轻的声音在轿外响起，然而却戛然而止。
“啪嗒、啪嗒、啪嗒……”
一声声细微的声音从昏暗的夜色深处响起，那是脚步落在青石板地面上产生的声音。
一道高大而硬朗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锵！
几乎所有的护卫在同一时间将腰间的钢刀抽出，“呼啦”一声将轿子围在了中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前方的街道里缓缓走出。
“上！”
没有理会神秘人的发问，轿子旁一名男子挥了一下手，旋即四名侍卫毫不犹豫地点足而出，朝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疾驰而去。
“唰！”
长剑出鞘，一道亮光划破夜色。
刚才还远在百步之外的他，此刻竟然已经迫近了蓝色轿子三十步外，而那，只是一瞬！
四名带刀侍卫眼中瞳孔骤然一缩，然而自己矫健的动作却越来越缓，乃至于竟然指挥不动了自己的身体！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个壮汉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倒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板。
“啪嗒、啪嗒、啪嗒……”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将那些如虎狼般的侍卫放在眼里。
“杀！”
清脆的命令下达，又是四名侍卫同时举刀，没有丝毫犹豫。
“住手！”
轿子旁的一名蓝袍老者的声音喊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说着，那道蓝袍人缓缓地走了出去，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他。
“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为他。”
男人遥遥指着蓝色的轿子。
闻言，蓝袍老者眉尖一挑：“阁下实力过人，放眼中州恐怕都鲜有对手，但是今晚，老夫却不能让你动里面的贵人分毫。”
男人没有回答，再次举足。
“嘭！”
一股莫名的压力突然逼来，男人竟然发现自己难以再次落足了。
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蓝袍侍卫正在伸出双手，在他的手掌处一股淡淡的蓝色能量涌出，迅速在他们之间汇成一道结界！
“果然是海族人。”
男人笑了笑，右手缓缓摸向剑柄：“看来你们是服用了元丹化形成为中原人的模样，看样子，想必你们蛰伏于帝都已经许多年了吧？不过，死在我手上的海族高手也并非没有，像你这样的……”
“唰！”
一股浓郁的剑气涌出，只见蓝色结界顿时破裂，那名蓝袍侍者更是连退数十步，一口鲜血狂吐而出。
“你、你到底是谁？”
蓝袍侍卫捂着胸口，大喝道：“快、快、保护殿下！”
不待蓝袍人呼出，那些侍卫们就早已将轿子紧紧地围在中间了。
“誓死捍卫殿下！”
齐刷刷地声音响起，十余名汉子手握钢刀冷冷地盯着远处的男人，没有丝毫畏惧。
不远处的男人脚步为之一顿，喃喃道：“难怪不久前的海战西岚会败，没想到清流帝国竟然有这样不畏死的武士！”
“贠兄不愧是当代剑神，这样精锐的护卫，竟然在你面前如同婴儿一般没有抵抗之力。”
轿子里传来一阵声音，这时，那些清流汉子方才意识到，他们所对抗的那男人竟然是中原大陆传说中的当代剑神，贠啸天！
“莫夜……或者说，莫达尔洛，你出来吧，我的问题你今天必须回答。”贠啸天缓缓地将剑抽出，直指轿子，杀气逼人。
“呵呵呵！没想到贠兄早已将在下的身份识破，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蓝色的前轿帘缓缓被侍卫掀开，搭在了两侧的挂钩上，轿内的人这时才出现在了贠啸天的眼前。
冷俊，而幽深。
莫夜！
也就是莫达尔洛，清流七星之一，也是七星中唯一的皇室成员！
“本来我并认不出你，只是……你今日实在太大意了。”贠啸天将剑放回剑鞘，习惯性地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狠狠地灌了几口。
这般一副酒鬼的模样，与十年前秦凡所看到的那个做事毫无轻重，一句话便毁了前者一生的那个剑神已经截然不同。
“哦？”莫夜眉尖微挑。
“你一个自幼生活中原大陆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精血印这种符咒的施展方式？从你在我和师妹前用精血印，与巧儿成婚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今晚之事！”
“今晚之事？”莫夜挑起眉尖，笑道：“你是说杀我的丈母娘么？”
“你既然已经与巧儿姑娘结成夫妻，又何必下此毒手！”贠啸天冷冷地望向莫夜，杀气弥漫。
坐在轿子里的莫夜阴测测地笑道：“御亲王和慕御史怕事情暴露，惧怕钱妇人告御状所以派人杀了她，这件事情又与本殿下何关？”
“败类！”
贠啸天听着莫夜无耻至极的话，剑眉一横，唰地一声拔剑而出，长剑如锋，斩破雨滴，直抵莫夜的咽喉处。
“杀了我,，苏颜也会死！”
剑神的影子极快，轿子周边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道虚幻的身影却早已突破重重包围，长剑直抵莫夜的咽喉，却因为那一句话陡然而止。
“呵呵，看来我果然没压错宝。”
“当！”
莫夜从容地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那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发出清脆的鸣响声。
“苏颜长期为慕柳冰做‘夜守’，肺腑已被彻寒所侵，我可以治好她，而且是痊愈。”
说着，莫夜缓缓抠下了自己眼睛里的琉璃片，一双金色的眸子明亮而有神，淡淡地看向贠啸天。
“你拿什么保证？”贠啸天冷冷地问道，并未收剑。
“呵呵，剑神为何不把剑收起来听在下仔细说呢？”莫夜笑呵呵地道：“要是贠兄想杀我，我想在场的人应该都拦不住吧？”
闻言，贠啸天思虑片刻后将长剑收回鞘中，以他的剑术，这些人的确阻止不住。
“彻寒之毒在中州的医书中确实无解，然而在我清流医书中却有。”贠啸天理了理衣衫，脑子会想着古籍开口说道：“天降两碧落，一山于陆南，一海于域东。而我海族则是域东碧落海的原住民，而我莫族更是海族皇室。”
“那又如何？”贠啸天懒得去听他这么多。
“呵呵，贠啸天兄先不要着急嘛。你从江州大老远地找到帝都来，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师妹因为保护慕柳冰得了彻寒，这种焦躁的心情我理解。”莫夜完全不顾及贠啸天越发难看的表情，笑着说道：“我海族常年受到海风吹拂，对风寒这一类的医术研究可谓通天彻地，这‘彻寒’自然也在解难之列。”
“果真如此？”闻言，贠啸天打了个机灵，深邃的眼睛绽放出光芒。
看着贠啸天那炽热的眼神，莫达尔洛淡笑道：“不知贠啸天兄可曾听过‘九叶灵芝’这等神物？”
“九叶灵芝？”
这等神物他岂能不知，九叶灵芝与冰山千年雪莲共称天下两大灵物，九叶灵芝可以增加人的修为，而千年雪莲更是会使人筋骨格外强壮。
“而我海族对抗寒风则是靠这九叶灵芝，故而不惧风寒所受。九叶灵芝与冰山千年雪莲皆为万物之灵，一千多年来，碧落海的九叶灵芝被海族皇室或者元老院所采摘。而中原大陆的千年雪莲则被皇室与百桂山剑宗所采摘，然而众所周知，贵派可是从中拿走了十之九成。”
“所以……你是想用九叶灵芝跟我交换千年雪莲？”贠啸天扬起眉毛道。
“呵呵，千年雪莲虽然好，但不及你剑神一门一个人情。”莫夜呵呵笑道：“我只要你剑神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日后我清流大军攻入中州，你剑神一门不得出手！”
闻言，贠啸天哈哈仰天大笑道：“莫非，莫达尔洛殿下真的认为清流人可以打进中原？”
莫夜摩挲着下巴，没有理会剑神的轻蔑，只是笑道：“天下大势，非你我所左右，在下只是提出这个要求罢了。如果剑神拒绝，那莫达尔洛也会将此药送给剑圣，她可是我结义的妹妹。”
“呸！我师妹才不会有你这样的哥哥。”贠啸天啐了一口道。
“呵呵呵。”如海风般的笑声响起，莫达尔洛“咻”的一声从袖袍内飞射而出一个匣子。
贠啸天单手接住盒子，疑惑地将盒子打开，里面安详地躺着九朵灵芝，晶莹剔透。
“我答应你，剑神一门不会出手！”贠啸天皱了皱眉：“我百桂山剑宗本跳出三界外，不问大陆风云，这是历代剑神所必须遵守的约定，所以你的要求相当于白说，我贠啸天不占你的便宜，还是换一个吧要求吧！”
莫夜呵呵笑道：“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与剑神一门交个朋友罢了。”
贠啸天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然而却再次问道：“那钱妇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莫夜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想要叶韵与以前的一切了断，心中只有我一人而已，所以，她必须要恨西岚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安心地做我清流帝国的王妃啊！”
“没想到名冠天下的莫夜，竟然是如此歹毒的小人！”贠啸天冷笑道。
“小人？”莫达尔洛道：“我本就是海族人，为自己的祖国做事难道不对么？”
贠啸天不置可否，世间万物的善恶是非，谁能说清道明？
“令师妹与慕柳冰应该是相识吧？”莫夜突然开口道。
“这与你又有何干？”贠啸天皱眉说道。
“说的对，这是跟本殿下毫无干系……”莫夜笑呵呵地道：“不过却与你剑神有关系。”
贠啸天沉声道：“什么意思？”
“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喜欢自己这个师妹的吧？”
贠啸天在黑暗中皱眉，他不知道为何莫夜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言不发。
“如果我告诉你……令师妹不止一次在我跟前提过那个男人，而且还是魂牵梦萦……”
“够了！”剑神冷喝出声。
“呵呵呵……”
莫夜笑着说道：“贠兄是个明白人，一个令女人魂牵梦萦的男人……她如果要忘记那个人，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那个人彻底地抹除在这个世界上。”
贠啸天缓缓挑眉，冷声道：“你会如此好心来担心我的事情？杀了慕柳冰，对你清流又有什么好处？”
“哈哈哈哈！不愧是剑神，心思如此缜密。”莫夜在黑暗中拍手笑道：“难道剑神不认为，像慕柳冰这样的人对我清流而言。少一个，便是一个么？”
“希望剑神大人莫要拆穿我的身份，今晚之后，您依旧是同福客栈苏颜的哥哥，而我，还是帝都的大善人莫夜。”说着，莫夜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布条。
贠啸天一声冷哼，接过布条，也没有理会莫夜，手中拿着匣子转身点足而去，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夜里。
……
“看来传言的剑神试炼，西北邪派大战果然是真的啊！他真可以以一己之力斩杀那么多高手，伏尸上千。”望着贠啸天远去的背影，莫夜回想着先前贠啸天的身手，不禁啧啧感慨道：“要是这样的人，最后能为我清流效力，那该多好！”
“那殿下为什么不收买他？”蓝袍老人说道。
“收买？”莫达尔洛一声冷哼：“这样的人，是用钱买不来的。这次我和御亲王已经算是利用了他，慕柳冰害的苏颜得了彻寒，也只有这种恨意才能让当今剑神失了理智，让他杀了慕柳冰，嫁祸给太师太宰府，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身手是不错，就是有点傻！‘彻寒’之毒怎么可能痊愈，如此轻易地相信对手，依我看这剑神也不过如此。”听着主子的称赞，蓝袍人心中略有不爽，出声阴冷地笑道。
“呵呵，他可不傻，只是太爱她了。”莫夜看着深夜中早已不存在的人，失声喃喃。
空荡荡的街道上了无一人。
一轮月色，如瀑如纱。
在一座并不高档的客栈里，贠啸天展开布条凝视，蹙眉片刻后，方才对着床上拉着帘障的地方弯腰抱拳：“尹师叔……”
“这个清流蛮子提醒的不错，你身负重伤，只能依靠饮烈酒减缓疼痛，可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这我知道。”贠啸天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一死吗，又有何惧？”
“那剑神一门的传承呢？”苍老的声音冷厉而充满威严。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在你师妹身上，她是我百桂山剑宗的全部希望！可如果她心中还因为情难以放下，老夫又怎么放心把剑神一门交给她？咳咳咳……我可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传承上千年的剑宗竟然神圣双陨，后继无人！”
闻言，贠啸天缓缓皱眉：“八年前那场试炼，我虽然获胜但却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剑神一脉的重担必须由师妹承担。一个难以却情的剑神，的确难以挑起尊府剑庄的担子……只是现下，不知师叔的意思是什么？”
片刻后，从帷帐内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
“剑神一脉绝不能断！”
“明日，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