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返山
这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就这么消无声息的过去了，今年冰城内的氛围比往年压抑了许多，仿佛每个人在热闹的同时都隐隐约约的在顾忌着什么。
这日，外面已是阳春三月，这几天又是冰城内少有的好天气，艳阳高照，微风徐徐。城里不少人家都领着孩子们外出郊游去了，放风筝、捕蝴蝶、抓鲤鱼，整个冰城内都充斥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扫烟柳小巷一案给城市带来的阴霾。
而此刻枫墨镖局内却是另一番场景，墨墨正卡着腰，两个玉鳃高高鼓起，如一堵墙般横在乔木的房间门口，一脸的不情愿、不满意，小嘴还不满的嘟囔着，“我不管！我就是要去！”
“我都给你说几次了，爷爷不喜欢见外人。”乔木一脸无奈的应付着。
“我是外人吗？我是外人吗！我是外人吗？！”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墨墨敏感的神经，只见她如炮弹般一连重复的三句，更是将她原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大了不止一倍，着实让对面的乔木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而墨墨并不想就此放过他，拧着他的耳朵，又一次厉声问道“乔木，我到底是不是外人？！”
“哎哟，我错了！你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乔木一脸痛苦的赶紧辩解。
“那让不让我去！”墨墨终于松开了手中的耳朵，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怕你哥哥不同意你跟着我鬼混啊。”
“我哥现在已经不管我了，算是默认了咱俩的事情了。”
“可是爷爷那里我还不知道情况啊，你有所不知，爷爷的脾气比较古怪，我怕你俩话不投机半句多，到时候争吵起来就不好看了。”
“我欧阳俞墨何许人也，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你爷爷肯定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争执？”墨墨认认真真说着，眼角瞄到了一旁的乔木正浑身颤抖，显然是强压着笑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铁爪又一次准确的出现在乔木的耳边。
“喂喂，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啊！”乔木机灵的躲闪着，嘴上还不忘贱贱的提醒。
终于还是被墨墨逼到墙角里，拎着耳朵拽了出来，“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就问你，你让不让我去！”
“让去，让去。”乔木又一脸痛苦的连忙应承下来。
“这还差不多，走吧，我们去给爷爷和小羽买吃的。”见到乔木终于松了口，墨墨顿时笑逐颜开。
乔木无奈的跟在后面，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耳朵，忍不住偷偷嘟囔道，“女人真是善变啊，刚才还狂风暴雨，现在又春风拂面。。。”
“你说什么？”墨墨耳尖，显然是对乔木的嘀咕有所察觉。
“没什么，快走吧，毛子跟乔戒早就在院外等着了。”
正所谓天下吃货一家亲，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乔戒跟墨墨这两个平时还不算熟络的人，瞬间变成了亲密战友。
此刻墨墨正一手拿着个热腾腾的蟹黄包，另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两只眼睛还不住的向四周瞄着，感叹道，“我这几年算是白呆了，竟然没有发现冰城里有这么好吃和好玩的地方。”
乔戒咬了口手中的蜂蜜脆梨，不可思议的嚷嚷着，“墨墨姐，你啊你！真是暴殄天物！来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我知道的地方多，原本我还指望着你跟我们做向导呢！”
“我哪里有你这么好吃！”墨墨出口回击之际，已将手中的冰糖葫芦吃的干干净净。
“悠着点！”乔戒好心的提醒道“前面还有一家麻辣小龙虾呢！比这个好吃百倍！那刚出锅的小龙虾冒着热腾腾的香味，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你若不怕烫就可以直接用手从汤汁中将龙虾捞出来，拨开鲜红的虾皮后，就能看到里面白嫩无比的虾肉，沾上芥末和陈醋，我滴个乖乖！那酸爽！那辛辣！你是不知道有多棒！”
“别废话了，前面领路！”墨墨偷偷的咽了下口水，急不可待的催促着，同时将手中的半个蟹黄包递给乔木，也不询问一声，便吩咐道，“我要留着肚子吃小龙虾，这个给你吃！”
乔木盯着包子上那参差不齐的咬痕，无比尴尬的呆站在原地。
刚回过神来正欲说些什么，乔戒跟墨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
“你怎么让她跟来了？到时候你准备怎么跟师父交代？”毛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唉，没办法啊，她非要来。”
看了看乔木有些红肿的耳朵，毛子顿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来只能找机会让乔戒带着她去后山上转转，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跟师父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反正这姑娘好奇心强。”
“也只能这样了。”眼见着前面两人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乔木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哎呀，小戒，你可有阵子没来了啊。搞的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了你呢。”卖麻辣小龙虾的大叔远远的见到乔戒的身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炒锅，热情的招呼着。
“这也太小了吧，而且又脏又乱！”本来对麻辣小龙虾抱有极大兴趣的墨墨，见到乔戒把她领到一个简易的木棚前，顿时拉出个马脸。棚顶四处漏风，棚内也只是简单的摆放了几把桌椅，对于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墨墨而言，着实有些寒酸。
听到了墨墨的抱怨，掌柜大叔顿时有些不高兴，自顾自的又拿起炒锅，忙活了起来。
“大叔，你别介意，我家这位姐姐喜欢以貌取人，待会你给她露一手，让她见识见识咱们这种小店的实力。”悄悄的说完后，乔戒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得嘞，您就瞧好吧！”听到这话，大叔顿时来了兴致，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不多会，一锅新鲜出炉的小龙虾就被端上了桌面。还未开锅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墨墨偷偷的咽了口唾沫，不由得拿起了桌上的竹筷。
“不能用筷子，要下手，若用起筷子来，你就享受不到剥虾皮的乐趣了。”一旁的乔戒已经撸起袖子，善意开口提醒。
“算了，这龙虾满是油汁，我还是用筷子吧。”墨墨瞅了眼热锅，有些心有余悸。
乔戒也顾不得再解释什么，便伸手从盘子中拿起一只小个的龙虾，剥了起来。
“哎呦，好烫。”只见乔戒一边略微有些夸张的叫喊着，一边娴熟的将手中的小龙虾拔爪去皮，还甚为惬意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手指才是真正的佳肴。
不一会，一个白嫩的虾仁就出来了，只见乔戒拿着虾仁在旁边的碟子里沾了沾，待虾仁都裹上陈醋和芥末之后，方才心满意足的放进嘴巴，大口的嚼着。
待乔木跟毛子两人走到店里的时候，乔戒的面前已经放了四五个虾壳了，而墨墨还在专心致志的用竹筷跟第一次小龙虾较着劲，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你怎么用竹筷啊，乔戒没告诉你要用手剥吗？”乔木也坐了下来，随手拿起盘中的一只龙虾，娴熟的剥了起来。
“我就不信我用筷子收拾不了它。”墨墨咬牙切齿的说道，同时一脸怨恨的盯着自己盘中已经有些断裂的小龙虾。
“你跟它较什么劲啊，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吃法，来，先尝一尝。”乔木先是细腻的将手中剥好的小龙虾沾了沾醋，随即递了上去。
“你洗手了吗？”墨墨一脸厌恶的问道。
“没有，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自己吃了啊。”乔木笑道。
墨墨微皱的柳眉闪现出一丝犹豫之色，随即接过了乔木手中的小龙虾。
放进嘴中嚼了几下后，顿时一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同时连说几个“好吃！好吃！”
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如乔戒般撸起了袖子，开始忘情的剥起虾皮来。
“别忘了吮吸下自己的手指。”乔戒虽满嘴虾肉，却依旧不忘开口提醒，自己的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山一般的虾皮，远远看起来，甚为壮观。
远处的大叔见到墨墨的吃相后，也得意的笑了起来。
“老板，再来一锅！”
刚吃完第三只，墨墨就发现原本的一大锅小龙虾早已所剩寥寥无几，自己是个女孩子家，又不好意思开口再要，正在犹豫之际，乔木便心有灵犀的又点了一锅。
“这个怎么这么辣？”墨墨猛吸了一口凉气。
“墨墨姐，这是因为你吃得少，你再多吃几只就不觉得辣了。”
“胡扯，多吃几只更辣！你少骗我！”
“多吃几只，你的嘴唇就被麻椒整麻了，感觉不到辣味的。旁边还有家店铺，专门售卖从南苑雾都运来的水果，虽价格不菲，但却着实好吃。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几个过来。”
“你还知道的挺多，你若是拿出一半的精力放在炼药上，恐怕早就是大师了！”
见墨墨调侃自己，乔戒连忙冲着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同时偷偷的指了指一旁的乔木，伴了个鬼脸，跑出去了。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起来，一人手中拿着个翠绿色的如葫芦大小的果子，果子上竟还被砍了个缺口出来，一支长长的麦秆正静静的插在缺口处。
“听说这种果子名叫椰子，他们海边的渔民出海前都在船上带几个，不仅能解渴，里面的椰肉还能充饥。”
说起吃喝来，连号称智多星的乔木都不能跟自己的弟弟相提并论，这个乔戒平时不用功，背起药谱来更是得过且过，但凡吃过的、喝过的美食，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能做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若是跟着他出门，一顿饭下来，你不仅能清楚的知道各个饭菜的做法，还能了解到各种菜的营养价值，原产自何地甚至连当地的人文地理都能说上一二，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硬梆梆的东西还能吃？你又忽悠我呢！”墨墨明显不信。
见有人质疑自己，乔戒顿时有些急了，“肯定能吃的啊，待会你喝完让我哥把他劈开，我保证里面的椰肉比你现在喝的椰汁还要美味。”
墨墨还待说些什么，便被乔木制止道，“你不用怀疑，在吃喝上面，乔戒这货是不会记错的！”
“哼！”乔戒得意洋洋的冲墨墨做了个鬼脸。
“我们开始给爷爷和小羽买东西吧？”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毛子开口提醒。
“对对，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众人加快了步伐向冰城最大的集市走去。
傍晚时分，乔木一行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回镖局，乔木一边走着，一边嘴里碎碎念“小羽爱吃的年糕、蜂蜜都买了，还带了些他没见过的水果和两身新衣服，爷爷爱吃的烧鸡、烤鸭也都没有少，再加上乔戒过年的时候购置的那些年货，应该是足够了，啊。。。”
说到这里，乔木不由得一声惊呼，呆站在原地。
“怎么了？”众人不由得纷纷扭过头去。
“爷爷最爱喝的高粱酒忘记买了。”
“这。。。可是这么晚了，店家也关门了吧。”墨墨看了看四周，小一点的店铺已经开始打烊了。
“只能明天再买了。”乔木偷偷摸了摸兜里的钠加，又小声嘟囔句，“剩这点钱，不知道还能买几壶。”
次日清晨，三兄弟都早早的起了床，各个兴奋不已，毕竟外出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回家。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倒没怎么觉得，现在想想，那个邋里邋遢、喜欢捉弄人的古怪老头还是十分可爱的。
乔木兴奋之余却有些发愁，前几日只顾着买东西，竟然忘记预留足够的车马费，乔戒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他从来都是裤兜比脸干净，自己和毛子身上剩下的这点钱根本不够用，更何况，一会在路上还要给师父买酒呢。
“唉，自己算计事情的时候，尚能滴水不漏，怎么遇到这种生活上的小事，笨的跟猪一样。”
正当乔木对自己的智商唏嘘不已之时，墨墨推门而入，干脆的说道，“出发。”
今日的墨墨刻意将一头长发盘在脑后，也少有的穿上了偏中性的服侍，与往日相比少了分妩媚，多了分英俊，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许多，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样子。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见乔木依旧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墨墨忍不住调侃道，“前一天不还张牙舞爪的在院子里蹦达呢，怎么现在跟过了门的小媳妇儿似得，愁眉苦脸。谁欺负你了，跟墨爷说，墨爷帮你出气！”说到最后，墨墨更是得瑟的一把捏起乔木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算了，走吧。”乔木挣脱开墨墨的“贼手”，拎着东西向门外走去。
众人走到镖局的门口处，俞枫跟铁教头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彼此在暖暖太阳下，笑眯眯的聊着天。旁边停着四辆马车，三辆是带棚的空车，另外一辆竟然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车的酒，用粗粗的麻绳牢固的捆在车上。
“这。。。”乔木一脸诧异的同时眼神内第一次闪现出一丝感动。
“酒是我买的，马车是我哥准备的，你们不能都把东西买完吧，好歹给我剩一点，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墨墨撞了下乔木的肩膀，便走向前去跟哥哥打招呼。
“乔木老弟，这段时间你为镖局劳苦操心，献言献策，我若是再不表示表示，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冰城里混下去。”见乔木呆站在那里，俞枫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寒暄起来。
“俞枫大哥，乔某实在是太过震惊和感动，你的这份厚礼，我。。。”
俞枫打断了乔木的话语，假装生气道，“你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爷爷呢，给我培养了一个如此可靠的帮手。”有意无意间，俞枫似乎刻意加重了“可靠”二字。
在俞枫跟乔木闲聊的同时，身后的铁教头偷偷的冲墨墨摆了摆手，待墨墨走近后，低声说道，“这次过去，你要学的勤快懂事一些，柴米油盐，洗衣扫地什么的，不能懒，更不能给他爷爷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铁大哥，你说什么呢！”墨墨红着脸，小声争辩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都到了这个年龄了，也不用再扭扭捏捏了。你会做菜不？”
“会一点。”墨墨此刻的脸更是红得发烫，小若蚊蚋的哼唧道。
“哎呀呀，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铁教头一激动，不由得加大了嗓门，搞的远处的众人纷纷扭过头来。
“你小声点！”墨墨咬着牙，在铁教头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下。
“哦哦。”铁教头赶忙闭嘴，一脸歉意的又重新压低了嗓子“反正现在也来不及了，总之到时候你要长点眼色，千万不能表现的好吃懒做啊。”
“知道啦！”
铁教头还待再啰嗦些什么，见墨墨已经有些不耐烦，便识趣的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乔木跟俞枫也聊得差不多了，毛子跟其他伙计们已经将东西安置在马车上，在众人的挥手示意中，四辆马车迎着朝阳，一路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