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公主
天色渐暗，日头早已泛起红霞。
皇城后宫，一处宫殿中早早便燃起了烛火。
殿中暖炉中，随着侍奉太监小心的看顾，火焰滚滚，烘着整个大殿暖如初夏时节。
看着此处大殿中的淡雅装饰，暖色蔽帐，再加上四处可嗅的少女初香，想来，应是未出阁的公主寝宫。
只见一二九芳龄少女静静坐在殿中桌上，手中笔尖微动，一副画作已是初具模样。
那少女不愧是皇家千金，高贵而优雅，不时停笔静思，很是认真。
秀美发丝垂下，朱唇微抿，这情景却似画中之人。
就在这时，少女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调皮的笑了笑，便见一双纤细的皓白手腕轻轻靠向少女肩膀。
少女浑然不觉间，突然胸口一阵触感，失叫一声，笔尖险些掉落。
“静姐姐！”一道轻铃欢叫，另一位宫装少女笑着环在那位“静姐姐”身后。
那静公主这才呼了口气，嗔怒的白了身后少女一眼，佯怒道：“都多大了，还这般没规矩。”
“哎呀，我的好姐姐，这么凶干嘛。”那少女环抱着静公主撒娇一般不时的摇着。
眼光扫过，不经意间看到桌上的“画作”。
一把抢过，捧在手上仔细查看。
“咂咂咂，静姐姐有心上人了，哈哈，我要告诉父皇去。”少女捧着画作，哈哈大笑，丝毫不顾皇家女子的仪容。
静公主赶忙将少女手上的画纸抢过，脸颊微红，强装镇静道：“瞎说什么，就是觉得无聊，随手画的一些山水罢了。”
“是吗？我怎么看，画的像是一个男子的背影呢？”少女好似故意作弄一般，声音提的很大。
静公主慌忙看看四周，眼见殿中只有她们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你再这样，以后别想让我带你出宫了。”
“哎哎，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得告诉我，这是谁呀。”少女掩嘴笑道。
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静公主小心的将画纸折好，放在身后的书柜里。
略显羞涩道：“一个...一个好人。”
少女瞪大了双眼，晃着脑袋说道：“呀，我的好姐姐，你动了春心，要嫁人喽。”
静公主直觉脸颊滚烫，连带着玉颈也随之发热，冲着少女，作势要打。
“叫你瞎说。”
“哈哈，静姐姐，我错了。”
少女模样，你追我赶，轻铃笑声荡漾在大殿之中...
这时，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静公主，老奴求见。”
殿中这两位公主这才止住了打闹，整了整仪容。
“进来吧。”静公主淡声道。
“诺。”
殿门推开，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恭敬的站在外殿，隔着帐帘，规规矩矩的原地站着。
静公主冲着少女说道：“不早了，去里屋睡吧。”
少女看看窗外，天色稍暗，疑惑道：“这才蒙夜...”
静公主静静的望着少女。
少女瘪瘪嘴，“好了好了，不听不听了。”
说罢往里屋走去。
待少女走后，那老太监这才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见礼道：“静公主。”
静公主点点头道：“怎么样了？”
“回公主，都办妥了，老奴已警告过察事司那个什么御慰房主官儿，想来他已将差的那些银子还给那个侍卫了。”
“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吧。”
“没有，老奴将御安司鬼戒亮出来时，那小官儿就吓了个半死，想来平日里贪了不少，自是不敢多言。至于卫刀那件事儿，老奴已告诫过那个铁匠，绝不会查到主子这儿来。”
静公主这才脸色一缓，放下心来。
“做的不错。”
“主子过奖。”
那老太监迟疑了一下，小心道：“老奴不得不给公主提个醒，这季南风已不得帝心，如今更是被御安司“雪藏”，公主还是与其...少接触为好。”
“恩...恩我知道，只是问他些事情...而已。”静公主脸上微红，连带着言语也随之结巴。
“那老奴便放心了。”老太监好似并未察觉到静公主的“失态”，语气平淡道。
“既是如此，陶公公也尽早歇着吧。”静公主脸上恢复平静，挥了挥手道。
“诺，老奴告退。”
说罢便躬着身子，缓缓退后。
“吱呀”
殿门关上，这大殿中便只剩下静公主一人。
静公主从书柜上将那幅未完成的画纸拿下，徐徐展开。
只见画纸上一男子黑衣劲装，手持单刀，不见面容。
却将身后牢牢保护。
静公主望着画上的背影一动不动，好似看痴了一般。
想想便觉得好笑，那个家伙傻傻的还想将自己拉起来，女孩子家的手又岂是随便就能碰的？
静公主将下巴托起，心中却在想象着那具冷酷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是文质彬彬，还是满面横肉，亦或是呆呆傻傻的样子？
对，观其行事作风，应该是个有意思的人。
烛火通明，却见一绝色少女倚桌静思，不时嘴角弧起，显出令人心醉的笑颜.....
***
一直回到客栈时，洛呆心里依旧存着疑惑。
那察事司的马大人为何这般“忌讳”？闭口不谈缘由，只是一个劲的强塞自己一沓银票。
这般奇怪举动，让人实在是理不清这其中的道理。
莫非是季南风所为？
洛呆很快便消去这一猜测，季南风此时早已自身难保，又怎会关照到自己这个算不得亲切的徒弟？
何况以季南风的为人，这种事怎会这般偷摸？
到底是哪位贵人，这般暗暗相助？
洛呆仔细回想了一番所见之人，以其职位，以其身份，认真排查一遍。
却也还是难以知晓这位暗暗相助的“贵人”身份。
回到自己房中，关上屋门。
洛呆索性不再去想。
盘坐在床上，很快便去了杂念，入定运功。
那日与北齐探子交手，洛呆倒是受益匪浅，对于萃心决更是夹杂着自己的理解。
同样的，对于实力的渴望也愈加深切。
二等武者与一等武者，完全便是生与死的沟壑。
若非趁着那一等武者重伤虚弱，只怕纵然全力催动萃心决也难以与之抗衡。
险些送命的惊险深深地刺激着洛呆。
闭眼凝神，经脉涌动。
洛呆深深渴望着实力的提升，御安司中，二等武者一抓一大把，随便一人战力都不在洛呆之下。
侥幸机会，洛呆以微末之姿得居高位，他可不想再回到当初那个小小学徒，看人脸色的日子。
运气顺功，洛呆直觉丹田处阵阵热流袭来，本是静静待在丹田处的内劲不断调转出来。
顺着周身的经脉不断运行。
而且洛呆意外的感到，内劲的流转速度较于平时竟微微迅速了些许。
这般改变极其细微，但洛呆却真实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洛呆深定寂心，宛如老僧枯定一般。
这便是武道，七分的勤勉加上三分的参索。
时间流逝，宛如山涧流水，丝毫不觉。
当更夫子时报夜之时，洛呆依然无思静坐。
直到窗外一声细微的声响。
洛呆这才缓缓睁眼。
听着窗外响起的“暗号”。
洛呆知道，自己那位被深深打压的师傅，来了！
房中的烛火早已熄灭，漆黑不见五指。
洛呆悄声走到窗前，轻轻打开窗子。
轻身翻出，跳落在屋檐上。
看着正对脸那个熟悉的身影，洛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这师傅了？”季南风随意的搭坐在屋檐一处凸起，望着洛呆，语气依旧向平常那般戏谑。
“徒儿洛呆拜见师傅。”洛呆单膝跪地，和在夜鹫堡时一样，行了个标准的见师礼。
“起来吧。”
“谢师傅。”
二人一时无话，这短短不到半月，却让二人觉得倒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终于，季南风干咳一声：“今日找你，便是有事跟你谈谈。”
洛呆默然不语，这个师傅此时找自己，必定没什么好事儿。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觉得我失了威风，不愿搭理了？”季南风怒道。
洛呆心中暗笑，这才是季南风的真正模样，刚刚那般“客气”，实在有些怪异。
“徒儿不敢。”
“哼，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扯这些。这次找你是有正事，说来，倒还是有利与你。”季南风将手掌抬起，用竹签挑去指甲里的污垢，缓缓道。
洛呆垂下眼，微微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着季南风口中的“好事”。
“其实为师我，是效命于三皇子的，换言之，当初你这个位置倒是有着三皇子的默认。想来你也是知晓的，蜀皇这个五皇子，庸人之姿，游手好闲，你跟着这个皇子可没什么前途。”季南风摆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模样，望着洛呆道。
洛呆点点头，继续听着季南风接下来的话。
季南风面色一喜，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今日这般好说话。
“现在，就有这般机会，三皇子有心招揽你，你只需随时报告一番五皇子的近日动态，亦或者，稍稍“提醒”五皇子，与三皇子多多亲近。那么日后一天，为师也能为你争个好前程。”季南风略有深意道。
洛呆依旧面无表情，过了一小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五皇子待我很好，徒儿记得师傅夜鹫堡时的训诫，背叛的源头来自于内心的不满，徒儿不觉得现在，有背叛五皇子的借口。”
“不不不，这可不是背叛，此事对于五皇子亦是有利，两码事，怎可混为一谈？”季南风摆摆手，义正辞严的样子。
洛呆不再说话，静静的望着季南风，一副“你看我信吗？”的严肃模样。
房檐之上，二人对视。
夜风吹得瓦片“铃铃”作响。
季南风脸色渐冷，沉声道：“你这是打算认下这个主子了？不过五皇子这条船，只怕是没什么前途。”
“徒儿若是贪恋权位，选择大皇子，想来更是稳妥，毕竟，那位可是储君。”洛呆听出了季南风语气中的不满，针锋相对道。
季南风幽幽的望着自己的徒弟，这一刹那间，突然觉得这个一直以来傻傻呆呆的徒弟，原先的一切都是伪装着的。
并不像自己想象中 的那么好对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