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有一壶酒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江南的雨，如绸似缎，情思绵绵。

那一人一身青衣独立台上，背影清瘦，脊背笔挺，一张脸尽用面具覆盖，只见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今天呢，你们想听些什么？”他启口，声线喑哑。

台下的人似已见惯，都开始悄声议论。却听一声明丽的声音响起，“那就说说旋歌长公主和那七王爷吧！”

台下的人登时瞪大了眼。

“那事不是不准任何人提起吗？”

“对啊，那女子是谁啊，如此放肆。这可是京城呐，不怕那鬼…”

“诶诶诶，晦气啊晦气，快闭嘴吧！”

“……”

“传言并非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当年的事，真正了解的又有几个，难道你们不想听听这里面有过什么故事么？”仍是那道身影，众人望去，也只见一着鹅黄色衣裙的蒙面女子。

“既然那么多人都不知道，那他怎么会知道？”有人终忍不住发问。

女子却发出低低的笑声，直直问向台上男子：“怎么，你不敢说么？”

男子仰头灌了口酒，说来也奇怪，别的说书人都是喝茶，可他，却是酒不离口。男子抬手抚了抚杯檐，过了良久，他才复又张口，喑哑的嗓音似被泼了热水：“长公主……她…是七王爷的妻子。”他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坐在椅子上，台下却又炸开了锅。

“长公主不是还未嫁吗？这怎么又成了那七王爷的妻子？”

“她是，她一直是。”台上人的笃定的语气不容置疑。“长公主出生时，皇后还在塞外随先皇出征，恰逢一场大捷，先皇便给长公主赐名曰旋歌。由是长公主自幼便在塞外长大，也是于那是，长公主认识了七王爷。”男子不顾台下的哗然，又送下一杯酒。

“他们在白杨下定情，互赠情物，许下经年不相忘，一世不相离，一生不相负的诺言，以天地为证永结为好，然却突生变故。北方敌军再犯，劫取先皇先后以要挟军队退兵，并退还所占领的城池。长公主重情，命令军队立刻撤兵，并按要求留出三座空城，退兵数城之外。”

到此，男子复又一顿，嘴角上翘，若有若无的露出一抹讽笑。手指微僵“这关头，却又有人呈出七王爷通敌叛国，欲杀帝后以篡位的例例证据，于彼时，敌军送来先帝后的首级，长公主伤心欲绝，斩落三千青丝，摔断信物，自刎于七王爷房中。”

台下沉默，黄衣女子亦沉默。半晌，女子道：“不曾想你能如此说出这翻话。”女子抬头直视男子：“七哥，果是如此么？”

男子微撇过头，似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回身收捡那一壶酒，就那般走进雨里，徒留那些人怔在原地。

真假亦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勾起一抹苦笑，摘取脸上的面具。至少她这么认为了，不是吗？他怎会说出，那些不过是她皇城中大哥亦是当今皇上的小把戏罢了，不过是她被利用了，他尚未来得及告诉她一起罢了，不过是一切都晚了那么一会罢了。

他又怎会说出，她在他面前说的那些寒凉的话‘断我发，绝此情，我旋歌宁此生从未遇见你，若来生，我只愿你我做一对陌路人，不相知，不相爱。’她从来不信他，也从来不给他时间去解释这一切。

他甩开壶嘴，张口向口中倒去，渐渐卧倒在雨里，仰头微眯眼望向天际。歌儿，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信，然这次，我不想信，我不信我们来世会做那一对陌路人，我不会负你，永远也不会。他又缓缓站起，扬手扔掉酒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歌儿，你可记得你曾说过，想当一个说书人，说尽这风尘中的一切？你可记得你说过想一洞箫一壶酒，快意恩仇？你可记得我又说了什么，是啊，你估计忘了吧。只要你想，我便陪你。现在，这些就留给我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