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坦白（三）

“其实你还是没有那么爱她吧，不然怎么会从头到尾爱错了人呢？”李婉说完这句话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去，华辰顺着程浩扬的眼神看去，看着和张艺住时装扮的并无二异的卧室，又看看程浩扬眼角未干的泪水，心里默叹：不管是谁的错，到最后还是两败俱伤，没有一方会比另一方好受。

失去了才珍惜，是人们的通病。拥有的时候觉得对方于自己而言可有可无，然而一旦失去就会发现，习惯是件多么可怕的东西，你以为一辈子不会离开的人，就沉重亦或是轻易地和自己告别远去了，你想伸手去挽回，握住的却只有空气。

程浩扬坐在椅子上，久久才说出一句话：“我不是。”

华辰在收拾厨房，他觉得自己听懂了，程浩扬应该是在回答李婉之前的问题。他停了一下手上的活儿，向后看了程浩扬一眼，张了张嘴，但是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李婉躺在沙发上，客厅里太安静，她有些不适应，就又起身下去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从最后一个到一个，来来回回换了个遍，可是注意力根本没放在电视上，她随便找了个综艺节目就搁下了遥控器。

节目里主持人和嘉宾在做游戏，一位嘉宾在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了，其余的人都在笑他，电视还重放了他失败的那一幕，那位嘉宾站起来摊着手走下了游戏场地，站在一旁无奈地笑。李婉看着那个嘉宾，名副其实的小鲜肉，没什么名气，自己还上过热搜，这个小男生绝对是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她看着他的笑，却觉得心酸，自己的失误被别人一次次放大，还要遭受一次次嘲笑，虽说是为了节目效果，可还是会难受吧。

我们总是爱揪着别人的错误不放，我们习惯一遍又一遍地把真相剖开放在别人眼前，殊不知，那些说不清的是是非非，看得最清的就是当事人自己，我们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一次次做着伤害的事情，可还做得理直气壮。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理解了程浩扬的情绪，张艺离开后，最难受的人，并不是李婉自己，而是他吧。生病、不要命的工作、住着充满回忆的房子里，他几乎是把自己禁锢起来了，难道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她看见程浩扬从厨房里走出来，直接走进了对面的小卧室里，就那么几步的路，他却走得那么慢，脚步沉重，就像绑着千斤重物一样，李婉开口叫了一声“浩扬哥”，然而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听到。

程浩扬走进卧室，关上了门，疲惫地靠着门，瘫软地坐在地上，屈起一条腿，头无力地顶着膝盖，他睁着眼睛，看着地上阳台的倒影，一盆小多肉的轮廓映入眼中，他抬起头来，看着嫩绿的小多肉，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摸了摸多肉饱满的叶子，想象着张艺以前在这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给小多肉浇水的样子，他甚至还想到了张艺对着多肉自言自语的可爱模样，就这么想着想着，他的眼泪就砸在了多肉的叶子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映着一抹嫩绿。

如果思念有颜色，那一定是嫩绿色，他想。既有希望，但是又看不到希望。

李婉站在门外，听不到卧室里的动静，她怕出事，猛地推开门，大喊一声“浩扬哥”，看见程浩扬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盆小多肉植物，她的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吓死我了，我以为……”

“怎么，你以为我会寻死觅活的，以为我会想不开吗？”程浩扬放下手里的多肉，走向李婉，把她扶了进来，提醒着她把脚抬起来，不要碰到地。华辰在厨房里听见了李婉那一声吼，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探出头看，看着两个人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长舒了一口气，又回去收拾厨房了。

“不是，我是怕你太难过了，一时没了理智……”李婉坐在床上，一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人。虽说她心里埋怨程浩扬，但是还是会担心他，她是把程浩扬当亲大哥一样看待的，他对自己也是百般照顾。从某种程度上讲，程浩扬完全满足了她对哥哥的幻想，现在哥哥心情低沉，她自己心里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婉婉，你呀，”他伸手揉了揉李婉的小脑袋，“我才不会那么脆弱呢，这点小挫折还不至于把你哥我给打垮，而且，这也算不上是挫折，这是张艺给我的考验，她呀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等她，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爱她。我呢，也乐得接受这个考验，她要我等一年，我就等满365天，她要我等三年五载，我也毫无怨言，哪怕是十年后她回来，我也义无反顾地去接她回来。”

华辰靠在门口，听到这些话，一个大男人也觉得有些动容，更别提李婉了，眼眶一红哽咽着叫着哥，这次没带“浩扬”这两个字。程浩扬一听她这么叫自己，心里一软就把她轻轻拥进了自己怀中，哄着：“乖，不难过了啊。”华辰站在门口看不下去了，这可是她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别的男人抱呢，哪怕是自己哥哥也不行，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程浩扬拉开，把李婉圈在自己怀中，冲着自家大哥示威，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哥，你注意一点，这是我女朋友，你不能随便抱。”说完又转向怀里的人，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按着她的双肩，说道：“还有你，不要情绪一上来就要抱抱，得看清楚人再抱，要是在又一次让我发现你在别人怀里，你信不信我打你？”

打？李婉才不行呢，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李婉一根手指头啊。李婉才不屑于和他计较，推开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翻了一个白眼，想抬脚把他踹得离自己远一些，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脚索性作罢了。程浩扬看着他们两个人相爱相杀的样子，捂着嘴巴笑了，又抬头看向阳台上的多肉，沐浴在阳光下，感受到了希望的成长。

会回来的，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