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会见李鸿章
李鸿章邀见，胡雪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的。隔天胡雪岩穿上官服，郑重地去拜见李鸿章。虽然李鸿章此时已经着手对付胡雪岩，但见面之后热情比以往更甚，两人寒暄了好一阵，李鸿章还故作关心地问了一下胡雪岩生意上的事情。
感觉面子上的功夫已经差不多了，李鸿章才说道：“胡大人，赫德也是你的老朋友了。他最近向总理衙门递交了扩大洋药进口折子，不知道你怎么看？”
胡雪岩摇了摇头：“在下对洋药一事一知半解，并不懂得其中厉害。但洋人进口鸦片，拿黑货换了白货，总是我们大清吃了亏。”
“你说的不错，但是鸦片害人，由来已久。但就朝廷而言，洋药进口的税收是部库收入的大宗。左爵帅他主张寓禁于征，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至少英国人是不会答应的。照我看，还是着眼增加税收来的实惠。”
李鸿章的意见总是与左宗棠背道而驰，他如此说胡雪岩也有预料。但是面对李鸿章，他又不敢跟左宗棠一般不留情面的反驳，只是点头应道：“是。”
“要增加税收，加税其实不是好办法，只要把偷税漏税的地方堵住，税收自然也就上来了。所以说想办法禁止走私才是问题的关键。我看与其增加税收，到不如直接降低税收。同治十一年的时候，各国人在上海商议新的行药税章程，普鲁士的领事反对加税，说加税有碍在华洋商贸易。这话说的自然是不对的，加不加税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们管不着。但反过来想一想，税收越大，走私也就越严重，部库的收入也会因此下降。”李鸿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胡雪岩暗暗点头，在海关贸易这一方面，李鸿章看得确实很远。只是他和左宗棠看待问题的方法，本质上就有所不同。
李鸿章更关注的是朝廷如何攫取银子以充实军备，加强统治。但左宗棠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禁止大清民众吸食鸦片。若是人人都能够对鸦片敬而远之，自然会把力气放在生产上，这样一来物阜民康，国家的税收自然也会上来。
看到李鸿章盯着自己看，胡雪岩知道这是在问自己的意思。但自己却不好直接赞成他的看法，于是只能岔开话题：“听说私货都是从上海那边过来的。”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这里有一张单子，你可以看看。”说着李鸿章起身，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胡雪岩赶忙起身接过来。这单子上写着同治十三年到光绪四年，香港码头经手的洋药数量。每年进入香港的洋药大概在九万箱，而清楚标注出经销出路的只有大概六万箱。也就是说每年都有两万箱的鸦片，不清不楚地流入了大陆。
“洋药进口的税收是每箱收税三十两，厘捐是二十两，算上地方上私收的，加起来大概每箱八十两。私活有两万箱，税收就减少了一百六十万两。”胡雪岩心思很熟，看完之后立即给李鸿章如此说道。
李鸿章一笑：“胡大人对洋药不是挺熟的嘛！”
闻言胡雪岩一愣，自知有些失言，赶忙说道：“生意上的东西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鸿章挥了挥手，也没有再计较，说道：“赫德现在答应说，把厘捐和税收加起来一起算，另外再加八十两，而且英国方面也主动帮助大清禁止走私。这也是我和他交涉了很久才的出来的结果，算是很不错了。”
“大人办洋务，是当今大清第一人。赫德先生一向很佩服大人。”胡雪岩适时夸赞道。
“洋人的事情总还是好办的，他们虽然很厉害，但也讲道理。最怕的还是自己人闹气，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为此。”
李鸿章所说的自己人闹气，自然是左宗棠主张寓禁于征，跟他打擂台的事情，但是这句话停在胡雪岩耳朵里，却更让他感同身受。他与洋人在上海商场上争的你死我活，要是赢了，不光是自己收益，浙江丝农收益，朝廷里面的大多数官员也能收益。两江厘捐税收能够涨上来不说，光是分红落入地方京都官员腰包的，就是生意所赚的大头。但是大清商人官员此时却都不帮忙，反而大有落尽下士乘火打劫的意思，这样胡雪岩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所以听到了这一句话，胡雪岩由衷地感叹道：“大人说的不错。”
李鸿章却没有注意到胡雪岩的神态变化，只是继续说道：“你是左爵帅的肱骨，他也是主张厘税合征，但是要的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赫德答复说朝廷要非这么征收，他也可以承认，但不能保证不走私。我和左爵帅书信两次，他都毫不退让，言下之意大有一百五两还嫌少，要继续上涨的意思。胡大人，你是帮着左爵帅办洋务的，你倒是帮他算算这笔账。”
“九万箱收一百三十两是一千一百七十万，六万箱收一百五十两是九百万两，按照大人的意思，能多收二百七十万两。”胡雪岩说道。不过胡雪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走私岂是说禁止就能禁止的？英国人即便帮忙又能怎么帮？无非是改个名目罢了。
李鸿章一笑：“二百七十万两是小，防止走私，关系甚大。有赫德的保证，我们的主权才算完整。不然以后走私越来越多，你跟他交涉，他说他早已经言明在先，咱们还能怎么办？真在海上打起来，左爵帅能保证获胜？说以你要帮着劝劝左爵帅，目前局势不好，法国人压境，现如今刚刚交涉成功，我们妥协办理便是，不要再与他们争了，把功夫都放在该用的地方，胡大人，你觉得我的话怎么样？”
“大人为国家也是尽心尽力了。左大帅那边我一定切实地劝，想必他一定会体谅大人苦衷的。”胡雪岩这边算是应承了下来。
“这就仰仗你了。”
“李大人严重了，只是说道这外交上，我有件事情想请大人做主。”
“哦？什么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