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灭的希望
六七个月以来，我每天就重复着几件事：起床，开窗，吃东西，发呆，吃东西，发呆，关窗，点蜡烛，发呆，吹蜡烛，睡觉。
这三天以来，又多了一件需要重复的事：给楼下的女人送去吃的喝的，听她说一句“谢谢”，转身回来。
她不爱说话，除了“谢谢”我没听到过她嘴里吐出其他的字眼。但我始终没让她上楼。上一个我救回来的人也不爱说话，来的时候也很虚弱，只是后来那人大概喜欢一个人住，所以差点要了我的命，再后来我埋了他，亲手埋的，就埋在我住的小楼对面一棵大树下面的绿草地里……
今天是女人来后的第四天，原本应该够我吃一个星期的食物今天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当然除了那半袋米，那是真宝贝，实实在在的粮食，是留着用来吊命的。所以不管她爱不爱说话，今天我都得跟她说点什么。
只是今天很奇怪，雨居然停了，太阳也从那些似乎永远也不会散去的乌云背后洒下了一些雾蒙蒙的光亮。天气好了心情也好了一些，就连看着外面的丧尸都觉得他们似乎又变成了人……
所以今天我下楼的时候手里除了食物和水，还多了一条毯子。
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仍旧是一声很低，但是很清晰的“谢谢”，我走到她的对面，也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她。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在奇怪怎么今天我没有马上离开。
我伸手指了指她脸上蒙着的那层布，指头向下划了划说：“把你那布扯了吧，至少让我知道你什么样子？”
她摇了摇头，我也没有逼她，鬼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而且女人在很多时候都避免不了要比男人经历更多不该有的经历。
我收回指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说：“古晓山”，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这次她倒是很干脆：“我叫黎阳”
“什么？”
“黎阳”
“哪个字？”
“黎明的黎，阳光的阳”
“哦”
“黎明的阳光……”我有些讽刺的笑了笑，看了看窗外，这名字倒是很应景……
我继续问她：“听你的口音是外省人，怎么跑这里来了？呵呵，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黎阳说：“我们听说了一些事情，原本是九个人一起来的，后来……”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没有再说下去。
我大概能猜出“后来”后面是什么，就对黎阳摆了摆手，扯开话题对她说：“我就是跟你说个事，你看啊，我以前不认识你，跟你没什么关系，以后会不会有关系也暂时不知道，所以，我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给你找吃的，给你找喝的，还给你提供不用房租的房子，以后，要么你跟我一去去找吃的，去找喝的，或者你自己去找吃的，去找喝的，OK？”
大概还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让我有些精神错乱，一口气把半年多没说过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黎阳静静地看着我说完，收回了目光又继续看着她面前的地板没有说话。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说：“行，那先这样吧。”说完准备上楼回去。
“为什么还要找吃的？”黎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什么？”我皱着眉转回去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还要继续找吃的？”黎阳也抬头看着我问到。
我有些恼火，这女人还真他妈莫名其妙，就用比较急躁地口气对她说：“屁话！那你怎么还见我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你饿了’？”
黎阳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地板说：“我是想活，但我实在想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才这样问你。”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样的世界确实会让人都变得有些不正常。叹了口气，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去，看着她耐心的说到：“我为什么不活？我得活！你既然是从外面进来这个城市的，那你就应该看到，城市的出入口是被军队封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爬进来的，但既然是军队封锁了这个城市，那就证明国家还没有应对这场瘟疫的把握。等到国家有了充分的准备，他们就会重新打开这个城市的大门，把我们这些活人救出去，把外面那些‘死人’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所以，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理由。明白吗？”
我用尽量平缓的语气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黎阳忽然很奇怪地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一个奇怪的人。窗外刚刚有了一点的阳光又缩回了云层里，天空又暗了下来。看着黎阳的眼神，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才对她说的这些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安慰自己的心里话，偶尔冒出“是不是连城市外的世界也变成和城市一样了”这种念头的时候，我就逼着自己用刚才那些话把这个念头强压回去。现在黎阳的那种眼神就像是一把俄罗斯轮盘的手机指着我的脑袋，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等待着扣下扳机的一刻……
“没有国家了……”黎阳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我脑子里“砰”的一声枪响，继而就是一片空白，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这个彻底摧毁我希望的罪魁祸首，各种疯狂地东西开始不停地挤进我的脑中，我的嘴角开始抽筋，用几近癫狂而又嘶哑地声音对她说到：“你他妈的说什么？？”
黎阳看着我，眼神里开始流露出害怕，但她还是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我：“没有国家了，外面什么都没有了……”
“我操你妈！！”我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一把抓住黎阳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按在墙上，右手就去摸腰间的匕首。幸好，后来我一直庆幸那天我刚好没有带着匕首……
没有摸到匕首多少缓冲了一些我的疯狂，看着黎阳害怕但却倔强的眼神，我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她脑袋旁边的墙上。
“滚！！！”我又吼了一声，把黎阳甩到地上，转身跑回了楼上……
一天……还是两天？我就这样不吃不喝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是啊，干嘛还要去找吃的呢？不是有句老话说早死早超生么……
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累了就睡，梦做完了就醒。我也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长时间，手也麻了，腿也麻了。脑子也总算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理由，但人也总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感觉到自己饿了……
没有现成的食物，我煮了点粥吃，煮粥时候我忽然想到，这罐液化气不知道还能用多久？但马上又逼着自己想：这还有什么所谓吗？
吃饱了肚子，人也精神了些，我想下去看看黎阳，我忽然开始关心起这个毁了我希望的“女魔头”来---不知道这两天她有没有吃过东西……
一楼空荡荡的，黎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这里就像从没有人来过。我打开街门，门前有两具丧尸的尸体，两个脑袋上都有个豁口，只有黎阳的那块破铁片会造成这样不规则的豁口。一想也对，要是她连杀丧尸的本事都没有，那她也活不到遇见我。
回到楼上，我一边收拾着旅行包一边开始胡思乱想：“我是因为没吃的了，要出去找吃的，不是要去找她……”
“不是说找不找吃的无所谓了吗？……”
“反正不是想去找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出了门。
漫无目的而又小心翼翼地兜了一大圈，倒是找到了些吃的，两个人的话，够吃三四天吧。这次我出来的更远了一些，离得近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什么了。只是有物资的地方开始越来越接近市区了----那个饿鬼的天堂，一百万人的城市，跑的跑，死的死，还有和我一样躲着的，但是再怎么算，市中心最少也得有一二十万只丧尸在游荡，那里绝对是生命的禁区！
过一天算一天，过不下去再说吧，我清除了脑子里这些多余的担忧，准备动身回去。这里离家大概有一公里多远，一路上要是不能集中精神，那我马上就会变成“食物”了。
走了一小段路，拐过一个弯，只见前面大约四五十米的地方有五六只丧尸在游荡，正当我想要从另一条路绕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些异常：那些丧尸像是在慢慢朝一个方向集中。我仔细地看了看，它们都朝着一幢民房走去，聚集在一扇窗户底下冲着里面撕吼着，不知道窗户里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