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将军王

如她所料，冥界是个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枯槁，死灰的颜色，对她这个见惯五颜六色的人，这里绝对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围明明也不是冷，但一阵阵夹带死灵和腐朽气息的风吹来，就像千百条冷蛇钻进心里，感觉筋骨僵硬，血液也都在凝固。

孔翠羽现在要主动抱着华长空，还要抱得紧紧的，感觉他已经是自己唯一看到算正常的东西。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抱着的还不是一只猫，而是身姿颀长，俊逸无匹的男子。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人了？”他变成黑猫的时候还好，变成人的时候孔翠羽每次见他都忍不住要脸红，哪有人如此自信自恋，圣贤书上的什么君子泰而不骄，在他这里感觉是废话。

“不，应该说是变成鬼了，我是冥界的人，回到自己的家还不是等于一切回到了正常。凌珑，你看我是不是比大哥好看上百倍？”华长空总是想象凌珑看到自己恢复成人的时候是何等惊讶的模样，可现在有只小孔雀粘着自己，破坏了不少风景。

“跟你娘亲很像。”至于和六道相比……看六道一脸不悦，只想把他踢得远远的表情就知道了，现在再想和华长空多说两句话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马车在阳关要塞停下来，这里是与阳间最接近的地方，这里的阴气应该也是最薄弱之处，上一任冥府大将军王阵亡后，就由铁血鬼将的骷髅大军驻扎这里，已有百年余。

烽火狼烟还没完全消散，地上布满沙粒和破碎的白骨，几个骷髅兵将敌人丢下的武器收集起来，看来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攻城大战。

六道他们被迎入将军府，没有特别的排场和仪式，就和大将军王的府邸一样，没有任何奢华的摆设，按照华长空的话说，这是他见过最寒酸的大官了。

六道进去之时，几位将军还在商量守城计划，其中竟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弟！”

要不是六道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真以为莫相如是从棺材里跳出来，他还是老样子，只是脸上多了死气，眼珠子也无昔日充满光明的神彩，鬼当然不能和活人相比。

“老莫。”

“见过莫公子。”面对这位前主人，凌珑还是第一次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莫相如仿佛被一道光照着睁不开眼，露出前所未有的经验：“这位是……不会吧，怎么感觉有些熟悉，我之前见过你吗？不可能，这么漂亮的姑娘我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莫公子弥留之际，与我曾订下血契。”

“不……不会吧，我跟你订下血契？就是那种人与鬼的契约是吧，那你也应该是我的啊，怎么会……”莫相如感觉一个危险的气息笼罩自己，如果再说下去，六道下一刻估计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她是我的，你别想抢回去！”

莫相如有些伤感地摸了摸胸口：“唉，师弟，从小到大我会跟你抢东西吗？你有了媳妇，也不能忘了娘啊。”

“他没忘，早中晚三炷清香，风雨不改。”

“嗯，这就好，我得知道有人惦念着我，才不会觉得寂寞。”莫相如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凌珑，再转向六道，无奈地说道：“师弟长年和异界打交道，师兄我都觉得你看不上正常人，你说，要是人能长这么美吗？”

“这位大哥，你的说法就不对了，我大嫂生前也是人啊，可你看我身边这位，常说妖界盛产美女，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孔翠羽恶狠狠地瞪着华长空，本来在这里已经觉得很委屈，现在怒气夹带怨气，眼眶不由自主地又湿了。

“小兄弟，你就知足吧，等你到了我这年纪还娶不到媳妇，不管是人是妖都无所谓了。”

“长空，你不要听他说话，这个人还没成亲，就有个私生子了。”

“啊？”

“说到这个……我可得要好好感谢你了，师弟。”

几个人叙旧过后，莫相如便正式给他们引见冥府的大将军王，铁斧头，人如其名，是位其貌不扬的大汉，但浑身散发的威严和力量都不容忽视。

“这位就是三界都负有盛名的六道神医？想不到如此年轻，我听莫将军说了，你见多识广，对三界众生的弱点都了如指掌，希望能给我们提供制敌良策。”

六道面对这位冥界大将军王还是一贯的平静，甚至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凌珑上前一步说道：“良策不敢当，有任何发现，我家公子都会言无不尽，也希望将军遵守诺言。”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奇怪，铁斧头也不会太多虚情假意，直截了当地问：“神医为何不言不语？”

“我家公子嗓子不好，须奴婢替他传话，将军莫要见怪。”

“原来如此，辛苦各位了，莫将军，就由你替他们安排住处，务必好生招待。”

“将军军务繁忙，我等就不打扰了。”

与铁斧头见过一面后，看凌珑表现得如此自然大方，莫相如满意到不行：“凌姑娘，我看你也是见过世面的，幸好如此，不然我那个笨师弟跟谁都无法交流。”

“我已经教他怎么用灵意交流，不用开口，也能说出话来。”

“什么？”莫相如对这种功法听都没听过。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腹语。”

“你又知道？”华长空看着已经适应过来孔翠羽，又开始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我们化成人形之前，都是这么说话的。不过这得有强大的灵力才行，他学得会吗？”孔翠羽自恃有千年修为，经常看不起人，在这里，她还觉得才当过百年鬼将的铁斧头也不怎么厉害，不然也不会叫一个普通如六道的凡人前来助阵。

“怎么学不会，六道……可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华长空和莫相如都很有兴趣知道：“凌珑，你跟他朝夕相处，肯定能发现这个怪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时半会儿我也弄不清楚。”

“还弄不清楚，那就加把劲，再弄清楚一点！”凌珑的脸一红，她可不是孔翠羽那种懵懂无知小姑娘，当然知道这群男人动什么心思。六道一把将她搂住：“你别跟他们说太多，迟早要被他们较坏。”

“师弟，你别谦虚，你绝对比我坏多了！”

“闭嘴！”

他们到底是来助阵还是打闹嬉戏呢，驻守要塞的骷髅士兵只能摇摇头，他们只有一缕魂魄牵系在这具骷髅骨身上，除了能听指挥命令，其他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不必担心有人嚼舌根，说他们不务正业的。

烽火城楼之上，面对一望无际的黑色沙漠，暗无天日，风过无痕，看似几万几千年来都那么平静，其实在这里不知经历过多少比阳间更神秘莫测的战争。

断魂台的主人也是更换得最为频繁，大将军王这个位置一点也不好坐。

六道和凌珑趁着附近还有点敌军遗留下来的痕迹，到城楼下去挖掘，其中镇墓兽全身都是石头，所以只能把它们困死，不能杀死，而听莫相如说最大的麻烦就是敌方士兵用的是食怨僵尸。

“僵尸兵对阵骷髅兵，全属于阴兵，也应该是势均力敌。”凌珑感到奇怪的是地上除了森森白骨，看不到僵尸兵的残骸，那就是等于对方一点损失也没有，反而是骷髅兵，连身为唯一维持活动的魂魄都被人打散。

“不就是区区一群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和镇墓兽吗？就把你们弄得焦头烂额？真是没用。”孔翠羽不懂分寸的耻笑，引得地上的白骨有些蠢蠢欲动，吓得她又赶紧逃到华长空身边。

“小孔雀，蚂蚁弄死大象的道理懂吗？他们数目太多，又源源不断的进攻，别说我们冥界，神界都吃不消。”华长空把白骨剑挑起一个骷髅头，打算在她不经意之时又来吓一吓，黄口小儿哪里懂得事态紧急。

莫相如总算比他吃多几年饭，显得认真许多，在六道身边不时哀叹：“你说咱们练武之人切磋切磋还行，要是千军万马杀过来，哪里抵挡得了，师弟，你会不会害怕？”

“小时候经常跟爹随军出征，战场的残酷我早就见识过。”

“幸好我们在昆仑山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妖怪鬼怪的大举进攻，不然，我得背着你从后山逃出去了。”

“好端端地提那个地方做什么！”六道十分不悦地抬起头，莫相如看了看凌珑，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好！再也不提。”

华长空忽然伸个头来横插一话：“我知道，大哥小小年纪就去当军医，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

“不简单啊。”莫相如拍着他的肩膀说，六道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是天生就会无影神针，都是这样子练出来得。刚开始连包扎都不利索，到后来每天缝几百个断肢残臂，也不在话下。长空，你再吊儿郎当下去，将来连鬼都别想做了。”

“怎么会呢？不时有大大的屏障在这里吗？我们冥界没这么容易被攻破！”

“但是破城之日，就是你们黄泉狱海覆灭之时，你以为冥界哪里最讨人厌，就是十八层地狱！”

华长空面露怪异之色：“啊？不会吧，我是个没有实权的司狱，破城之日，也是我投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