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无利
连着赔了两年的丝，胡氏丝行上层都极为震动。每次郭庆春见到胡雪岩，都着急地说道：“东家，不能这么下去了！”
胡雪岩自己则只是苦笑，没有任何的办法。
一八八二年，在收购生丝上，左宗棠虽然没有张贴告示鼓励丝农抵制洋人，也没有提高厘金税收，但是胡雪岩还是打了一个大胜仗，怡和洋行在湖州的生丝收购，连续两年下跌，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但是收购生丝虽然顺利，生丝脱手却成了大问题。
第一年因为姜石林与邵友濂的挤兑，使得郭庆春不得已低价收丝，第二年赶上了世界经济危机，外国洋商前来购丝的人数大量下降，这让贴本收丝与怡和洋行对抗的胡雪岩赔了不少钱。
分红减少，京中的老爷便开始抱怨不满，胡雪岩这边压力则越来越大。文煜夏同善都亲自发电报询问他生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大的问题。胡雪岩不敢如实相告，直说生丝价格这几年跌落了，明年必然要涨回来。
整个一八八二年，胡雪岩烦心事不断。就在此时，阜康钱庄福州分号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福州那边出现了挤兑风潮。
刘庆生发来电报说福州方面传出消息，说是阜康的大东家胡雪岩在上海做生丝赔了几千万两的银子，阜康钱庄就要倒闭了。胡雪岩收到消息之后，立马郭庆春联系船只，到了福州之后，发现阜康钱庄门前人满为患，他自己竟然挤不进钱庄中去。
自己做生意的消息在上海杭州北京各地都没有出现消息，怎么偏偏在福州走漏了？胡雪岩知道定然是有人从中作祟，然而现在找出元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尽快平息挤兑风潮，要是真让这些人把福州分号给挤兑垮了，这便仿佛多米诺骨牌，紧接着从福州到北京的所有阜康钱庄，都有可能出现挤兑风波。
胡雪岩此时心里面十分苦涩，当初开钱庄的时候，自己经常用这一招来挤兑别家的钱庄，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掉进了挤兑风波里。真是年年打老鹰，最后被老鹰啄了眼睛！
胡雪岩当即赶往了左宗棠这里。左宗棠此时正在一片郁闷之中。李鸿章签订了新的中法条约，让大清丢失了越南的宗主国特权。明明大清军队在越南打了胜仗，却还要想法国人妥协，这让左宗棠十分不解。更重要的是现在自己手下好多得力的干将，都被李鸿章上述弹劾，罪证明确，已经有不少人落马，这更让他十分的不满。他已经连连上书朝廷为自己的手下人请赦，然而在京都军机处任职的那一段时间，他口无遮拦，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京官。此时他远在闽广，京官们更不给他面子，死咬着那些人不放。
左宗棠一见到胡雪岩，便说道：“朝廷这帮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法国军队确实轰炸了马尾船厂，但现在我都已经坐镇福建，沿线炮台悉数架设！法国人哪里还敢轻易靠近沿海？即便他们登陆，又能有什么用？为什么要怕成这个样子？”
“那个李二，简直就是一个大奸臣！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拆我的台？这朝中官员，哪一个是干净的？你知道不知道，他竟然上书说我私自贪污西征军饷！放他娘的屁！谁不知道他李二和俄国人签订《中俄秘密条约》的时候收受了俄国人的贿赂，他倒是反咬一口！”
……
胡雪岩看到左宗棠如此忧心，自己心里面的一肚子苦水也不好意思再加之于左宗棠身上，反倒是安慰了左宗棠一番。
然而福州阜康挤兑风潮，左宗棠早有耳闻，本来听说胡雪岩来访，便知道胡雪岩要跟他商量什么事情。他刚刚说的事情，只是找个人诉苦，并不是想要开脱。然而胡雪岩没有一口提及自己的私事，反而安慰了自己一番，这让左宗棠十分的感动。
所以胡雪岩前脚一走，左宗棠便把福建布政使和福州道台叫了过来，说道：“胡雪岩的阜康钱庄遭到了挤兑，他是做大生意的，上海那么一点点小的风波伤不了他的元气，你们想办法给他挪用五十万两银子，救救急便是。莫要让他的钱庄在福州倒了。”
福建布政使和福州道台闻言不敢多说，他们的官职在左宗棠那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胡雪岩的生意受损，在官场上早已经传开了，他们也有所耳闻。而且胡雪岩生意崩盘的事情是李中堂一手策划的，这事情大家也都隐约知道。
布政使和道台虽然不得不听左宗棠的话，又觉得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万一送到阜康打了水漂，朝廷追查下来，两个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他们左思右想，觉得事情究竟怎么办，还得找胡雪岩去亲自问一问。
当布政使和福州道台见到胡雪岩之后，两个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左大帅让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雪岩心思机敏，一下子就看出了两个人的疑虑，当下便说道：“二位大人，这钱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信用首先自然是诚信，不能欺骗顾客，但是在我们商人手里，还得讲究让被人信，我们来拿他们的银子用。现在上海那边的消息在两江还没有传开，却在福州引起了风潮，显然是有心人故意给我为难。我觉得福州百信真觉得我阜康不支的，并没有多少。二位大人此番并不需要给我调用多少寸头，只需要拿出藩库的银箱，往我阜康走一遭。为保真实，银箱之中大可以装上石头，表面摆一层官银便是。那三五万两做五十万两的气势，让福州百姓知道我阜康还是金字招牌便是。”
二人闻言连连赞叹此计甚妙，赶忙回去准备。等到这二位走了以后，胡雪岩心里却气不过。现在各国经济萧条，外国政府都在想方设法帮着本国商人谋取利益，法国人甚至不惜开战也要求得在越南的经商的权利。但是大清的官员却处处与自己为难。真是没法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