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刘炳章的劝告

胡雪岩很担心刘炳章当着杨昌浚的面字节来当李鸿章的说客，然而人刘炳章却很上路，席间谈话都是浙江的风土人情，对于政治站队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提及。很快月上柳上头，酒尽阑珊意。杨昌浚当下说道：“今夜相谈甚欢，不过刘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就不多叨扰了，等改天我们一定喝个一醉方休！”

刘炳章站起身来：“好好好，对了，雪翁，听闻你对古董颇有研究？”

胡雪岩自己对古董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平日里却极为喜欢收藏古董。一来是手中有钱，不知道怎么花，二来是京都中人大多喜欢古玩字画，胡雪岩为了跟他们有共同语言，也学者去鉴赏；三来便是自家的典当生意也开得很大，作为东家，自然也要多少知道一些个中门道。但是他苏日安有心研究古玩，奈何古玩之中分门别类，每一个门类都有不少的学问，实在是难以在忙碌的工作之中抽出时间来认真研究，所以只是一知半解，并算不得精通。很多古董商人知道胡雪岩喜欢收藏，便拿着自家的名器上门推销，胡雪岩是来者不拒，一概接收。一次有人写来一只古铜做的睡鸭炉，对方收购只花了五十两。但是看到两个鸭眼熠熠生光，仿佛是名贵的宝石，胡雪岩便花五百两买下。于是有心人便串通好了，拿一些假古董上门推销，胡雪岩照例是来者不拒。

这些事情杨昌浚是知道的，胡雪岩自己心里也清楚。此时听到刘炳章这么问，杨昌浚便不再多说，胡雪岩笑了笑：“只是略知一二。”

“哎呀，那就太好了，我正好带过来两个瓶子，人都说是唐三彩，还请雪翁移驾，帮忙长眼。”刘炳章当下邀请胡雪岩私聊。

杨昌浚也不介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刘炳章是以后的浙江巡抚，胡雪岩不好交恶，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此时刘炳章还住在驿站之中，到了驿站之后，刘炳章拉着胡雪岩的手进入堂屋，显得十分清净。一进到屋子里他便吩咐道：“哎，前几日姜石林送我的那两个瓶子呢？给我拿过来。”

姜石林是江南制造局的前任观察，后来因为西征军火出了问题，便被朝廷卸职，前年邵友濂升任江苏布政使之后，姜石林便补了上海道的缺，成为了上海道台。他与刘炳章一样，都属于淮系官员。

姜石林送的瓶子，不论真假，胡雪岩都不能指摘，看了两个瓶子之后，胡雪岩笑道：“我对于这些制器倒也略懂一二，看纹理胎色，这瓶子应该确属唐三彩，价值不菲。”

刘炳章对这瓶子的真假到不怎么在意，当下应承让下人把瓶子收了之后，便说道：“雪翁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胡雪岩笑道：“既然是姜道台送的礼物，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倒也是。不过这次请雪翁前来，还有些事情想要和雪翁商谈。”

“刘大人但讲无妨。”

“左大帅前不久命刘锦棠将西征军开拔到了伊犁边境，这事儿你可曾知道？”

胡雪岩知道正戏上来了，便说道：“有所耳闻，俄国人在西边闹得太凶，左大帅这也是无奈之举。”

“哎，不能这么说。”刘炳章眉头一皱，说道：“雪翁，现在大清四面楚歌，不光西边闹得凶，越南那边法国人也没有停下来。而东洋也随时虎视眈眈，从台湾撤走之后贼心不死，我大清沿线海防也多有忧患。要是面对外国人的挑衅我们都如左大帅一般强硬对待，那洋人还不联合起来对付大清？此乱世不当战则不战，左大帅在全局上，还是看得不清楚。”

这是李鸿章常有的一套说辞，胡雪岩自然清楚。但是他虽然是四司观察，本质上就是一个商人，政治上的事情他不想多谈，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刘大人说的不错，不当站则不战，只是什么时候当战，什么时候不当战，却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能不战便不战，现在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当战。雪翁，左大帅视你为左膀右臂，你可要多多规劝于他呀。”刘炳章一脸忧虑地说道。

胡雪岩点了点头：“刘大人说的是，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向大帅程明您的意见。”

刘炳章摇了摇头，这胡雪岩说话太韧，丝毫不松口风。他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胡雪岩，说道：“这是李中堂让我转交给雪翁的亲笔信，还望雪翁过目。”

胡雪岩心里十分忐忑，即便是不看，他也能猜到这信上的内容。李鸿章这已经是第三次亲自向他招手了。胡雪岩打开信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是请他担任江南制造局观察的。胡雪岩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李中堂一番美意，我本不应该推辞，然而现在我身任四司观察，事情已经忙不过来，实在是不能再兼职了。”

刘炳章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既然担任了江南制造局观察，其他四司观察，自然是不需要做了。他当下说道：“雪翁，这江南制造局可不是南洋四司能够比较的，他是咱大清最大的制造局，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来管辖。”

胡雪岩看到刘炳章依旧不松口，便说道：“好吧，我会尽快想左大帅提交辞呈。只要左大帅那边恩准我辞职，我便前往江南制造局，亲自拜见李中堂。”

左宗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胡雪岩这一脚直接把皮球踢没了影儿，刘炳章知道再劝已经无用，便端正身子，说道：“雪翁，左大帅现在虽然如日中天，但是行事未免太过于猛浪。这朝中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前不久他又向朝廷索要军饷，可是国库空虚，海关税收都被他取了两年的，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了。而且为了西征，我大清又欠了不少外债。若是再有外贷，大清就难以堪负了。到时候宝尚书和李中堂那边，可能就不好说话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胡雪岩赶忙说道：“刘大人说的是，确实不宜再借洋款了。”

得了胡雪岩的承诺，刘炳章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只要胡雪岩不给左宗棠借款，左宗棠要还想武力收复伊犁，便再无可能。当下刘炳章不再多留胡雪岩，胡雪岩抱拳离开。