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死在罪中

那天醒来之后我的脸色非常不好。吃饭的时候李娜娜特意过来慰问我。李娜娜和我年龄差不多，脸瘦瘦的小小的，可以说是那种“巴掌脸”，整个人也小小的很瘦弱，但因为疗养院里生活大概太无聊，再加上我们又是本家（五百年前的），所以自然交流比别人多了一些。

“你怎么了？”她有些关切的问道。

昨天晚上的梦境实在太过诡异，我可不想说出来吓人，所以我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这样啊....要好好休息啊”我向她表示了感谢，她也没再说什么，回去吃饭了。

早饭照例是豆浆跟油条。其实我好奇很久了，这疗养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么食材都是从何而来呢？饭后我问了一下李娜娜，她说：“你不知道吗？啊...毕竟你才刚来没几天。这里有专人送食材的，两天一次。”我不禁疑惑，“可我从来没见过有外人来啊?”

“据说都是在凌晨送，见不到也很正常。”她含糊其辞道。我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对了，我的前任医师是什么人啊？”我忽然想到，不知那个毫不负责任的医师究竟是谁？“你前任医师啊，他叫...”李娜娜忽然闭嘴，眼神游移。我不禁好奇心大起，“怎么了？究竟是谁啊，我就是想知道一下。”

“他叫孟循，不久前辞职了。”忽然有人说道，我转头一看，是管理我们的主任医师，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名叫王家龙。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了极其不舒服，“你要是不好好干也是这个下场，少问问题，闷头干活才是正事。”李娜娜看见他，低着头，表情极其怯懦，小声干巴巴地问了句好。“小李啊，你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还有你，愣着干嘛，吃完饭就赶紧去干活！病人检查了吗？！”他趾高气昂的语气令人恶心，李娜娜一脸恐惧，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我莫名被说了一顿，心情有些不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强忍着怒气，告诫自己人在单位混，总要遇到几个人渣上司。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开始了早八点的例行检查。前几个病房的病人还是那样，疯疯癫癫，我给他们开了药便离开了，中间我试图跟那个小女孩聊几句，但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注视着那面涂鸦墙，好像个人偶一样。我不得不放弃，但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方法和她交流。

到407，白小梦已经起床了，正在阳台上活动身体。阳台是有铁栅栏的，为的是防止病人自残。“早啊，医生。”白小梦笑着向我说。“早啊”我点头笑着回应。我们开始了例行的交谈。白小梦的言行一直很正常，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虽然性格有时古怪了点），我觉得她完全不用住在疗养院。当我这么跟她说时，她说：“之前的医生说我有抑郁症，就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来休养一下啦。”

“话说回来，医生你不要紧吗？脸色看起来挺不好的呀。”她悄咪咪地问我。“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折腾了一晚上。”我道。“说说嘛，噩梦说出来就会消失掉哦。”她一脸奇异地兴奋，让我感觉她其实看我跟看小白鼠一样。我拗不过她，只得说了说那天晚上的梦境。她咬着指头，另一只手硬币转得飞快，眼睛亮的吓人。“还真是有趣的梦境啊...”她嘻嘻笑着说。“哪里有趣了...你这个人啊。”我不由得心累地哀叹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她忽然说。“啊？”我满脸问号。“不许告诉别人。”她紧紧盯着我，那双眼深邃得可怕。“哎好好好。”我只的敷衍道，话说回来，要不是你非要问我也不会到处宣扬我做了噩梦啊。

我离开407，心里在想要不要给她加句“可能是傻的”的评语在病历上，想想还是算了。

折腾了半天，中午去食堂吃了两个包子，白菜馅好吃的要死。回去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让我感觉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啊，我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要是一直这么平淡就好了。

晚上六点，我去做检查，随后吃了晚饭，不得不说这里的炒菜是真的很好吃，简直人间极品啊。晚饭后已经八点了，我回去看了会儿书，随后在九点时洗漱准备睡觉。

十二点时，我被惊醒了。我听到人们的喊叫声。我冲了出去，因为房间在一楼，所以我很快就看见了那一幕。

是一个人，摔死在地上，应该是从楼顶的天台一跃而下，红白之物溅了一地，让人看了作呕。那个人面目全非，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谁，只是隐约可以根据身体轮廓线判断是个女人。一群人围在旁边，我看见那个给我登记的肾亏男已经在旁边扶着树吐了。我抓过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啊，是杨护士看见的。”那人说。“杨护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杨护士是一个身材矮小略微丰满的女生，此时已经快哭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晚上玩游戏没睡，刚想推开窗透透风，就看见她从楼上摔下来了！”“她？她是谁？”“是李娜娜！”她回答道。

我惊呆了，怎么可能？今天早上还在关切地问我的人晚上就死了？？？！！这怎么可能？“警察呢？”我问道。“这里太远了，警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

“冷静一下，先把尸体运到冷藏室里。别破坏现场，等警察来。”那个胖护士出人意料的冷静，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大家在她的指挥下开始运作起来。“医生，你还好吧。”有人问道。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林风。虽然我很奇怪他竟然会主动跟我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没事的，当务之急还是按照护士长说的，处理好现场才是。”林风点点头。我看见白小梦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远远的看着，还穿着睡衣。我过去问道：“你还好吧...”“寻常事啊。”她轻轻说道。“什么？”我刚想追问，她却转身便走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冷漠的表情，那表情让我恐惧。

人们开始议论。“听说这个李娜娜被王主任潜过很多次你们知道吗？”“真的假的。”“破鞋啊。”“怪不得，她是受不了才跳楼的吧。”“谁知道呢。”我听着这些议论，感到无比的恶心，比死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还要恶心。我想打人，但我还是握着拳克制了这股冲动

忙忙碌碌中，忽然有个人跑过来问道：“你们看见王主任了吗？”“王主任？没有啊，他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吗？”“我敲门没人啊”那人一脸疑惑。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感到汗毛倒立，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一个人正站在天台的边缘上，衣服被风吹得飘扬起来。

一瞬间就发生了，那个王主任在我面前摔得鲜血四溅，几乎和李娜娜摔死的位置重合了。

“啊——”沉默之后反应过来的人们发出了恐惧的尖叫。现场乱的一塌糊涂，就连护士长也控制不住场面了。尖叫，咒骂，脚步声全都混乱在了一起。有人当场晕了过去。只有林风还很镇静，他先是看了看王主任的尸体，随后脚步飞快地冲上楼，似乎想去天台检查。

我反应过来，紧跟着他上了顶楼。

这注定是个疯狂的夜晚。

我不怎么抽烟，但此刻却渴望来一根烟平静一下。我揉了揉头发，想出去透透气。401的空房间从来不上锁，我进去推开窗，让凉风冷静一下我的大脑。401似乎正对着一片湖，我在窗边探头一看，那湖紧挨着疗养院，真是奇怪的构造。

忽然之间，我闻到一股香味，好像是肉香。开饭了？不应该这么早吧。但我还是被这股味道勾起了馋虫，不由得像只警犬一样摸索着味道来的方向。我一层层寻觅，然后推开了一扇门，门后面是一个奇怪的房间。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摆满了锅。那香气好像正是从锅里飘散出来的。我刚想打开锅看看，却听到有人叫我：“哎呀哎呀，有客人呀。”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不好意思，我是闻到...”我尴尬的想要解释，老奶奶却笑了：”没关系的，来，坐吧。“我坐到了一张铁椅子上，她又说：”想尝尝吗？这可是我费尽心思的得意之作哦“

”哎？可以吗？“我不禁有些愕然。”可以的哦“老奶奶说着背对着我拿起一个碗，打开锅开始舀东西。锅打开后那股香味更是迷人，我不禁心驰神往，深深地吸了两口，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了，来尝尝吧“老奶奶递给我那只碗。我刚准备道谢，低头却看见——

碗里，一只怨毒的眼珠正看着我，汤里是黏糊糊的糜烂的肉，手指在碗里隐约可见。

”啊！——“我不由得摔了碗，蹭的一下站起来，惊恐地看着那个老人。老人慈祥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简直狰狞得不像人类，那种扭曲的，毫无人性的笑容——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是震惊了一下，然后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毕竟像她这种落入风尘的女子有个家庭不容易，“是吗，那可真得恭喜你了。"

”到时候发请帖，我一定会算你一份的。记得一定要来啊。”

“嗯，有空的话一定会去的。对了，他对你还好吧？“

我记得阿原曾经说起过，她已经谈了好多次朋友了，她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另一半，她想要脱离这种糜烂的生活，而那些曾和她交往的人都是迷恋着她的肉体，而并不爱她这个人。

”他呀，是个很温柔的人呐！他很关心我的呐！"阿原沉浸在幸福中说道，“而且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妈妈，爸爸，婆婆，爷爷，姐姐，等我们俩结婚了，就可以过着平凡的日子幸福的生活了吧。”

听她这么说，我反而还有些担忧，通常这种幸福完整的家庭里的长辈大概是很难接受她这样的出生的吧，只是看着她很开心的模样，我反而是不忍去否定她，于是很迟疑地说，“你确定他的家人能接受你吗？我是说，他们会不在意你先前的职业？你确定要嫁进他们家？“

她顿了顿又笑道，”我之前已经去拜访过他的家人了，他们的那种家庭就是我所渴望的那种，我为什么不抓住它？“

”好吧，祝你幸福。“每个人的路都他们自己走出来的，旁人最多只能给予他们一些引导，我只能把最好的祝愿带给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