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左宗棠外放

左宗棠热情地把胡雪岩领进值班房里，这让胡雪岩有些受宠若惊：“大帅，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没有什么机密摆在这里。”左宗棠大咧咧的说道。

胡雪岩其实也想看看这大清最紧要的衙门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然而进去一看，桌椅皆是普通制式，一应用度更是比不上自家的书房，顿时也没了什么好奇心，当下问道：“大帅在京都这半年可还好？”

“好倒是很好，就是闷得慌！”

“这是自然，京都比不得新疆幅员辽阔，放眼无边。”

“你说得对，现在倒是十分怀念在战场上杀敌的那些时日。那时候虽然危险，但是每天都有事情做，在这里整天就是坐板凳的。对了，我那个兰州制造局现在怎么样了。”左宗棠说道。

“大帅身子倒是硬朗了不少。”胡雪岩看到左宗棠矍铄无比，有些庆幸地说道。

“哎呀，你快说说看，赖长最近怎么跟你交代的？”

“兰州制造局很好，现在已经能够量产毛线和衣服了。我把他们放在了上海的丝行中售卖，大家都很喜欢，已经卖出去几万两银子了。”胡雪岩说道。

“真的？”左宗棠眼睛一亮：“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你把那些德国的机器运送到西北，废了不少力气，动了不少脑筋，这样看来也没让你赔钱吧。”

“没有。那都过去了，还说他干嘛。”

左宗棠问道：“听说你最近又要跟洋人较劲？”

胡雪岩有些意外，这都是商业机密，左宗棠怎么知道的，他顿时皱了皱眉头：“大人，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左宗棠说道：“总理衙门那边赫德的折子已经十多份了，都是让朝廷降低收税，再设置条约挟制你的。想的他美！有我在，他们洋人别想讨了便宜。”

胡雪岩上半年收到左宗棠提醒自己不要在洋款上动手脚的事情之后，一直担心左宗棠疏远了自己，此时看到左宗棠对自己的态度依旧，也放心了。当下说道：“不错，洋人一心想着要垄断中国丝市，正要让他们得逞了，我们大清无数丝农都要没饭吃了。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哎，你看看，你这都是经世济民的好事儿。不像我，我现在在军机处里面，天天空议兵备，战事，却又都不敢真打。法国人又在越南那边挑衅，李二又去和谈了。现在待在军机处，只觉得那些个军机老爷一个个太可恨了。”

这话已经是掏心窝子的了，要是一般人，左宗棠肯定不会跟他说的这么直白。

胡雪岩当下建议道：“既然觉得军机处憋屈，大人何不另寻地方安身呢？”

左宗棠眼睛一亮：“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哪里适合我呢？”

“自然是两江。现在两江总督的位置还空着，大人想要去，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两江地方富裕，坐镇两江，便也能管到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大可以办一些实事。”

左宗棠闻言说道：“只是两江现在被李二安插的密不透风，我要去了，可就要跟李二唱对台戏了。”

胡雪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刘炳章已经开始给自己这边施加压力。自己想办法去打点，可是刘炳章真是软硬不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让胡雪岩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以前即便是淮系的官员，自己去送银子，也没有一个推脱的。但是自从左宗棠入京之后，淮系官员好像一个个都突然变得水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了。这让胡雪岩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所以他继续左宗棠这个靠山坐镇两江，给自己撑腰。

“大人，现在李中堂权势滔天，并非是因为他总督直隶，而是在于他办理海防，建立了北洋水师。大帅，你入京以来已没有发现，现在官场上，谁手里有实权谁说话便管用。您坐镇新疆的时候，您不论上奏什么，朝廷都会准奏，但是进入京都之后却觉得憋闷，这便仿佛是老虎被关在了笼子里。李中堂如今实力一点点扩大，就在于他主持两江，手握北洋水师。大人，只要你坐镇两江，南洋必然复兴，到时候与李中堂南北对立，海防无忧，也是我大清的幸事呀。”

其实左宗棠对越南的事情关注很久了，早有意亲自过问。奈何在军机处，只能纸上谈兵，胡雪岩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意动。

其实左宗棠本人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他入京不久，慈安太后就去世了。左宗棠当时听闻之后匆匆上朝，一入守值房，见到恭亲王等人早已经到来，正等着皇上和慈禧太后召见，便开始询问东太后的死因。恭亲王只说是突然生病，抢救不及而死。其实慈安太后早年便有脑溢血，曾经发病一次，后来捡回来一条命，便一直在静养。恰巧这年慈禧太后身子不舒服，一应事情便都交给了慈安太后打理。最近慈禧太后重新掌权之后，慈安太后却因为操劳国事，深知大清的忧患太多，便日夜不能安心，导致脑溢血突发而死，与慈禧太后并没有多大干系。这些事情从翁大学士日记之中记载的太医用药上就能够看出来。

然而事情太过突然，早间又有流传的慈禧太后一直担心慈安太后手中先帝遗照的事情，这让大家顿时猜测纷纷。

左宗棠听闻之后在军机处里走来走去。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言不发，心里各自有各自的主意，偏偏左宗棠不安静，疑惑地说道：“怎么会呢？昨天中午上朝，还见的好端端的，晚上就突然暴病而亡，这不可能，不可能！”

左宗棠是有口无心，但是旁边的恭亲王文祥等人听得胆战心惊，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这话传到慈禧太后耳朵里，慈禧虽然也知道左宗棠忠心一片，也觉得这家伙有点烦人。当时两江总督已经空缺一年，朝廷正在为这个职位的人选犯难，左宗棠上书毛遂自荐之后，正合慈禧太后的意思，说道：“左宗棠这个人，自恃有功，在朝中喋喋不休，不安于位，甚是讨厌。如今他已经年过六十，没几年折腾了，他想去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